除此之外還需要尋找足夠粗的竹木將中間竹節去掉,這就是卓筒井的筒。這兩樣之外還要有天輪滑車,這個名字看上去有些陌生,實際上在駱時行的理解裏就是沒有刮水板和水筒的水車,並且還是人力驅動。然後就是扇泥筒,所謂的扇泥筒其實就是將井裏的岩屑和淡水撈出來的東西。因為井口太小的緣故,人肯定是無法到井內去撈取這些東西的,所以扇泥筒就應運而生。扇泥筒本身也是粗竹所製,而最精妙的地方在於扇泥筒裏麵有一個單向閥門,竹筒底部會放置一塊皮錢,下入井底的時候,皮錢被向上頂起,泥水外加岩屑就會流入扇泥筒裏麵,等到向上提起的時候,皮錢會下落,正好堵住竹筒底部,將進入竹筒的泥水岩屑取出。這玩意在曆史上記載似乎是世界上第一個單向閥門,駱時行掐指一算,他讓單向閥門的出現又提早了就幾百年。不錯不錯。駱時行將前期需要的東西都列出來了之後就交給了程敬微。別的都還好說,鑽頭隻要按照駱時行說的那種做出範模來就行,天輪滑車類似水車又不太一樣,尤其是下麵還有一個類似於踏板的東西,程敬微不得不多問了兩句。駱時行指著踏板說道:“這個東西其實跟龍骨水車的那個踏板是一個道理,就是用這個踏板帶動天輪滑車轉動,然後將鑽頭提起落下。”而連接鑽頭跟天輪滑車的東西則使用竹篾編成的竹鎖。程敬微忍不住問道:“竹索會不會太硬?為什麽不用繩索?繩索編粗一點應該能夠承受圜刃銼的重量。”駱時行解釋說道:“這個是利用鑽頭的衝擊來鑽井的,繩索的話太軟,上來下去容易讓鑽頭晃蕩而無法鑿在同一點上,竹索有足夠的柔韌同時還能固定鑽頭,比繩索好用。”程敬微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不過他已經習慣了聽不懂的時候就按照小猞猁說的做。駱時行看他這個樣子便又解釋了一句:“天輪滑車不是一次性的,安置在井上之後就一直在那裏,等鹽井開鑿完畢之後還要用它來取水,取水筒一般不會很重,放到下麵容易漂浮在鹵水上,如果是竹索的話能夠直接讓取水筒浸入鹵水之中。”也就是說竹索另外一個作用就是給取水筒施加外力,畢竟含鹽量高的水浮力也高。這些東西都是老祖宗的智慧,有些時候能夠換成更先進的,但還有些時候用這些才是最合適的。程敬微拿著他給的圖就去安排人做工,而駱時行需要做的就是去問問阿勒真派來的人裏有沒有經驗豐富的老鹽工。所謂的老鹽工是能夠依據山勢來決定鹽井位置的人。不是有鹵水的地方就能隨便開鑿鹽井的,需要尋找合適的地方,這就叫度脈。如果度脈不準的話就容易打成漏井或者幹窟窿。所謂的漏井就是洞壁滲水,這種滲水一般都是淡水,如果不能隔絕的話,鹵水之中摻入淡水就成了廢井,不能再鑽隻能報廢。而幹窟窿則是鑽出來的井出產鹵水的濃度,如果達不到一定標準的話就相當於是幹窟窿,這樣的井也無法產鹽。哪怕是駱時行使用了比較先進的鑽井方式,可鑽取一口井的時間也短不了,若是選址不當就代表著前期全都白費了。如果沒有的話,駱時行還要去問阿勒真借人,隻不過真要借的話,估計還要給點什麽才行,比如說技術共享。駱時行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會通知一下大佬們。他現在算是發現了,自己最擅長的其實是發展生產力,而對外交流跟內部人事的處理他是比不上這些大佬的,他兩輩子加起來的年紀再乘以二都不如這些人大,做事情之前尋求一下幫助不是什麽壞事。就在他埋頭搞卓筒井相關的時候,去府城的三個人已經出發上路了。如今莊園內部也隻留下了崔神基、李遊道和裴行本。雖然都是宰相,但他們的側重點也不同,尤其是高宗時期將宰相的地位一壓再壓,甚至搞出了同時有好幾個宰相的存在。每個宰相負責的方向就會有一定的分工。李遊道看上去十分儒雅,形象跟曆史上記載的那些清流十分符合,但是他所擅長的方向竟然是營造工程事項。