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碼頭岸邊,竺珂挎著一個小籃子,穿了一件杏桃色的春衫,正笑盈盈的看著他,宛如一枝二月春杏,她那樣美,吸引了碼頭上大部分的眼光,可她眼裏隻有自己。謝紹頓時心中火熱,二話不說就大步走了過去。


    “怎麽過來了?”謝紹胸中火熱,接過了竺珂胳膊上的挎籃。“不是說等我去找你嗎?走過來累不累?”


    “才多遠的路,怎麽就累了。”竺珂笑著嗔他。“你碼頭的活幹完了沒,可以提前走嗎?”


    謝紹連連點頭,他早就幹完了一天的活,沒走隻是想留在碼頭多觀察一下,這會兒和總管事打了招呼,便可提前走了。


    臨走前,那些碼頭的夥計還不忘調侃兩句:“謝紹,好福氣啊,你娘子來找你啊?”


    “謝嫂子可真好看,謝紹哥的確好福氣!”


    隻是這些話語大多都是帶著羨慕,並無惡意,謝紹笑著跟他們簡單招呼了兩句,便快步帶著竺珂走了。


    “怎麽出了這麽多汗?碼頭的活很累嗎?”竺珂見他褂子都濕了,有些心疼。


    謝紹低頭一看:“沒事,不是汗,是剛喝水打濕的。不累,上午就幹完了。”


    “那你怎麽不來找我?”


    謝紹笑了笑:“我想著你忙,想著鋪子至少也會忙到集市散,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


    竺珂故意道:“生意不好唄,自然提前關門。”


    謝紹留心她的表情,分明見這小嬌嬌唇角上揚,心情很好的模樣,他故意配合:“那怎麽辦,要不你還是回家給我專心生孩子,關了算了。”


    竺珂果然上當,當下就變了臉色錘了他一拳:“你想的美!我生意可好著呢!我提前關門是因為早就賣完了,再說,也不是關門,下半日有蘇蓉看店。”


    謝紹以拳掩唇壓住笑意:“這樣啊。”


    竺珂看出來他是故意的,狠狠的又撓了他一爪子,這才作罷。


    “籃子裏是什麽?”


    兩人一邊往城外走,一邊掀開了竹籃的蓋子,裏麵是幾個食盒,竺珂解釋道:“今日是上巳節,我也想去春遊......順帶再采摘些花回家。”


    謝紹聽懂了,難怪還做了點心帶出來,他揚了揚唇:“這好辦,哥哥帶你去一個地方,保管人少安靜,景色還美!”


    聽見這兩字,竺珂渾身又不自在了。也不知他在哪裏學的這些子話,有時兩人夜半儂儂,什麽哥哥喂你這樣的話竺珂聽一回就要臊一回,現在還來。


    謝紹顯然心情很好,帶著竺珂很快就到了驢車停放的地方,駕上車,一揚鞭,驢車便輕快的朝著山坡上出發了。


    竺珂就倚在他身後,打開那食盒,是昨天剩下的桃花糯米糕,竺珂輕輕咬一口,剩下的喂到謝紹的嘴邊,在小小的驢車上共同分享了一塊甜蜜的糕點。


    “先前那片桃林,今日王桃桃說去了好多人,我不要去了,你知道哪裏還有桃花開的好嗎?”


    謝紹輕輕一笑:“知道,放心吧。”


    驢車行的輕快,很快就到了一處山穀,竺珂這才發現,這竟然是大青山的附近,此處比起三陸壩的後山,安靜幽謐了不知多少。


    而這處山穀裏,有條剛剛破冰不久的小溪,時不時的還冒出幾條被憋了一整個冬天的魚兒,小溪兩岸,全是鮮花遍開的桃樹,除了桃樹,還有杏樹,梨樹,甚至還瞧見了迎春花的影子。


    竺珂興奮極了,摟住謝紹的胳膊給了他一個香吻:“你是怎麽知道這麽多神秘地方的!”


    謝紹顯然很受用:“以前進山多,基本都熟悉。”


    竺珂有種得來全不費工夫的感覺,這春日裏,越到深山裏的花兒開的便越美越嬌,謝紹簡直幫了她一個大忙。


    “太好了,這麽多花兒,我要多采一些回去!”


    謝紹笑著上前,從車上取出來一個墊子:“別著急,先坐下歇會兒,不是要過上巳節?”


    那墊子又厚實又大,竺珂開心的跑了過去,將竹籃裏的食盒拿了出來,此刻陽光從山穀裏傾斜而下,照耀的水麵波光粼粼,金閃閃的。


    兩人在墊子上坐下,食盒被依次打開,有桃花糯米糕,桃花紫薯丸,綠豆酥,還有竺珂自製的桃花飲,兩人在此處吃了幾口點心,歇息了好一會兒。偶爾能聽見不遠處的山坡上也傳來笑聲,估摸著也是進山踏青的人。


    溪水裏時不時的有魚兒的身影,謝紹站起身來說要去叉魚,竺珂一聽也來了興趣,“我也要去!”


