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北條夏樹也不能說,他要怎麽告訴黑澤你是一個遊戲裏的人,生活的一切都由虛假的代碼組成,其實我們早就相遇過,為了重新找到你我才來到這……哪怕想要仔仔細細解釋來龍去脈,世界規則也不會讓他說的。北條夏樹抱著膝蓋,往屋子裏挪了挪,像一隻做錯事想要躲避懲罰的貓。他聽到黑澤很輕地歎息了一聲,將舊手機撿起來。“你總是這樣。”黑澤聲音沉沉,“對黃油土豆會說喜歡,對冰美式說喜歡,別人送的禮物,出於交際目的,也說很喜歡。你的喜歡,是不是對誰都可以,反正都是空頭支票。”“你說喜歡我,現在又說不會再回來。”他平穩地敘述著,接著嗤笑一聲,“北條夏樹,耍我很有趣麽?”黑澤陣目光停在空氣中一點,是方才夏樹舉著手機的位置,他不動聲色,試圖和看不見的人對峙。而坐在地上的北條夏樹抬頭看著他,難過到無以複加,眼眶迅速變得濕潤。他沒有動。而久久沒能得到回複的黑澤眉眼沉靜,筆直地站在門口,如巍巍孤鬆,看起來挺拔而可憐。在自我拉扯的時候,夏樹總覺得自己像海浪,不知疲倦、不舍晝夜地衝向礁石,試圖打動那塊不解風情的硬石頭。他現在才發現,也許石頭也並沒有想象中堅不可摧,它對他總是柔軟的。北條夏樹調整了下身位,視線恰好能越過黑澤陣的身軀,驚訝地發現茶幾上放著一個紙袋,中間印著他愛去的那家咖啡店的logo。當時還因為特意和他說過。北條夏樹一本正經地叮囑道:“另外一家不好喝,你不要再買錯了……”黑澤陣輕輕挑眉,用眼神說‘你找死?’夏樹立刻慫了,卑微地改口:“……你隨便買你隨便買我不該得寸進尺!”可自那以後,他沒有再出錯過。隻一眼,他好不容易逼回去的痛苦與澀意又開始翻湧。黑澤在講和這件事上都這麽別扭,絕不開口多說一個字,默默地給他買咖啡,隻要喝了就默認和好,不喝,那就絕不講話。“……你怎麽就覺得你能吃準我。”夏樹哭笑不得地想,“太狡猾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仰著頭,透過模糊的視線將黑澤的輪廓納入眼底。原來黑澤陣已經長這樣高了,鼻梁深挺,輪廓嶙峋,五官具備十足的攻擊性。很多年前,少年黑澤陣開車來接他,他偏頭打量黑澤的側臉,無數次幻想這個人老了以後是什麽樣子。頭發是天生的銀色,那還會變成白色嗎?眼尾會長出抹不掉的皺紋,也會喜歡用保溫杯嗎?夏樹想到這裏開始偷笑,黑澤瞪他,覺得這傻小孩莫名其妙。“又在傻笑什麽。”“才不是傻笑。”“蠢死了。”“為什麽突然罵我,你素質好差哦。”“哦。”“你猜我在想什麽?”“……”“猜一下嘛。”“滾。”“猜嘛。很好猜的。”“……”小孩得不到答複就開始煩人,拽著他的衣角,眨巴眼睛複讀道:“猜一下嘛猜一下嘛猜一下嘛……”黑澤陣煩不勝煩,隨口敷衍道:“想吃黃油土豆。”“……我明明在看你,為什麽會聯想到黃油土豆?”夏樹大驚,覺得黑澤簡直不可理喻,但他不會盯著別人的錯處不放,也沒繼續賣關子,大發慈悲地揭曉了答案,“我在想你老了以後是什麽樣子。”黑澤陣:“無聊。”夏樹納悶:“有什麽無聊的,我想得很認真。”黑澤:“這種無稽之談也就隻有你會想。”夏樹反駁:“才不是。”正值晚高峰,路上堵的很,車輛挪動著開開停停。黑澤有點煩躁,張口想打擊他幾句。比如像他這種人何談未來,說不定明天就變成哪個人的槍下亡魂,更別說去設想‘老了以後’這種無聊的命題。他轉過頭,看著小孩清淩淩的眼睛,又頓時沒了脾氣,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搭著方向盤,心想這次就算了。“你肯定在想,你說不定根本活不到那個年紀。”夏樹盯著他,非常認真地說,“但是我想跟你一起老,所以你活久一點吧。”黑澤動作一頓,偏頭看過來,神色晦暗不明。而夏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驚世駭俗的話,掰著手指頭開始做夢:“等到我二十歲買房子,大陽台,可以放燒烤架,樓頂擺一個超級酷的天文台,到時候你可以過來跟我一起住……三十歲差不多就可以退休了,做一個自由自在的發明家……”黑澤嗤笑:“天還沒黑。”“先想想嘛。”“哦。”