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鶴亭見狀,也朝玄策和溫簡道:“二位是宗正寺和大理寺的青年才俊,在解救小女之事上費心了,事成之後,我定會向聖上呈報,宋某在此感激不盡。”


    說罷,溫簡見他正要行禮,忙伸手去扶,道:“宋監,這是我們的分內之事……”


    這時,宋鶴亭臉色陡然一沉,朝玄策看去:“雖是分內事,做好了也是要嘉獎的,方才花老爺的話不無道理,抓到妖,殺了便是。你們到底還年輕,追蹤線索不是越多越好,小心,把自己都繞進去了。本官還有事,先告辭。”


    這番話,半是提醒,半是警告。


    溫簡正要去攔,玄策卻抬了手,示意他收聲。


    待他們離開偏院,這偌大的廳堂便留給了玄策和溫簡,還有門外候著的仆人。


    溫簡靠在矮椅的椅背上,歎了口氣:“洵之,他們根本就不配合,什麽都問不出來。”


    玄策拿起桌上的音訊符:“至少確定了,那何家小兒的屍首,確實不在棺槨裏。”


    提到這個線索,溫簡抬手撐著腦袋:“你是確定了,但現在,我又搞不清楚那貓妖到底是何崇,還是何勉了。”


    “不在棺槨裏,也有可能是我們找錯了棺,或者屍首後來被別人搬動了。但方才,他們沒有立刻準確地說到底屍首應該是在,還是說不在。”


    溫簡凝神細想:“那也可能是他們根本不了解情況,所以並不知道……”


    玄策:“花覺聞有說過,‘孩子死的時候太小了,又是罪犯之子,沒有立墓碑。’”


    “所以那無名墓,是他立的!”


    玄策:“不論如何,他既然有賠償何家,那這墓有可能是他吩咐人立的,畢竟這條命與花家有關,所以他最清楚裏麵有沒有屍首,如果不急於否認,就說明當初很大可能真的沒有。畢竟眼下,他們對付的態度就是不翻案,一切如當初默認的那樣,反正我們也沒有證據。”


    “那屍首會去哪裏了!”


    玄策略一沉吟,說出了那句話:“可能,沒有死。”


    他想到當初去城西槐樹坡找那隻白貓的屍體時,挖出來的也是個棉團罷了。


    “沒死?”溫簡拿出白紙,蘸了筆墨捋了捋邏輯:“難道,真的是他變成貓妖了?”


    玄策微搖了搖頭,“不清楚,眼下都隻是猜測,現在事情過去了那麽久,隻要他們二人緘口不言,就覺得沒有人會知道真相,永遠沒有人。”


    聽到這話,溫簡就有些來氣:“這宋監的女兒都被妖給擄走了,他竟然還能捂得那麽嚴實。莫不是,他也在掩飾自己?”


    玄策神色淡定:“知退,如果說是你的女兒被妖擄走了,你會讓官府先去別人家救人嗎?”


    “定然不會!我恨不得讓全城的人替我把那妖找出來!”


    溫簡突然被這麽一代入,臉上更是氣得發紅,“這宋監看起來是緊張,可行動上根本就沒多高效啊!”


    玄策:“所以,他也許知道,這妖不會傷害他的女兒。”


    溫簡眼眸一睜:“宋監知道貓妖是誰?!”


    玄策沒有答話,隻抬眸看向廳堂外的雲色。


    再撲朔迷離的案情,也有揭開的一天,它不過是被浮雲遮蔽,被有心利用,而不得被白日探尋。


    “也許,還有人知道案情的真相。”


    溫簡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那是天心觀突起的觀頂:“花娘子那會才兩三歲,應當不記得吧?”


    玄策收回視線,看向他:“我幾時說是花玉龍了?”


    溫簡又往那遠處佇立的觀頂望去:“那,洵之你望那裏做什麽,我還以為你暗示我呢。”


    玄策:“……我說的是那貓妖!”


    溫簡:???!


    玄策:“昨夜的時候,那貓妖就說過,是那宋監有意讓我們過來救人的,顯然他知道,宋府與花府在私底下有交往。”


    溫簡腦子像有盞明燈亮了起來:“對,那貓妖既然把花府和宋府牽扯出來,定然就是要我們發現,然後翻案!”想到這,溫簡突然又有些犯難了:“那眼下就死胡同了,我們想從宋監和花覺聞嘴裏探查貓妖的線索,結果碰壁,反過來要去找那貓妖,可現在,我們該如何去找啊?”