    謝紹回頭看了看她的裙子和鞋:“河水還很涼,還可能會把衣裳弄濕。”


    “沒事!我就在岸邊捉小魚!”竺珂玩心大起,謝紹隻好依著她。


    “那你過來,慢一點。”


    竺珂慢慢朝河邊走去,初春的石頭上青苔已經起了,很滑,她小心的挪動著步子,可還是差點滑了腳,幸好謝紹在一邊眼疾手快,猛的橫腰一抱,就將人抱在了懷裏。


    第67章 雪菜魚湯煨麵


    “沒事吧?”


    竺珂緊緊摟著謝紹的脖子,回過神來忙回了句:“沒事。”


    謝紹大步走到一處突出的石頭上,把竺珂放了上去,蹲下就要去拖她的鞋:“我看看,扭傷了沒?”


    “沒有的。”竺珂沒想到那石頭那麽滑,輕輕的扭了扭腳,倒是沒有疼痛感。


    謝紹鬆了口氣:“你坐在這裏,等我就是。”


    竺珂的確不敢亂跑了,乖乖的坐在石頭上等他回來,謝紹脫了上衣,挽起褲腿,就朝著那溪水中間走去。


    他動作矯捷,竺珂就在石頭上拖著下巴笑眯眯的看,沒多會兒的功夫,就拎著四條不算大的小魚回來了。


    “春天,隻能捕著這麽多了。”


    竺珂笑眯眯的接過:“剛好,四條,回去燉了魚湯給你喝!”


    “好,你改日若想吃魚,我再去買大的。”


    兩人從河邊回到了樹下,吃了會兒點心又歇息了好一會,還聽見半山坡上傳來的男男女女的笑聲,竺珂拍了拍手站起來:“咱們采花去吧,我要多采些才行,我鋪子裏的生意可好了。”


    謝紹也站了起來跟在她身後:“好的掌櫃的,您讓小的幹什麽就幹什麽。”


    竺珂回頭一笑:“那你背我!我要去采那顆樹上的杏花!”


    竺珂俏皮的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顆杏樹,那樹枝枝頭的杏花開的的確不錯,隻是謝紹稍稍伸手便能摘下,但他還是彎著眉眼走到竺珂麵前,轉過身蹲下。


    “願意效勞。”


    竺珂笑的花枝亂顫,乖順的趴在了他的背上,一路走一路在謝紹背上摘著頭頂的花枝,桃花杏花梨花全都采摘了個遍,竺珂這才心滿意足的道:“夠了夠了,咱們回去吧。”整整兩大籃,等回去裝驢車時才發現,整個後座全都被竺珂的花枝擺滿了。


    這幅場景,像極了話本子裏的花車之行,竺珂滿意的坐在這些花枝中間,仰起頭對謝紹說:“驢車變成了花車,甚好,甚好。”


    謝紹也被逗笑,長腿一跨就坐到了前麵:“那花車上的仙子可坐穩當了,我這就要駕車走了。”


    竺珂掩唇:“快走吧你,等會子路上行人多了,人人當你是賣花郎,上前還要買花呢!”


    就這樣有說有笑,謝紹和竺珂在山野間穿梭,笑聲和花瓣灑滿了鄉間一路,愉快的回到了謝家的小院裏。


    “哥哥,嫂嫂你們回來了!”謝緲和謝靈在院門口迎他們,竺珂下了車,摸了摸二人的頭:“今日在家怎麽樣,吃過飯了嗎?”


    “飯吃過了,還喂了小花和小灰還有阿旺!”


    “表現的好,嫂嫂一會兒給你們燉魚湯喝。”


    兩人見整整一車的花枝,忙上前幫忙一同將這些花枝搬到了院子裏。竺珂和兩丫頭忙著挑揀花枝,謝紹則走到院中的井邊,開始殺魚。


    晚飯竺珂便準備用今日捉回來的魚做一道雪菜魚湯煨麵。將處理幹淨的四條魚肚子上最肥美的魚肉片成了肉片,魚頭魚尾和魚骨一會就用來吊一個魚湯。麵粉裏磕上雞蛋,揉勻醒麵,春天是薺菜最茂盛的時節,前一陣子竺珂將薺菜醃成了雪菜,這會兒正好派上用場。


    雪菜切成雪菜末,在等待發麵的過程中開始準備起魚湯。豬油熱鍋將魚骨頭煎至兩麵金黃,放入蔥薑作料一起翻炒,少許的黃酒和熱水下鍋,便可以開始燉魚了。醒好的麵揉搓,擀成有一定厚度的麵片,再翻折幾下,切成粗細均勻的麵條,便可用清水去煮了。


