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晏將魚身最肥美的一塊夾到小碗裏,又挑掉了魚刺,保持一塊魚腩不破,再放到花玉龍麵前。


    她夾了一筷子,入口,是荷葉的清香,消解了鱖魚的腥味,反而增加了鮮美,魚身滑嫩,一咬便流出魚汁,烤出了香氣,卻留住了水氣。


    水氣裹著魚香,直衝上腦門,上頭!


    花玉龍又夾了一口,見花重晏看著自己,便道:“你吃啊!”


    花重晏又將魚頭上最好吃的魚唇夾了出來,放到她碗裏,說了句:“還債的人,也有還債的幸福。”


    花玉龍動作一頓,對上花重晏一雙笑眼,遂將麵前的荷葉烤魚拖到自己麵前,學著他方才的樣子,夾出魚身的另一麵魚腩,再放到空碗裏,將魚刺挑了出來。


    隻是,這個部位的魚刺雖然明顯,但她挑完之後,魚肉都攪開了,全然不像阿兄給她夾的好看模樣。


    她忽然想笑,將這碗魚遞到花重晏麵前。


    原來,魚刺這麽難挑啊。


    但阿兄,給她挑了十年的魚刺。


    想到這,她低頭又吃了口魚肉。


    “真好吃。”


    抬眸,見花重晏隻看著她吃,眉眼盈亮,當真是,五陵年少金市東,垂眸一笑度春風。


    ——


    吃過飯後,兩人悠閑地走在大街上,這種感覺很奇妙,花玉龍忍不住道:“我竟是第一次跟阿兄出門。”


    “往後還會有很多次。”


    花玉龍興奮:“除了烤魚,還有別的嗎?”


    花重晏:“這外頭好吃的,有不少都帶回去給你吃過……”


    “嘭!”


    忽然,街頭一道巨響傳來,緊接著便是人群紛亂的尖叫聲!


    花玉龍:“發生什麽事!”


    方才一晃神,好像有什麽東西從樓上摔了下來!


    花玉龍和花重晏朝方才發出聲音的地方跑了過去,此時那裏已經圍上了一群看客,花重晏撥開了一條道,讓花玉龍順勢鑽了進去,入目,一個番邦打扮的男子,此時七竅流血,麵如鐵灰。


    花重晏彎身上前,探了探鼻息。


    “如何?”


    花重晏搖了搖頭。


    花玉龍朝這樓上望去,一扇破開的窗戶內,有道白影忽閃而過——


    “追!”


    她話音一落,衝開人群,徑直往這酒家跑了進去!


    “玉龍!”


    花重晏生怕妹妹受傷,視線粘在她身上,酒家寬敞,人流密集,花玉龍蹬蹬地爬上樓梯,忽然,卻感覺哪裏有些熟悉。


    揣開房門,卻見裏麵也是混亂的食客,掃了一眼,沒有方才的身影,遂又退了出來,又往前跑——


    “玉兒,倒數第三間房!”


    身後傳來花重晏的聲音,就在他說完的瞬間,花玉龍猛地推開房門,倒數第三間——


    一陣狂風吹來,廂房內被砸破的窗戶吹得刮刮作響,她邁步衝了進去,卻是,不見人影!


    “人呢!”


    花重晏一把抓過外頭的小廝:“方才在這間房裏的是什麽人!”


    小廝早被嚇得魂飛:“是、是玄少卿!”


    花重晏:“你說什麽?”


    花玉龍猛地回身:“哪個玄少卿?!”


    小廝腿軟:“長安城少年仙君,玄少卿,誰、誰人不識啊!”


    聽到這話,花重晏手鬆了鬆,神色稍霽:“原是玄少卿,那方才摔下去的便是妖物了。”


    說著,便回頭看向花玉龍,卻見她神色匆匆又跑了下樓,遂朝小廝道:“收拾好廂房!”


    “得嘞,少東家!”


    花玉龍出了酒家,抬頭一看,這門匾上可不就寫著“添香樓”三個字麽!


    又是花家的產業!


    這回,她再次走到方才被摔下樓的死者身旁——


    “娘子,小心晦氣!”


    一旁站著的婦人拉住了她,卻見少女搖了搖頭,示意沒事。


    待靠近死者時,她發現那人胸口處的衣物已經被染出了一大片鮮豔的血紅,但方才還沒那麽明顯……


    她伸手掀開了男子的外衣,忽然,一道血腥味撲鼻,眾人驚嚇地倒退幾步,倉皇地喊了聲:


    “心,心沒了!”


    花玉龍皺了皺眉,那死者的胸口被剜開了一道窟窿,看傷口就是一劍,說明很快,快到,人被扔下來的時候,血都還來不及流……


    沒錯,他是人,不是妖。


    “金吾衛來了!”


