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如何是好,總不能又走回去問四娘吧,而且此刻已經閉坊了,再去大理寺已然不可能。唉~”


    綠珠隻覺鼻子一酸,心裏又難受又害怕,忽然,天邊傳來一陣轟鳴,緊接著,空氣中漫延起一絲泥土混雜著水汽的味道,綠珠心道不好,怕不是……


    “吧嗒!”


    逋一抬頭,便有鬥大的雨珠落了下來。


    她還沒哭呢,老天爺先替她哭了。


    綠珠連忙抬起手擋住頭頂的大雨,跑到樹底下避了避,四處張望起來,這時候便是哭也沒人瞧見,還不如找把傘——


    路上行人腳步匆匆,根本不給她上前搭傘的機會,綠珠焦急地等了半天,懷裏還抱著食盒,生怕淋濕了,就在她再次探頭的瞬間,終於瞧見路上來了一把大傘,而且這傘的行走速度不快,不疾不徐地,此時不搭,更待何時!


    綠珠一個箭步,抱著食盒便朝大傘衝了過去!


    剛走到傘下,她的手便一把握住了傘柄,渾身濕漉漉地,仿佛衝進了一道溫暖的屏障裏:“你、你好,能搭一下傘嗎?”


    她說話時,抬起了眸子,眼睛裏泛著怯怯的光亮,就像突然闖入的小兔子,在乞求一件非常難辦的事情。


    眼前是一位年輕郎君,眉目清朗,此時他看了眼少女握著傘柄的手,涼涼的,挨著他的手背。


    綠珠看了眼,嘿嘿一笑,厚臉皮道:“我,幫忙扶一下。”


    這樣大雨的夜裏,她一個陌生女子,與一個陌生男子同乘一把傘,當是有些不合適。


    “在下到了,這傘,給你吧。”


    說著,他略一垂眸,鬆開了手。


    “唉?”


    綠珠想抓住他的手臂,奈何另一隻手裏還握著食盒,隻好伸出腳,並抬起食盒攔住了他的去路——


    年輕郎君有些疑惑地回頭看她。


    卻聽她說:“我家娘子說過,不能平白得別人的好,而自己不施予一點回報。這位郎君,你家住哪裏,我,我送你。”


    這話說得,這傘倒成她的了。


    隻是,話音一落,頭頂隻剩簌簌的雨聲,以及,綠珠有些忐忑的心跳。


    良久,久到,她拿著食盒的手有些酸了。


    她小心地鬆了鬆手指,為了不讓食盒淋到雨,以及這位郎君淋到雨,她的後背都淋濕了一片。


    但她還是不敢有多大動靜,低著頭,等待麵前這位傘公子的回應。


    忽然,手裏的重量一鬆。


    “嗯?”


    “好。”


    綠珠看著他拿過自己手裏的食盒,想去抓回來,卻聽見頭頂傳來了這句話。


    驀一抬頭,就見這郎君眼裏蓄著淺淺的笑,眉眼彎得賞心悅目,真是好看。


    “走吧。”


    綠珠低著頭,道:“嗯。”


    說著,又去瞧那食盒:“我抱著吧。”


    她小聲說著,見這人沒有要給她的意思,心裏又想,那是不是一會再分人家一些點心呢。


    可這是要給溫寺丞的,拿別人的東西分給另一個人,是不是不好。


    正想著,兩人便走到了一處宅邸麵前,走上台階,正門前的屋簷剛好擋住了頭頂的大雨。


    這街道的雨下得越來越大,郎君皺了皺眉,道:“這雨勢一時半會停不下來,你先在此處避一避罷。”


    聽到這話,綠珠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與他保持距離,畢竟陌生人之間,不可說太多,遂道:“謝謝郎君,我還有事要辦,不好耽擱了。”


    正說著,突然,頭頂一道“轟隆”響起,嚇得她把剛伸出去的腳,又猛地縮了回來。


    “阿嚏!”


    一陣寒風吹來,綠珠身上本來就淋濕的裙衫,此刻更是浸透涼意,她不由打了個哆嗦,雙手環在胸前,仿佛這樣能把自己捂熱。


    站在一旁的郎君見狀,想開口說什麽,卻又覺得有些不妥,便也跟著沉默。


    一個是在等雨停的人,一個在陪等雨停的人。


    綠珠哆嗦了一會,才緩過勁來,發覺方才的傘郎君還在,便道:“郎君到家了,便先進去吧,我自己在這裏等一會便好,謝謝您借傘和屋簷給我避雨。”


    那郎君聽罷,也不說什麽客氣的話,便真的,推門進院了。


    綠珠:“……”


    這回四下沒人,綠珠幹脆坐到裏頭的台階上,拿出手帕,將食盒上的水珠擦幹淨,雖然一會可能還會被雨淋上。


    忽然,後背似有什麽東西壓了下來,綠珠一個激靈,警惕地扭頭望了過去。


    入目,卻是方才那張一麵之緣的臉。


    “郎、郎君!”