    麵煮好後魚湯也燉煮成了奶白色,此時再將醃好的魚片下鍋燙熟,雪菜和麵條也一起下鍋在奶白色的魚湯中煨上片刻,調味,一鍋鮮美的雪菜魚湯煨麵便做好了。


    謝紹還在院子裏翻著那小畝菜園子,隻見他又尋來了好些竹竿,不知要做些什麽。


    竺珂到院中喚他吃飯,到了春日,一家人便更喜歡在院中的石桌上吃飯,看著晚霞雲卷雲舒,春風溫和拂麵,倒是十分愜意。


    謝紹解釋他準備在菜園那邊加高黃瓜架,若得了閑地方,還可以搭上一個葡萄架。竺珂順著他眼神瞧過去,從前倒沒發現,門口那片菜圃,可開發的地方還多著呢。


    “若是葡萄能種下,等到秋天,便可以在院中乘涼,采下葡萄吃了,若是有多的,我還可以釀成葡萄酒呢。”喝著碗裏鮮美的魚湯,竺珂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


    飯後,謝紹走到後院,神神秘秘的搬出了一個大家夥,還用布遮著,竺珂和兩姑娘都好奇的圍了上來。


    布被掀開,映入眼簾的,可不就是上元那日,謝紹許諾過的小院木雕,當日的四個泥人正如當下場景一般,靜靜的站在院中的石桌旁,當真是大世界中的小世界,惹得另外三人都情不自禁的驚呼了一聲。


    “你什麽時候做的呀!”竺珂屬實驚訝極了,她日日和謝紹在一起,竟全然不知他何時完成了這項巨大的工程。


    謝紹勾唇一笑:“每日抽空做做,便出來了。”


    “嫂嫂你快看呀!連小花和小灰都在!”


    竺珂細細瞧去,可不,這座木雕雕刻的活靈活現,簡直就是個謝家小院的縮小版,院中的水缸,石桌,雞圈,牛棚簡直是一一還原,細節處令人咋舌。


    “我瞧著,你這手藝,完全可以出去開店了。”竺珂的誇讚是發自內心的,謝紹身上有太多她不知道的驚喜,這個男人,總是給她太多出其不意的東西。


    這木雕被竺珂放在了屋子裏的櫃子上,還專門騰出了一個格子,將它安置的妥妥當當。


    謝紹笑她:“這麽喜歡?”


    “那是自然!你回頭再雕幾個小人吧,我瞅著這泥人還是沒有木頭的好。”


    “小人的話,我雕刻出來的怕是沒有這泥人這麽活靈活現。”


    “試試嘛,你做什麽我都喜歡。”


    兩人在屋裏親熱了一陣子,竺珂盤腿坐在炕上,拿出了賬本和算盤,將今日的收益細細說給謝紹聽。


    “要每日如此就好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鋪子還得請人來呢。”


    “自然需要請人,後麵你若是想在鎮子上開工坊,再去瞧地方。”


    竺珂沒想到他連日後的打算都計劃好了,莞爾一笑:“慢慢來,不著急。”


    ......


    依芍苑一開,竺珂整日比以往忙了不少,那些桃花蜜和香膏已經有回頭客上門預定,隻得是加急趕製出來。還有春日的杏花和梨花,梨花清甜,可製成花露和香膏。幸而是有那手中泉液,緊趕慢趕著,依芍苑的招牌名還是逐漸響亮了起來。


    竺珂一般會在店裏待到下半日,直到未時左右,再和謝紹一起上山采花一路回家,隻是光依靠著山中的材料自然不是個長久的辦法,城郊有處專門培育花田的,最近竺珂也在留心打聽著。


    青山城地域本就不大,長街上新開了一家香鋪的消息自然也就傳到了陳氏的耳朵裏,女人天□□美,陳氏這日從李家出發,兜兜轉轉沒多會兒就到了依芍苑的門口,正巧撞上竺珂正在店門口送走客人的一幕。


    陳氏上回在慈善堂吃了虧,後麵也沒敢再找竺珂的麻煩,隻是這會兒瞧見,立馬先躲閃到一旁,心裏卻是打起了鼓,這鋪子,是她開的?


    從依芍苑出來的一女子正巧經過,陳氏忙拉住她問:“請問,前麵那家香鋪門口的女子,可是掌櫃?”


    那女子回頭看了眼,笑道:“是呢,這家鋪子是才開的,掌櫃人美手藝好,生意紅火的不得了!”


    陳氏一聽,當下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了。上次不是還說那謝家男人受了傷,怕是再也不能進山打獵了,沒成想竟會在長街上盤下鋪子,那丫頭,什麽時候還學會了製香的手藝?


    陳氏在巷子口觀察了好一陣子,這來往的人的確不少,且每個人出來或多或少都會買點東西,竺珂笑著將客人們送到門口,好不熱鬧。


    陳氏攥緊了帕子,李家這最近日子都過的一般,李全入冬來又生了場病,家裏的銀子眼瞅著就要花盡,這讓她怎麽咽的下這口氣。


    轉身快速回到了家,李全不在,隻有自家兒子沒吃午飯餓得嗷嗷叫喚,陳氏恨鐵不成鋼的捏了捏兒子的肚子:“吃吃吃,你整日就知道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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