他聽了駱時行提出的卓筒井概念之後不由得感興趣問道:“可否具體說一說?”駱時行隻好用最簡單的語言描述了卓筒井的運行方式。這東西最好的點就在於除了鑽頭之外,剩下做的東西都是可以直接在井上用的。李遊道越聽表情越是嚴肅,最後果斷說道:“此法舉世難尋,不可輕易外流。”駱時行在後世看慣了好東西,卓筒井在他看來其實都算是落後的,但沒辦法,現在他能選擇的也隻有這玩意。但是在當下人眼裏,這個東西聽上去令人匪夷所思,可一旦成功隨之而來的價值不是簡簡單單的金錢能夠衡量的。李遊道當場拍板說道:“開工的時候在工地周圍都先建上圍牆,除了工人不得有任何人出入,若是莊園內部沒人擅長度脈,跟縣令借人的時候可以付錢,但不要透露有關這項技術的任何消息。”李遊道說完糟心地看了一眼駱時行,這隻小猞猁就是個寶庫,偏偏這個寶庫還不知道給自己上個鎖。這幾天他們了解下來都知道阿勒真從小猞猁這裏掏走了很多好東西,什麽灌溉係統,水車係統還有種田的要點。這些東西都是無價之寶啊!駱時行拿出來的都是經過千百年發展人們總結出來的那些東西,比時下的要先進很多。世家習慣了壟斷最先進的生產工具,所以他們第一個想法就是將這種技術秘密封存,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駱時行本來是覺得生產力發展就是要用的,而且有競爭才會有發展,你都壟斷了還競爭什麽?不過,李遊道給出來的解釋很充分,那就是這些都是好東西,不能賤賣。駱時行對於這個解釋還是能夠接受的,就相當於後世賣專利,如果研究專利不給錢,難道要讓研究人員餓著肚子去嗎?研究出來的越有價值越能得到更多的錢財,從而形成良性循環才是最好的。程敬微得知之後憐愛的拍了拍貓貓頭,深深明白所謂的不能賤賣其實就是世家壟斷的一個借口,他們做事情都會給自己的行為披上一層漂亮的外衣。而先進技術的價值怎麽衡量?交換到什麽樣的東西才算是他們眼裏的不賤賣?這裏麵可大有文章可做。不過這種事情現在對他們有利,所以程敬微也沒戳穿。反正技術在他們手裏,到時候跟誰交換怎麽交換都是他們說了算。如果程敬微覺得有必要推廣,那麽也不會聽從這些世家子弟的想法。他跟這些人的根本區別在於,那些人著眼的是自家得失,自己家不吃虧之後才會放眼天下,而程敬微從一開始立足點就是所有的百姓。對於自己人,可以用很小的代價獲得,而對於其他人,那就要談。這些東西不需要駱時行去操心,他隻要去做自己想做的就行。程敬微的速度很快,帶著人將天輪滑車、鑽頭、扇泥筒以及套筒都準備好,就等著往鹽田開始運。鹽田那邊也迅速開始清場,實際上他們清場可太容易了,都不需要建牆,隻要小猞猁帶著狼往那邊走一趟,無論是哪個長老家裏探頭探腦的人就都一哄而散了。狼群滅了兩位長老的家這件事情給人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現在是真的談狼色變。而幸運的是,駱時行這裏居然真的有老鹽工,還是阿勒真覺得駱時行手裏人多了之後肯定會開鹽礦,所以特地送來的。他也沒有說明,就這麽把人送了過來,行事風格讓裴行本都忍不住說了句:“算得上是南邊難得的聰明人了。”崔神基不鹹不淡地評論了一句:“到底是讀過書的,自然跟那些蠻人不同。”駱時行沒想那麽多,把這件事情記載了心裏,開開心心的就帶著人去了鹽田。程敬微本來以為他就是過去看看,結果一天過去,兩天過去,三天過去……十天過去了小猞猁都沒回來。他忍不住跑到鹽田那邊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去?”駱時行一臉理所當然:“等第一口鹽井開完確定沒問題再說啊。”程敬微:???這要到什麽時候啊?