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龍蹲下身,握著希夷的肩膀,神色鄭重:“師弟,你記得一會無論如何都要看到二兄,有什麽情況記得回來告訴我。”


    希夷用力點了點頭,道:“放心師姐,誓不辱命!”


    玄策一旁看著,這兩人送個牢飯,都送出了上戰場的悲壯。


    結界一開,花玉龍就在水廊的這頭,看著玄策和希夷兩人,一高一矮,一黑一青的身影走到了水廊的那頭,視線都快黏上去了,直到清垣袖袍一揮,那結界重又被封印上。


    眼前的水廊九曲十八彎,卻已不見熟悉的身影。


    清垣側眸朝她道:“玉龍,回去罷。”


    花玉龍袖子下的手攏了攏,道:“師父,我想回房睡會。”


    清垣見她臉色疲憊落寞,昨夜著實是一夜未眠,便道:“罷了,你好好睡一覺,再到殿裏讀經吧。”


    花玉龍垂眸:“嗯。”


    綠珠見花玉龍往廂房裏走去,忙跟上前道:“四娘,方才見你沒吃多少,我一會再拿些點心給你。”


    花玉龍搖了搖頭,道:“不用,吃下幾口便飽了,沒什麽胃口,我就想睡一會。”


    綠珠眼裏滿是心疼,想著自家娘子自從花家出事以來,這睡眠作息都不正常了,眼圈也跟著有了黑影:“那娘子,您睡醒了叫我,我給您做兩個茶包,敷上祛祛眼底的青暈。”


    花玉龍點了點頭,便回身將房門闔上。


    她後背逋一靠到門邊,眼眸瞬間清醒過來,低頭從袖間拿出了方才玄策給她的那張金色通訊符,小心翼翼拆開,就見上麵現出一行字:


    “徽州何氏小兒墓,空。”


    花玉龍瞳孔一睜,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空的?!


    為什麽?


    回想,當年她不過兩三歲,記不大清楚事情,隻知道那一夜的火燒得很大,大到連綿至隔壁的廢院,當時的她就被帶到了院牆邊,靜靜地看著仆人們前赴後繼地救火。


    他們甚至都來不及看她一眼,責怪她這次又不聽話。


    而她也以為,這隻是同往日的火一樣,頂多燒了幾棵樹,熏黑了幾間房子,反正仆人們從早到晚陪著她,但凡有些火星子,一早便被撲滅了。


    但這次,好像不一樣。


    有個仆人抱著水桶朝院子裏衝了進來,半道猛地摔了個跤,滿臉驚恐地指著天邊,喊道:“燒、燒死人了!”


    回憶的黑暗匣子一打開,花玉龍猛地閉上眼睛,試圖讓它停止。


    深吸了口氣,過了幾息,才讓自己腦袋緩過來。


    重又再看了看那紙條上的八個字,不由陷入一陣困惑,墓空了,那屍首去哪兒了?


    方才在觀殿裏,玄策將說卻未說完的話,難道他所說的合作,是關於這個小兒墓?


    第60章 我沒吃飽   “這大理寺日理萬機,哪裏有……


    屍首去哪兒了?


    這時,花玉龍腦海裏猛然想到,之前與玄策於城西槐樹坡下挖出來的白貓墓,那內裏的盒子也是空空如也,後來,他們果然就在地界裏再次撞見那隻白貓……


    難道說?


    思及此,花玉龍忙走到桌案旁,提起毛筆於宣紙上寫下幾行字。


    如果是死了,屍首卻不在墓裏,那可能是:


    被人移動了位置;


    找錯了棺槨……


    這個不大可能,以玄策背後宗正寺的實力,找個棺槨不會很難,加上那墓當初還是阿耶吩咐人修繕的,她去過,雖沒有立碑,隻隱隱有個小墳頭,也算是給何家的一個補償……


    劃掉。


    等等!


    花玉龍腦子一道光凜過——


    還有一種可能,那便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放進去屍首。


    怎麽會呢?


    為它下葬立墓,怎麽會不放屍首,也沒有繞圈子放到其他地方。


    花玉龍毛筆停在了宣紙上,當劃掉了所有可能的原因後,剩下最不可能的猜想,卻最接近真相……


    那就是,這個何家小兒,像那隻白貓一樣,死了,又活了。


    想到這,花玉龍渾身打了個冷顫。


    她又想到了那隻白貓,那隻貓妖。


    這個世界上,不會有那麽多巧合遇見的事情,它,本就是要來報仇的。


    ——


    希夷跟著玄策剛走出天心觀,就見不遠處的夾道上,有輛馬車駛來,定睛一看,是竹猗。


    隻見他剛駛近,就跳下馬車,朝玄策道:“寺丞,我道你回了崇玄署,方才便先送溫寺丞回大理寺了,回頭聽官吏說你並未回去,猜你估計在天心觀,就又趕過來,果然,可算接上了。”


    玄策聽他吐了一肚子話,示意希夷先上馬車,這才轉眸朝竹猗道:“天心觀就在花府隔壁,清垣觀主在那兒設了結界,我一進去,那些仆人就找不到我了。”


    竹猗點了點頭:“難怪,我猜那麽短時間,你要是出了府,肯定會找我的。”


    玄策撩袍踏上馬車,道:“去大理寺。”


    竹猗氣還沒喘勻,人頓時呆在原地,這又是去大理寺?