他握著方向盤,不經意地問,“那你……什麽時候結婚。”“……結婚?!”夏樹一驚,喃喃自語道,“對,正常人是要結婚的,我完全沒考慮過這件事……那就三十五歲找一個人結婚……”他很快否認了自己:“不行,有點沒辦法想象這件事,我不想和一個不熟也不喜歡的人一起生活。”很快想到什麽,“哎?要不你和我結婚吧?哈哈哈哈哈……”“……滾。”“你生氣了嗎 ”“……”“好吧……別生氣了……我開玩笑的……”日子像時鍾的影子,陽光一照,拖曳裙擺著轉了一圈又一圈,永無止息地往前走。黑澤陣已經二十七歲了,冷臉看人的時候,氣質十分危險。“但是我好像沒機會看到你六十歲的樣子了。”北條夏樹自言自語,很快又打起精神來,“……下一次吧。一定可以的。”而黑澤陣長久沒有得到回複,低下頭看著掌心的手機,目光平靜,脊背筆直,仍是一副堅不可摧的沉穩模樣。卻莫名像負了傷、強撐著不肯示弱的野獸。“你是不是覺得。”他說,“我不會生氣?”夏樹怔怔地望著他,半晌,不忍地別開視線。黑澤陣捏著那部手機,指尖因為過分用力而沁出一點粉,掌背綻起青筋。他問:“你走了?”房間空落落,安靜到能聽見輕微的回響。北條夏樹動彈不得,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主動接受這場殘忍的酷刑。黑澤陣往前走了幾步,倒在沙發上,仰起頭,另一隻手蓋到眼上,聲音平穩。“你這次實在太過分了,北條夏樹。”他語氣十分冷峻,“你再不回來……我就不管你了。”他這麽說著,將屏幕解鎖,又點了下調出軟鍵盤,把亮著備忘錄界麵的手機丟到茶幾上。過了半分鍾,黑澤冷冰冰地補充道:“……咖啡是給你帶的。”大概是覺得自己有些欲蓋彌彰,黑澤不再繼續說了,安靜地等著。而夏樹艱難地拖動身體,走到茶幾邊上,手指懸停在上空,卻根本不知道該打什麽。說不出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偏頭看黑澤,對方指節修長,仍以手蓋臉,似乎想要竭力掩飾某種對他來說十分軟弱、不想正麵的情緒。北條夏樹背靠沙發,盯著天花板上懸著的球燈,橙色暖光如日光般傾瀉而下,整個房間像一個皺巴巴的甜橘。他聽著黑澤漸漸紊亂的呼吸聲,閉上眼睛。手機屏幕漸暗,因為無人觸碰,再度自動熄屏,變成了虛無的黑色。就……這樣吧。……第78章 碰瓷(為花市友好居民的深水加更)帝丹高中, 男子更衣室內,幾名少年邊換衣服,邊漫無目的地暢聊著。“平野那家夥傲得很啦, 之前還跟我說過‘坐在你這種不求上進的人身邊會影響我學習’、‘怕你低智商影響我’之類的話,相當讓人火大……”“真討厭啊, 莫非這家夥很聰明嗎?還是說自大其實是天才通病?”“沒有這種事吧, 總是考年級第一的北條同學脾氣就很好, 你們不知道,他真是聰明得跟妖怪一樣,但一點也沒有架子……”“真的嗎?”“是的……說起來, 工藤,北條同學是不是跟你關係很好?”被點到名字的工藤新一正在往小腿上套足球襪, 聞言抬頭:“什麽?你說夏樹嗎?”“嗯。他脾氣好嗎?”“相當好吧,我就沒見過他生氣。”“也完全不傲慢呢。”“這個嘛……”工藤新一穿好鞋子,用腳挑起足球,顛了兩下, 笑道,“你們是替哪個女孩子問的嗎?夏樹說他高中不會談戀愛的, 放棄幻想吧。”提問的少年,也就是足球隊的隊友岩井順其自然地否認道:“當然不是, 好奇罷了, 他好神秘啊。”工藤新一挑眉 :“哪裏神秘了?”岩井細數道:“入學以來一直都是年級第一,不參加任何社團活動, 長得好看,很受女生歡迎……很酷哎。根本沒人知道他平時都會做什麽。”工藤新一:“……不參加社團活動, 隻是因為他不喜歡湊熱鬧罷了。”外加沒有任何運動細胞, 而帝丹高中多以運動類社團和手工社團為主。隊友:“北條同學還有心髒病, 聽說是因為這個不上體育課,我從來沒在操場上看到過他。”工藤新一:“……呃。”不!北條夏樹根本沒有!他真的隻是懶!怕自己忍不住開口拆穿朋友,工藤新一明智地選擇了轉移話題,單手推開更衣室的門,說:“教練在外麵等了,我們快點吧。”“北條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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