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府有個小娘子,她妄想與侯府郎君結姻親,誰知一場生日宴,便徹底露了個原形,那可不是貴娘子,而是長安小魔女噢~”


    這場不知為何而結,地位懸殊的親事,便這樣散了。


    待小雲歸病好後,他又跑去那日落水的池子邊,讓全府的護院替他下水去找,花娘子口中的寶物。


    可是,卻什麽都找不到。


    原來,根本就沒有寶物,找不到給花小娘子,所以她才要與自己解除婚約……


    從那之後,定遠侯府在小世子定親之事上便小心謹慎,而這件往事也如一根刺,紮進了蕭雲歸的心裏,端看是瞧不出來的,但時隔多年後,再挖開,才發現,它一直沒有過去。


    第104章 我是你的   “你殺了人,我不可能和你站……


    宣陽坊內,大雨淅淅瀝瀝,仿佛天幕的黑夜不足以掩蓋一切,再加上雨水蔓延的重重暗影,讓人看不清前路。


    花玉龍將傘簷抬起,入目,是一片朱紅院牆,那上麵盛開的簌簌的桃花瓣,被風吹得散落天涯,她掌心伸出,接住了一朵。


    “我家在這院子的隔壁。”


    花玉龍記得今日玄策說的話。


    但不知為何,她站在這紅牆之下,步子卻停住了。


    這棵桃花樹仿佛有蠱人的魔力,引著她走上前,忽然,耳邊傳來絲絲縷縷的琴音,這深夜大雨,誰有這副閑情雅致,在此彈琴。


    她邁著步子,想要再往前走,卻聽見一聲:“彼有死境,魂之歸路。足八百裏,無花無葉。故名,黃泉。”


    花玉龍眼眸一睜,抬頭朝院牆望去,下一瞬,提氣躍上了牆頂,於一片幽深無盡中,她看見一處亮起的燈火。


    忽然,就在她凝神的瞬間,一道焰火猛地迎麵衝來,花玉龍一個側身,手中雨傘揮出水刀,將那焰火打落。


    隻聽“撲哧”一聲,無數雨絲將它踐沒。


    現在,這園中,連那點焰火都消失了。


    好奇怪啊。


    這麽奇怪的房子,立在道官玄府的隔壁,不害怕麽?


    她原本還猶豫要不要離開,但那道琴聲又響起來了。


    還有那句歌聲,什麽是:死境,歸路?


    但除了這唱詞,花玉龍竟分辨不出,這聲音是出自男子,還是女子。


    想到這,她右手一展,輕輕盈盈落入芳草園中,嘯忽一道寒氣淩然而上,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提裙踏上石階,逋走進廊下,身後的園中雨聲仿佛瞬間隱匿,成了另一種寂靜。


    “請問,有人嗎?”


    她試探地喊了聲,而就在她聲音落下的瞬間,原本黑寂的長廊上,燈籠瞬間點燃,一路通明。


    花玉龍心頭一跳,警惕地四處掃了一眼,卻是一個人影都不見。


    但這亮起的燭火,很顯然,是屋主人對她的“歡迎”形式。


    花玉龍收下傘,雨水順著傘簷滑落地麵。


    她沿著亮起的燈籠,小心翼翼地走進這座看似平平無奇,卻又透著詭異古怪的屋子。


    就在她提心緊張時,忽然,盡頭的燈籠平白晃了晃。


    就在一間房門前,它越晃,燭光越亮。


    ”咿呀!”


    驀地,這房門打了開來。


    一瞬間,有道香氣沁出,不是花香,是木香。


    沉沉的,安神的香氣。


    她定在原地,看到這門簷邊正握著一隻手,白皙,骨節分明,指甲蓋盈著月光的白,漂亮得認不出是女子的手,還是男子的手。


    而就在她的視線被這隻手吸引過去時——


    “咳咳咳咳——”


    空氣中一道輕微的咳嗽,打破了原本平靜的塵埃。


    她這回聽出來了,是男子的聲音。


    花玉龍腳後跟微微一抬,隨時準備往撤退,就見那屋子裏走出來了一道暗影,修長,挺拔,頭頂幾乎要碰到門簷了。


    她抬起視線,那人的另一隻手正抓著衣襟前的披風,如瀑的長發披肩散落,一張潔白如玉的臉掩映深邃,和他這身白衣一樣,纖塵不染。


    她對上那雙狹長的眼睛時,渾然一震,道:“洵之?!”


    男子聽到她這一聲,眉眼微彎,含笑道:“你來啦。”


    花玉龍腦內震蕩,張著嘴驚愕道:“你、你是玄策?!”


