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眼下都入冬了,咱們父子卻在盛夏見過一回...」喃喃的,說不清是惋惜還是虧欠,對著燕九,燕征的氣息裏有些無措。


    「侯爺好好歇著吧,萬氏不敢動您了。」


    他回來後也知道了萬氏的所作所為,如今忠信侯已然是個空架子王侯,萬氏娘家因著二皇子撐腰,一直屹立不倒,如今二皇子沒了,萬氏就算還有手段,也施展不得,早前把候府都換成了自己的人,現在也是時候好好清理一番了。


    「陪我說說話吧,我們父子已經太久沒有好好說話了。」萬氏隔三差五的讓他發狂,他知道自己已然沒了多少時日,此番也想在死之前好好與人正常的說說話。


    「您想說什麽?」依然是恭敬有餘,親近不足。


    燕征也不奢求了,「那姑娘什麽時候帶來讓我見見?府裏很久沒有新人了。」


    「等年後她過門的時候吧。」說起這句話,燕九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燕征瞧在眼裏,知道他這是上了心,非那紀四小姐不可了。


    「好,你如今成家立業了,也算了卻我一樁心願。」燕征已經為燕九去請封了世子之位,等他走後,這偌大的候府,便能真正交由在他手裏。


    燕九沉默,屋內寂靜一片,天色也越來越暗,外頭守著的丫鬟進來燃了幾盞燭。


    「我知你怨我,我也合該被怨,燕洛他心術不正,坐享其成,可他身後是二皇子,我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明明是一家人,卻活得不如仇人。很多時候身不由己,傷了你的心...」


    說完這麽一大段話,燕征體力不支,趁著還清醒的時候,他努力的看著燕九,眼中閃著水光,燕九不得不回應他。


    「您別這麽說了,這些恩恩怨怨,早過去了。」隻是想說點好話,讓他安心的睡一覺罷了。


    燕征搖頭,「不會過去的,我做錯了事,遺憾的活了一輩子。」


    記憶的閥門被打開,他身為候府庶子,在嫡母嫡兄的淫威下活的小心謹慎,為了不受製於人,他刻意的引誘了當年還是高門嫡小姐的萬氏,妻子與婚姻於他而言,不過是往上爬的梯子,一樁能給他帶來利益最大化的婚事,即使萬氏是個目不能視的嫫母,他也不會在意。


    曾經的萬氏也是個純良知意的女子,不過後來經了那些事性情大變,他知道,自己就是那個讓她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誰讓他這短短一生遇上了草原上乘風而來的太陽,他的娜仁。


    戰事最吃緊的時候,他跟著還是安王的皇帝,在金原這座風雨飄搖的邊城,也怕過從此交代在了這個異鄉。


    他在暗無天際的日子裏,遇見了像南山海棠一般明艷的女子,她那麽靈動,就像隻百靈鳥一樣,直直的飛進了他的心裏......


    「斐兒,父親對不起你們...明年得了空,替我去給你娘上一柱香吧。」燕征回憶完便合上了眼。夢裏,他依舊是不敢再去見娜仁一麵。


    燕九聽他氣息漸穩,便轉身離去。


    這一夜落了雨,燕九還是沒能忍住,一個人便離了府,前往紀府,此刻,他隻想見到她,隻有她可以將自己拉出黑暗。


    紀淑恪見到燕九的時候,他正帶著一身濕氣的站在門外,表情很奇怪,有些難過。沒吃驚多久,紀淑恪穿好披風,就將人帶了進來。


    「怎麽了?」


    燕九默不作聲,張開雙臂,伸手想要抱紀淑恪,但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濕意,怕給她帶來寒氣,又訕訕的收回了手。


    紀淑恪見狀,二話不說便輕輕擁抱住了他,柔聲細哄,「出了什麽事嗎?」這在她的記憶裏都是沒有過的事,燕九他從來沒這麽脆弱過,仿佛一個迷了路的孩子,茫然又無措的逃避著什麽。


    「他向我認錯了。」沒頭沒尾一句話,紀淑恪還不知道他想說什麽。不過首先要把他的大氅給換下來。


    女子閨房馨香溫暖,燕九整個人鬆弛了下來,在橘黃的暖黃映射下,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紀淑恪本就瑩白的麵頰上打著一束橘色的光暈,臉上的白色絨毛細細小小的,十分可愛又抓人。


    紀淑恪怕他淋了雨,到時候不及時驅寒恐怕會發熱,一個人忙前忙後的伺候他更衣洗漱。


    燕九看著這樣的她,心中滿足,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將人拉過自己身邊。


    「陪我說說話吧。」眼神帶著祈求,生怕紀淑恪會拒絕,天地良心,這般受了欺負的模樣,她怎麽忍心拒絕?


    見她點了點頭,燕九這才緩緩開口,聲音中參雜著一些沙啞,「我從前過得很不好,跟著母親穿行在戰火連天的金原,那個時候沒有父親,也沒有家...」


    紀淑恪一怔,這些,她全然不知,燕九不是候府姨娘的孩子嗎?


    見紀淑恪驚訝,燕九苦笑,「我母親是金原人,我十二歲之前一直跟著母親生活,後來她死了,我便隻身來到京城,忠信侯為了隱瞞我的身份,才將我說成了姨娘之子。」


    紀淑恪眼神溫柔得看著他,「能和我說說嗎?」她將被褥蓋在兩人的身上,就像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一般。


    「我其實從小就十分恨他的,恨他始亂終棄,恨他的滿口謊言,最恨他從未讓我覺得我有一個父親......」


    紀淑恪是個很好的聆聽者,她不做聲,卻靜靜的給人鼓勵。


    「秋田之戰,明明是我拿下那一役,肩背被亂箭刺得血肉模糊,我想得到他的肯定,可我不曾想到的是,這些隻是給了他人做嫁衣,他沒有多說一句話,甚至沒有一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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