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方應看,見過定王殿下。”方應看擺出常用的天真笑臉,向他行過禮,待趙桓出聲,再抬眼去細看麵前的少年。定王殿下身著絳紅色常服,頭發半紮,太陽照在他身上,竟有幾分耀眼。年方十二的殿下矮方應看兩頭,微微仰頭注視著他,麵上未露笑容,雙眼圓睜,像一隻好奇地打量人的幼犬。方應看任他打量,麵上笑容不改,天真無邪,引人親近。然而趙桓隻是心裏感到奇怪,他夢中並未出現名為方應看的人物,但他也記得方應看是在一年前被封為神通侯。不過他並非將夢中之事記得一清二楚,有些事確實是如隔雲霧,看不分明。大約是忘了吧。趙桓這麽一想,放下疑慮,對方應看露出來一個笑:“小侯爺能教我什麽?”他外表稚嫩,眼角微垂,微笑時眼睛閃閃發光,看起來極易受蒙騙,溫和而又乖巧。方應看深諳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回應道:“殿下想臣教什麽,臣便教您。”趙桓道:“我想學武。”方應看道:“天下有十八般兵器,不知殿下想學哪一種?”趙桓道:“我能樣樣都精通嗎?”方應看:“……”“我開玩笑的。”趙桓笑了笑,“我還未決定該用何種武器,不過小侯爺你自幼習武,可否教我些學武基礎?若是有需注意的地方還需你提點。”方應看麵上仍舊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眉眼間適時地流露出被肯定的歡欣,他道:“那是自然,能教導殿下是臣的榮幸。”趙佶下了早朝,便聽人報趙桓已與方應看去了演武場,如今正在練學武基礎,他連忙拐去演武場,看見了在場中蹲馬步的小少年。日頭正盛,趙桓被曬得麵色通紅,衣襟濕透,卻仍咬牙蹲在那裏,方應看站在一旁的陰影下監督,他遠遠望見趙佶一行人便匆忙上前行禮,趙佶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又轉過臉去望趙桓。米蒼穹與方應看交換了一個極其隱晦的眼神,便錯開了視線,如同最普通的視線交匯。趙佶看了一會兒,沒有打擾趙桓,隻是對方應看道:“望小侯爺多多照顧阿桓,他想學什麽,你便教什麽,若是他有自己的打算而與你意見相悖,你莫要放在心上。”他這語氣像擔憂兒子的父親,卻又顯得對趙桓十分放心。方應看笑著應下,兩人你來我往幾句,趙佶便要離開處理政事。他目送趙佶的車輦遠去,回過頭又去看趙桓。殿下蹲了已有兩刻鍾,卻未曾喊累。方應看微微歪頭,站在陰影下看陽光下的少年,雙眼微眯。未來的太子與神通侯相處愉快,於是後者愈發受汴京權貴歡迎,見神通侯的人越多,提起趙桓的人也越多。趙桓看著蹭蹭漲的聲望值,驚訝於方應看為人之圓滑。提起趙桓的人越多,聲望值便漲的越多,隻是那些大多毫無尊意愛意,僅有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出於他身份的敬意,所以雖然看似瘋漲,但與名揚天下相比,還查差得遠。不過敬意也屬於聲望值的構成部分之一,積少成多,聲望值同樣會上漲。靚仔係統哼哼唧唧:【我看那叫方應看的小侯爺都比你有聲望,雖然你利用他漲了這一丁點聲望,但他可是因為教導你這個太子的職位而備受青睞,已經是汴梁城裏炙手可熱的人物啦笨蛋!你被反過來利用了!】趙桓心大道:【我當然知道,但反正能漲聲望,沒什麽大不了的。】