    這時,人群再次騷亂,花玉龍站起身,給官差讓開了通道,花重晏將她從熱鬧裏帶了出來,道:“咱倆第一次逛街,就遇到這般凶事,真夠刺激的。”


    花玉龍神色一凝:“阿兄,他是人,不是妖。”


    花重晏皺眉:“不是妖?”


    “所以,方才那白衣人,不是玄策。”


    花重晏聽罷,頓時了然:“對,玄策不穿白衣服的,他平日穿的都是玄袍。”


    花玉龍似想到了什麽,重又返回酒樓,找到方才那位小廝,問道:“那白衣人往哪個方向走了?”


    小廝指了指走道:“方才你們上來的時候,他剛巧就下樓了。”


    花玉龍:“不對,我們上來的時候,一路上並未撞見……”


    說到這,她忽然想起了什麽:“這樓裏這麽多廂房,方才我們追上來的時候,他進了其中一間,是以跟我們錯過了!”


    小廝:“剛才外頭傳來響動,酒樓裏一時慌亂,玄少卿出了去,如果是進了哪間廂房也說不定……”


    “那人不是玄少卿!”


    花玉龍直截打斷他。


    小廝皺眉:“可是,之前玄少卿來過添香樓,正是我給他遞的茶水,我今日這般稱呼他,他也沒有說不是……”


    “凶手自然是要易容成旁人模樣,你稱呼他什麽,他還跟你說尊姓大名嗎!”


    花玉龍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小廝見花玉龍這般生氣,頓時害怕地懷疑起自己今天帶沒帶腦子:“原、原來如此,那定是人有相似……”


    思及此,花玉龍朝花重晏道:“上次在地界裏,女屍和貓妖就用幻容術以假亂真,看來,此人也是!”


    “真的有妖?!”


    花玉龍:“我記得玄策說過,近日長安妖氣盛行。”


    說罷,她快步走出廂房,上次在這添香樓裏便撞見了一隻海草妖,這次的凶妖,竟然剖人心肝,得趕緊找到玄策。


    兄妹倆下了樓,花重晏令添香樓備馬,二人徑直往宗正寺奔去。


    剛拐入宣陽坊斜街,微風一送,花玉龍便嗅到了一抹魅人花香,抬頭,卻見一處紅牆黛瓦的院頭,伸出了一片蔽日的緋紅。


    她眼眸一怔,手裏握著的馬韁不由收了收。


    花重晏回頭:“怎麽了?”


    她抓著馬鞭,朝那高高的院牆揚去:“阿兄,好漂亮的桃花樹啊。”


    第99章 公子風流   “這人的心眼啊,是天生長得……


    花重晏心頭一沉,忽然見不遠處走來一位戴著襆頭的小郎君,打馬上前,將此人一攔,道:“這位兄台,請問,此處宅邸,是何人居所?”


    他說罷,才見這人仰頭看向自己,一張清容白皙幹淨,隻秀眉皺了皺,琉璃般的眼睛映著馬上的少年,毫無情緒地開口道:“不知。”


    花重晏收了收馬鞭,讓開了一條路。


    那人重又垂下眸子,從他身邊路過,微風襲來,空氣間盈盈一縷清香。


    花重晏一時怔神,忽地,身下的駿馬打了個響嗤,他一回頭,朝方才花玉龍呆著的地方望去,隻見白馬的馬背上,沒有了妹妹的身影!


    花重晏勒馬上前,四處張望起來,正要出聲尋人,卻聽見一聲:“阿兄!”


    他再一抬頭,魂都快被她嚇出來了——


    “你做什麽,快下來!”說著,忽然想到什麽,道:“不,你別動,阿兄去尋個梯|子!”


    花玉龍雙手叉腰,此刻正站在牆頭上,朝牆下慌神的花重晏看去,一臉興奮,道:“阿兄,我方才是飛上來的!”


    花重晏隻當她頑皮:“你想嚇死阿兄,若是這馬打個溜,我看你還敢不敢踩著它爬上去!”


    他一邊說一邊從馬上下來,卻見花玉龍不理他,轉過身子,朝這院子望了過去。


    待她看清這園中的景象時,瞳孔睜睜,不論花重晏在牆下說什麽,她都聽不見了,隻歎了聲:“好美啊。”


    遮天蔽日的桃花樹植在花園的南邊,開得繁花似錦,每一朵花瓣都輕盈地朝她揮動,亭亭如蓋,而這桃花樹下,蔓延開無數的綠植,都是這屋主人的盆栽,錯落有致地放在竹架上,讓人忍不住想湊上去看看這些到底是什麽花,什麽樹,什麽樣的果子。


    花園上鋪的是方形的小地磚,也是紅色的,磚縫間長出一撮撮的綠草,爭先恐後,應當是雨水過後衝到這裏的種子長出來的,它們讓一切都如此生機盎然。


    她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隻覺無數的生命力朝自己撲來,是那麽的舒適,令人放鬆。


    “這家的屋主人,真有生活情調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和魔尊身份互換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上官賞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上官賞花並收藏和魔尊身份互換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