    馬車奔馳,搖晃在朱雀大街上,而車廂內卻一時寂靜,感官便從鼻翼開始,嗅到了那從食盒裏飄出來的飯香。


    其實方才,玄策也並未吃飽,他就是想到了要來大理寺,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無甚胃口。


    此時,希夷也同樣盯著自己懷裏的食盒,但也隻是咽了下口水,抬眸,卻見玄策目光落在這匣子上,原本不知道該說什麽的他,突然想到了萬用的開場白:“寺丞,覺得我們天心觀的齋菜可還合味口?”


    玄策抬起眼瞼看他:“那個水晶滴酥,確實不錯。”


    希夷見自己得到了肯定,臉上洋溢的幸福十足是個吃貨:“是呀,這水晶滴酥隻有花二少爺院裏的小灶廚工會做,聽說這是他從翩香樓重金請來的,大手筆得很,若不是趕在今日師父把結界封印之前送了過來,我們還吃不上了呢。”


    “這結界,倒是麻煩。”


    希夷下巴托在食盒上,道:“雖然如此,但我們每日研究破結界,也算是苦中作樂了。”


    玄策眉眼難得溫和了些,“你們師姐弟,倒是少有的樂觀。”


    希夷眯了眯眼,笑道:“師姐曾經說過,‘我們大唐民風開化,女子能在道觀帶發修行,能著男袍,穿胡服騎馬,在這朱雀大街上自由闖蕩。但我看從前的天朝,卻民風緊閉得很,閨閣娘子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隻想在家嫁個如意郎君。這麽想來,她能在道觀裏修行,也算托了大唐一半的福氣’。”


    聽到這話,玄策嘴角不由浮起一道笑,“你愛吃水晶滴酥,那你師姐愛吃什麽?”


    希夷想了想,“師姐口味比較奇特,我們中原的美食她吃得慣,西域也很喜歡吃,尤其是酥茶。這河西高原,邊塞之地,沒有蔬菜,才飲我們的茶葉助以消化,但在她這兒,就愛在清茶裏加奶。”


    玄策:“長安西市那兒確實有不少西域人來做交易,花樣多了,大家口味也就變得更獨特……”


    說著,玄策神色忽而一頓,眼瞼一抬,竟是把希夷驚了下——


    “寺丞?”


    隻見玄策打開車門,朝外麵的景色掃過一眼,朝趕車的竹猗道:“到了大理寺後,你速去宋府找到宋沁嵐的貼身婢女,問她家娘子最愛吃哪家坊店的食物,派人到那裏盯住!一旦發現有可疑的人出沒,立即追蹤並傳回通訊符!”


    竹猗揮著馬鞭加快了速度,道:“寺丞,前麵就是大理寺了,我將你們放下,便立刻趕往宋府。”


    待玄策下了馬車,剛看見大理寺的門匾時,山原已等在了此處。


    希夷不由歎服,這宗正寺的人太厲害了,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寺丞。”山原說著,視線的餘光瞥見玄策身後還跟了個小孩,說話的聲音止住了。


    隻聽玄策說了句:“無妨。”


    山原這才開口道:“昨日貓妖夜襲,花府收到的那封傳信,確是宋府傳出的。”


    聽到這個答案,玄策眸光沉沉,卻沒有多大波瀾,眼下就算千絲萬縷,但宋鶴亭和花覺聞隻要不說,旁人都隻能是隔靴搔癢,探不到真相。


    “我已吩咐竹猗去查探可能找到宋沁嵐的線索,你讓崇玄署的人到花家的櫃坊,隻要看到有用月牙飛錢的人立刻跟蹤,大理寺也派了人,到時不必起衝突,他們找人,我們捉妖。”


    山原:“是。”


    希夷看著山原又一陣風似地不見了,仰著頭羨慕道:“山原阿兄的輕功太厲害了!”


    玄策拿出魚符,示意大理寺的人開門。


    邊走邊道:“這長安城車水馬龍,輕功也算快捷,若是到出城以後,便可以禦劍。”


    “禦劍!”


    希夷眼眸發亮。


    玄策走在他旁邊,眉眼側側壓著,看他:“你們終日在天心觀修法,禦劍還未學會?”


    聽到這話,希夷嘟嘴道:“師父未曾教過。”


    聽到這話,玄策眉梢微挑,似是明白:“那倒是,否則,這天心觀可還關得住你們。”


    希夷雙手提著食盒,努力邁著短腿跟上玄策:“也不是,我看書裏說,禦劍修行非一般人可為,許是我天資愚鈍,縱使師父教了,也學不會。”


    玄策:“倒是給自己找了個不學習的好理由。”


    希夷:“……”


    這時,兩人繞過大理寺影壁,便見身穿緋綠官袍的溫簡迎了上來,臉色又急又笑地叉手行禮道:“玄寺丞。”


    玄策讓開了身子,示意溫簡目光往下看——


    隻見那寶藍織錦的男子身後,正站著位使勁仰頭,提著兩個食盒的青衣小道童。


    “希夷?!”


    希夷累得有些齜牙咧嘴,道:“我是來送飯的。”


    溫簡見他吃力的模樣,忙彎腰替他接了過來:“謔,這麽重,希夷道長力氣蠻大的呀。不過,方才花府已經讓人來送過飯了。”


    希夷:“那花二兄吃了嘛?”


    溫簡有些為難地解釋道:“大理寺的規矩,犯人還有嫌疑,不允許外傳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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