【叫那麽一個家夥利用簡直是種屈辱!總是笑嘻嘻的都多大的人了還天真無邪,隻有笨蛋才會在這個年紀還這樣笑。】靚仔係統萬分看不慣神通侯方應看,雖然對方確實盡心盡力地教導趙桓武藝,但那張臉怎麽看都讓統不爽。趙桓心想他倒覺得方應看的笑很舒適養眼,看了便會放鬆下來,但確實令人看不透。學武基礎應從小打起,趙桓十二歲才習武已經有些晚了,但好在他有毅力與恒心他吃過更加令人難受的苦,這點與他曾經目睹過的、經曆過的苦相比,算不得什麽。在冊封太子儀式之前,趙桓習武的同時也未怠慢學業,教導他的先生驚奇地發現定王連休息的間隙也虛心求教,不複過往怔愣發呆的模樣,且頗有見解,言語間也顯出幾分過去不曾有的氣度。若是教導這樣的學生,誰都願意,隻是待定王封為太子,官家會為定王挑選一位新的先生,單憑官家這幾日在朝堂上的意向,太子的先生應當是諸葛神侯。諸葛神侯曆經三朝,是哲宗太傅,於情於理,都該是他。他心中欣慰,隨後便抽空向諸葛正我提起此事,言語間多有欣賞滿意,諸葛正我笑著同他交談,心中卻想不止定王變了許多,連官家也似乎有所改變。那先生走後,無情搖著輪椅走進屋中,見諸葛正我神色略顯沉重,出聲問詢:“世叔,耿大人所說之事可是與定王有關?”定王是太子一事已是定局,其一言一行都受重視,耿先生作為定王的老師,前來拜見諸葛正我定然意義非凡。諸葛正我示意無情坐到桌前,為他斟了一杯茶,熱氣升騰,無情安靜地等待世叔的回答。“耿學士對我說定王殿下一改往日,似乎對學問起了興趣,言行風度亦有所改變。”“這種改變有何不妥麽?”“並無不妥,我反該慶幸。”諸葛正我道,他在意的不隻是定王,還有當今天子,“官家自封太子以來,已不曾召見蔡京之流,朝堂上反倒對我等青睞有加,我看著,像是有意不願聽蔡京一黨的意見。”這是件好事,卻也是件壞事。官家是愛屋及烏之人,往日因蔡京之流的阿諛奉承而對其喜愛有加,近些年來蔡京已隱隱壓他一頭。如今官家不知為何態度驟然改變,於諸葛正我有利,但日後官家再次改換心意,屆時境況如何,卻也不好說。無情道:“世叔心懷大宋,雖不知官家為何如此,但亦是一個機會。”諸葛正我道:“確實如此,若定王亦是心懷天下之人,便也不怕那蔡京了。”太子定為趙桓引得汴京勢力暗潮湧動,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的爭鬥亦因此短暫停下。蔡京等人欲試探趙桓,而方應看作為趙桓的武學老師,是最好接近的對象。方應看左右逢源,帶著一張天真無邪的笑臉同各方來人打機鋒。諸葛正我卻不必像蔡京一樣費心費力,他是三朝大臣,又得如今的趙佶看重,無需他提起,趙佶就找時間親自陪他一起去見了趙桓。趙桓一板一眼地向諸葛正我行禮:“太傅。”諸葛正我拱手行禮,不著痕跡地打量了趙桓幾眼,他於宮廷年宴上才見過趙桓,初看之下並無看出定王殿下有太大的變化。但趙佶開口後,他就覺得哪裏不對勁。“阿桓,這位是諸葛太傅,待你封為太子,他便是你的老師。”趙佶端著茶喝了一口,語氣隨意,“莫要忘了好好研究學問。”趙桓也端茶:“好的,爹爹。”“這幾天日頭愈來愈烈,阿桓你莫非仍在曬太陽?”趙佶偏頭瞧了他幾眼,“黑了許多。”“練武總不能躲在屋中,在演武場練武免不了長時間待在太陽底下。”諸葛正我被如此充滿生活氣息的對話擊中,心情略顯微妙。這父子二人一來一往,不似父子,倒像相交多年的友人。待回到神侯府,諸葛正我的四位弟子中隻有追命待在府中,四位弟子中追命年紀最大,卻也是最活潑的一個。