    “這件鬥篷,也借予你了。”


    綠珠鼻尖一酸,隻覺一陣暖意從後背傳至心頭,再到渾身手足,她頭一回感覺到,原來一件衣服可以這麽暖和。


    “謝謝。”


    “不用。”


    郎君說完,這次卻沒再進屋,而是在綠珠身旁的台階坐了下來。


    綠珠偷偷瞟了他一眼,見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的雨簾,仿佛這麽看著,這雨就能停一樣。


    心頭頓時有些好笑。


    “你不用陪我……”


    “我坐在自家門前賞雨罷了。”


    綠珠嘴角抿笑,雙手挪開食盒上的蓋子,這一揭,飯香緩緩溢出,飄到了空氣裏。


    郎君眼前的雨簾忽然被一抹綠色擋住,垂眸,便見少女亮亮的眼睛:“這是綠茶相思酥,郎君嚐嚐,配著賞雨,再好不過了。”


    男子的眼裏微微一訝,想說“不必了”,卻沒料到這少女直接捏起一塊酥點,就放到自己嘴邊。


    好不客氣啊。


    郎君抿了抿唇,看著綠珠,聽話地把嘴張開,另一隻手,順勢把點心接了過來。


    相思酥被咬下了一口,現出層次分明的酥皮,屋簷打落下的點點燭光,讓它泛著誘人的色澤,淡淡的抹茶清香,有一點點甜。


    “相思酥?”


    “是啊!”綠珠一談到自己做的點心,便興奮得兩眼放光:“你瞧,裏麵的抹茶餡中間,包了一顆很大的紅豆。”


    她雙手手背支著下巴,雖然送飯她不在行,但是做飯,她很在行。


    郎君忽而一笑,道:“原來如此。”


    說罷,將最後一口全送進嘴裏。


    吃得將腮幫子股成圓圓的。


    “好吃嗎!”


    郎君點了點頭,綠珠見狀,咯咯笑出了聲,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隻能把點心給您,其餘的,不行了。”


    看著她有些抱歉的眼睛,男子笑道:“我的傘不過是借你的,但你的點心,卻著實是吃進了我的肚子裏,有去無回了。”


    綠珠再次被他逗笑了。


    “你若是喜歡,我下次再給你送一些。”


    說著,她指著一旁的傘道:“等我下次把傘送回來的時候!”


    郎君笑得溫和如月,似雨夜裏的柔光:“我送你回去罷,這樣你便不必再把傘送回來這般麻煩了。”


    “可是……”


    綠珠抱著食盒,委委屈屈道:“我家娘子讓我去給一位朋友送東西,但我還沒找到他家在哪裏。”


    “這般大雨,你送不到,我想你家娘子也會體諒的。”


    聽到這話,綠珠頓時看到了希望:“對!我家娘子是世上最最體貼的人!”


    說罷,綠珠隻覺心頭放下一塊大石,不再糾結不安了,隻靜靜坐在台階前,看著雨。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綠珠那份食盒裏的東西,都被她送進了身旁這位郎君的口腹中。


    郎君:“雨好像小了。”


    綠珠:“是啊。”


    “那我們走罷。”


    綠珠看著旁邊的男子,“郎君吃飽了,也該消消食!”


    男子撐開傘,擋在她頭頂上,兩人一道走下台階,他還是替她拿著食盒,也不問少女家住何方,隻是順著她的腳步往前走。


    隻是,剛走到路中間,一道“轟隆”聲再次響起。


    男子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下一秒,卻是將傘柄塞到少女的手裏,人影迅速奔出了傘簷,往前方的一處巷口跑了過去。


    一股恐懼陡然從心頭蔓延,綠珠拔腿追上,而就在到達巷口的瞬間,雨中的那股血腥味更濃烈了!


    一道凜光閃過,夜幕下,她竟分不清那是水泊,還是血泊,但她確切看到了,那地上倒了一個人。


    雨水衝刷著那人的身體,而他的心口,此刻正懸著一把劍,握劍的人,身穿一件鬥篷,高大,神秘,可怕。


    這是一場,正在進行的凶殺案。


    而他們兩個人,成了目擊證人。


    “玄策?”


    郎君聲音愕然,下一秒,便朝那握劍之人衝了上去:


    “站住!”


    “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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