第168章 其實駱時行所謂的沒問題就是在鑿井的過程中出現任何問題都有解決的方法,不會出現需要停工等他來解決的情況就行了。隻是程敬微仿佛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要等這口井開鑿完畢再回去。甚至程敬微看著鹽田的大小計算了一下可以打的鹽井數量,當時人就有點不太好。這要是都打完……隻怕小猞猁要在這裏住十年都不止啊。他估摸著駱時行應該不會這麽沒譜,於是忍不住問道:“大概需要多久?這裏條件實在太差,吃的也不好,環境也不好,馬上就是雨季,你在這裏肯定不適應的。”駱時行算了算說道:“距離雨季還至少有一個月,用不了那麽久。”程敬微有些茫然:“這麽快的嗎?”他剛剛去看了,現在甚至連天輪滑車都沒有裝上啊,怎麽可能一個月之內都能搞完?駱時行有些奇怪說道:“當然啊,現在主要就是看哪個地方更合適一點,等真正開鑿,並且鑿到十米左右的深度基本上接下來按照之前的做就不會有問題,那時候我就回去了啊。”程敬微這才鬆了口氣,他還真擔心小猞猁會在這裏紮根,不開鑿完畢不回去。放鬆之後他也有心情看看現在的工程進度。其實現在也沒什麽工程進度可言,鹽田之上挖了很多坑,程敬微有些好奇問道:“這是在做什麽?”駱時行解釋說道:“這是選了幾個地方,先挖開土層看看哪個更合適。”這個所謂的更合適就是初步判斷滲水問題,在這個地方想讓土層不滲水是不可能的,隻能盡量選取滲水不那麽厲害,然後需要石圈解決滲水問題。所以土層的那個坑洞其實比下麵要稍微大一些,需要下完石圈之後的內壁直徑跟套筒外壁直徑差不多。石圈的整體造型是一個正方形石塊中間挖個洞,當然用石頭開鑿的話肯定是不方便的,所以駱時行直接讓人做了範模,然後用石灰砂漿來製作石圈這次不用糯米灰漿了,因為糯米灰漿真的很貴。反正鹽井沒有承重需求,不用糯米灰漿也是可以的。因為不太確定土層到底有多厚,所以石圈都是製作成一塊一塊的,每一塊大概高度在一尺厚,這樣下石圈的時候一層一層往下放,就跟壘磚一樣,下一層抹一層的石灰砂漿,比較好控製高度。這也是為什麽現在鹽井都沒有開鑿的緣故,選定位置,壘石圈也是需要時間的啊。程敬微來一趟沒能帶走駱時行,隻能不太放心的走了,他倒是也想留下來。然而在他表達出想要留在這裏陪小猞猁的想法的時候,小猞猁十分無情地說道:“你留下來有什麽用?需要的工具都做完了,不用你留下來了,你回去更有用,趕緊走。”家裏沒有一個主事的人是想把自己的地盤都讓出去嗎?他從本質上是不太相信政客的節操的,這跟世家不世家沒什麽關係。世家跟土匪的區別就在於吃相好看一點,還會偽裝自己,但說實話,駱時行寧可麵對土匪都不想麵對世家的土匪。程敬微多少也明白他的擔心,隻好無奈說道:“那你早點回來。”駱時行把人給轟走之後就開始繼續等壘石圈,在選定好的地方壘完石圈確定解決了滲水問題之後,就開始架上天輪滑車打井。程敬微監工製作的鑽頭很重,至少需要兩個人抬這卡在竹索上那麽重。駱時行在看到他們上鑽頭的時候就有一種擔心:鑽頭這麽重會不會掉啊?事實證明他的擔心十分有道理,竹索的承重能力是有限的,外麵鑽頭每次提起再落下的時候那個衝擊力也會傳到竹索上麵,所以在開鑿的三天之後,就斷了一根竹索。幸好駱時行提前讓人準備了許多竹索,為的就是能夠替換。斷了的竹索會有一部分留在鑽頭上麵,所以撈取的時候基本上拽著竹索就能提上來。可這是在井的深度不是很深的情況下才行,等到井深到十幾二十米之後,鑽頭再掉落這一次就沒辦法再這麽取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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