他為諸葛正我斟了茶,坐在一旁好奇問道:“世叔見了定王,覺得他如何?”諸葛正我道:“平易近人,認真好學,官家對他信賴有加。”追命奇怪道:“可我怎麽聽說官家因定王木訥寡言而不喜他?”諸葛正我知道的頗多,道:“原先確實如此。”他將宮中之事告訴三弟子,追命聞言笑道:“這皇家父子關係可真怪,不如說官家脾氣多變。”他這話說的不假,單從趙佶對蔡京、諸葛正我兩人的態度變化來看,官家突然喜愛起自己的嫡長子也沒什麽好奇怪的。事已至此,唯望官家不改此心,而定王會是一位好太子。第4章 日月為昭諸葛正我等忠心耿耿一心為大宋之人對官家擔憂無比,隻是他們這份對官家的擔心都是多餘。趙佶於夢中將亡國之事認定為奸臣作亂,醒來後對蔡京百般看不順眼,連從他口中說出的奉承話也覺得是亡國的加速器,若非場景身份所迫,趙佶恨不得捂住耳朵遮住眼睛不去看蔡京那張老狐狸一樣的臉。可恨趙佶這番心情半點也不能讓蔡京知曉,蔡京隻當官家脾氣多變而忽然冷遇他,在早朝上繼續阿諛奉承,趙佶有時被煩的氣急,下了朝不爽便會來找趙桓發牢騷曬太陽。趙桓聽人講話當聽眾是一流,趙佶有些事不能對其他人講,他自洗耳恭聽,朝堂上誰惹趙佶不快,誰說話說的好聽,趙桓都知曉。比起蔡京之流,不知為何在夢中未出國場的龐吉與諸葛神侯更叫趙佶心情舒適。前者是他宮中龐貴妃之父,阿諛奉承拍須遛馬同樣拿手,過去趙佶因更喜歡蔡京的文采書法而忽視了龐太師,但奉承的好聽話誰都愛聽,龐太師這麽一個合適的人才自然成了他的新寵;後者則是無法否認的忠臣,趙佶敬他重他,雖未對朝臣說,但自己心中已打定主意朝中眾卿以諸葛神侯的意見為先反正他打死也不會再聽蔡京一句屁話。趙佶喋喋不休地向趙桓抱怨,說到氣極處咬牙切齒,一句話也說不下去。趙桓安撫他:“爹爹不氣,為時尚早,待日後尋了錯處再教訓那蔡京。”趙佶平複心情,他也察覺到自己有些極端,側首看了眼蘇醒來總是波瀾不驚的兒子,問道:“阿桓不氣麽?你總是這麽淡定,可若是你見了蔡京那張臉,想必也會氣的。”趙桓道:“我當然氣,夢中數十年一直在氣,如今醒了也氣。”可他在夢中經曆之事不止數十年。第一個數十年他氣,氣奸臣當道,識人不清;後幾個數十年他也氣,氣自己逐浪隨波,沒心沒肺,推卸責任。趙佶神色複雜,輕歎一聲,端起茶盞飲了口茶,又放下。茶水是苦丁茶,入口苦澀,回味甘甜。“我不會重蹈覆轍,龐吉與蔡京同屬阿諛奉承之輩,但他比蔡京好上一些,不會做那陽奉陰違之事。”趙佶向趙桓承諾道,“理政如張弓,我雖不擅理政,卻也懂這個道理。”龐籍是靶子,能惹得蔡京忌憚最好,這樣蔡京便能少放一些心思在諸葛神侯一派上。趙桓彎眼笑了起來,眼睛澄澈溫和,他輕聲道:“我信你的,爹爹。”兩人交談確實隨意,隨意到連米蒼穹也覺得這父子倆隨意過了頭趙佶喊他進院時米蒼穹一眼便瞧見靠著椅背眯眼曬太陽的定王殿下端著茶杯送至唇邊。雖然不說坐沒坐相,但在官家麵前還是顯得過於隨意。米蒼穹:“……”他不動聲色地看向一旁的官家。趙佶似乎毫不在意,對米蒼穹吩咐道:“你傳人去禦膳房端些點心來,阿桓今日無課業,朕要與他再談談。”米蒼穹艱難應下,轉過去時差點沒控製好麵上的神情。定王到底是何處得了官家喜愛?他感到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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