    那男子似剛沐浴過,渾身蒸著迷蒙的水汽,衣衫有些不整,隻斜斜披在身上,好像隻要稍一用力,就能將其扯下。


    這樣的玄策,她從未見過。


    他笑容蠱惑,溫柔念道:“阿陵,我是阿啟啊。”


    聲音一落,花玉龍眼眸猛然睜大,瞳孔渙散,回憶被拉進了那一場夢裏。


    阿陵。


    阿啟……


    “你說什麽?”


    她仿佛在聽一個鬼故事般,“怎麽可能,那明明隻是一場夢!”


    那位躺在芍藥花叢裏的狐狸少年,與玄策有著一模一樣的臉,但是,笑起來的神情卻又全然不同。


    玄策是驕傲的,鮮少吐露好意的。


    但,這個喚作阿啟的少年,卻笑得那般真誠好看,就像一隻乖順的狐狸,眉眼一彎,似天邊如鉤殘月。


    “阿啟……”


    她怔怔地念著這個名字。


    忽然,手腕被他握住,人就被帶進了他的屋子裏。


    外麵雨絲冷冷,房間裏卻春意融融,少年有些歡快,牽引著她進來,道:“阿陵,你坐到榻上,我給你倒杯桃露。”


    桃露?!


    花玉龍看著他修長白皙的五指於空中輕繞,隻見淡粉色的光芒亮起,那桌案上就現出了一套茶具來。


    跟她夢境裏的桃露煎茶,一模一樣!


    就連杯子也一樣!


    她完全沒緩過神來,任由少年將她安置在榻上,看著他倒茶的動作,試探地問了句:“小白狐狸?”


    茶水傾入白瓷杯中,少年將杯子挪到她麵前,笑得魅人:“我不來找你,你也不來找我了麽?”


    一句話,讓花玉龍心頭震震:“可,我不是阿陵,我叫花玉龍。”


    她雙手撐在榻側,而少年則起了身,將房間牆壁兩側的燭台都點亮,一時間,房間內光明更甚,恍如不是黑夜,而是白天。


    “咳咳咳——”


    又是這道隱忍的咳嗽聲。


    花玉龍皺眉抬頭看他,才發現這少年臉色白得幾乎是透明的,連唇色也是白的,讓人心驚:“你病了?”


    少年將身上的披風卸下,放到屏風後,走出來時,修長的十指穿過發絲,將漆黑長發攏到了腦後。


    他抬手時,寬大的袖袍滑到了手肘,露出潔白的小臂來。


    花玉龍突然想起,朱雀神女抱著小狐狸時,他最愛將兩個爪子搭在她的手臂上。


    這一晃神,少年已將長發束好,她看見,那是一根水藍色的發帶,與頭發一樣長,如流蘇般垂下,她記得,那叫風息繩。


    阿陵給他做的。


    “隻是偶感風寒,不打緊的。”


    “你不是人。”


    花玉龍盯著他看,“但你身上沒有妖氣。”


    這個叫阿啟的少年,仿佛花玉龍說出如何奇怪的話,他都一點也不驚訝。


    花玉龍看著他朝自己走來,一道暗影越逼越近,最後,停在了她身旁,忽然,少年半蹲下身,一股侵略的氣息嘯忽彌漫,她想閃躲,但這樣太露怯了……


    隻這一刹那的恍惚,白衣少年長手撐在她身側,迫得她上身往後一仰,這樣若即若離,卻已錯過了逃走的時間。


    “阿陵,你也不是人啊。”


    花玉龍見他一寸寸壓了下來,隻得雙手撐在身後,曲起左腿,用膝蓋抵著他的胸口。


    一雙清亮杏眼,神色警惕,落在少年眼裏,那根根分明的睫毛,如綻在樹尖的花瓣。


    他長手拿過案上的瓷杯,遞到她麵前。


    花玉龍看了眼,依然審視著他,不喝。


    少年見狀,笑得如明媚的桃花,聲音低沉如琴弦撩撥:“是要我喂你麽?”


    這一個“喂”,登時讓花玉龍渾身起了寒毛,抬手接過瓷杯,仰頭一飲而盡。


    再將瓷杯“吧嗒”放回到桌案上。


    入口清冽,聞著是茶香,卻又有酒的滋味。


    “你到底是誰!”


    少年不起身,依然這般壓著她,四目相視,他閑閑一笑:“你會記起來的。”


    花玉龍瞳孔睜睜:“那些突厥人,是你殺的。”


    她話音落,卻覺少年的臉忽然傾得更下了,驚得她又往後一仰,支撐身體的雙手有些發顫,下一瞬,手肘就被一道輕力推倒,後背幾乎要躺到榻上之時,脖頸被人一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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