    “不用找。”


    “什麽?”


    玄策:“現在花重晏被抓入獄,花氏櫃坊掌事的不在,肯定還會有人來兌換假飛錢。那妖先前想把花重晏扳倒,沒想到我們會在他後頭,先把南曲樓和地界裏散假飛錢的賭坊給端了,現在那些人都還在牢獄裏關著。那麽,還剩下誰,會來換錢?”


    第57章 扶搖直上   “你這般八卦,小心我讓玄寺……


    溫簡心跳震震:“月牙飛錢!”


    玄策點了點頭。


    “我這就稟告寺令,讓他派人去盯著花家櫃坊!”


    說到這,溫簡趕忙收拾起案牘上的卷宗,忽然,他動作一頓,抬頭朝玄策道:“對了,洵之,我一直有個問題,那飛錢上月牙,真是花娘子自己不小心弄上去的麽,還是說,受你指使?”


    玄策沒有答他,隻背對著他揮了揮手,走出廳堂,道:“玄某還有事,先走了。”


    溫簡有些無奈,低頭趕緊將卷宗收整好,末了,捧著箱匣子快步走下石階,卻發現已經不見玄策的蹤影了,暗自嘀咕了聲:“這些修仙道家,還真是來無影去無蹤,交朋友也太難了。”


    待溫簡走出了偏院,卻見竹猗從外院進來,迎上他道:“溫寺丞。”


    溫簡點了點頭,朝他身後看去,而竹猗反而望向他身後,兩人一時麵麵相覷,道:“玄寺丞呢?”


    溫簡:“他說有事,先行一步。”


    竹猗皺了皺眉,道:“那應該是回署裏了,我同您一起出去吧。”


    “正好,我還愁沒有馬車呢,勞煩竹猗少俠帶我一程。”


    竹猗聽了,好奇道:“溫寺丞,大理寺還能少您一輛馬車?”


    溫簡扶了扶手裏的箱匣子,顯然是有些吃重,一旁引路的花府仆從走了上來,模樣還是個少年小子,先前沒有眼力勁,這會忙道:“公子,小的幫您拿。”


    “不用不用,卷宗還是我親自拿最為穩妥。”說著,邊走邊跟竹猗道:“我到大理寺上任不過半年,並沒有自己的馬車,今早我來花府後,寺裏的馬車夫還需到別處去接人。”


    竹猗點了點頭,道:“那溫寺丞還是自己買一輛吧,我家玄寺丞就有自己的馬車。”


    聽到這話,溫簡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笑道:“我的餉銀還未攢夠,想著還是先在長安購置一處宅子吧。”


    聽到這話,一旁引路的仆人眼睛忽而一亮,叉手行禮,說道:“那溫寺丞可是還尚未婚配?”


    聽到這話,溫簡和竹猗不由轉頭看向這個存在感有點強的仆人,隻聽溫簡訕訕笑道:“確實還未,溫某家住姑蘇,在長安城也無親朋,是以還未張羅此事,見笑了。”


    竹猗覷見那仆人眼珠子轉了轉,心裏像是在打什麽注意,雙手背在腦後枕著,望向屋頂輕飄飄說了句:“那是好辦,這長安城有的是媒人,以溫寺丞的條件,恐怕門檻石都被踏平了吧。”


    仆人聽到這話,眼神顯然沒有方才那麽發亮,但還是不氣餒,繼續道:“是啊,溫寺丞少年有為,就是不知道對娶妻有什麽要求?”


    溫簡突然被問到這話,臉頰泛了些紅,道:“這、這溫某還未想過。”


    竹猗直接朝那少年仆人道:“哎呀,話本都有說,娶妻娶賢,若是你娶妻,不也是如此麽!”


    溫簡忙打哈哈道:“你們倆還未到成婚的年紀,問這些做什麽,娶妻雖說娶賢,但萬事隨緣,這才最重要的。”


    三人說著,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花府大門,溫簡瞥見玄策的馬車果然還停在原地,但人卻先走一步了,這倒有些奇怪。


    這時,竹猗抬手給溫簡打開馬車廂門,道:“寺丞您趕緊上來,我把您送去大理寺後,再趕去崇玄署。”


    溫簡一聽,感激道:“有勞了。”


    那少年仆人還想說什麽,已然被竹猗身子格擋住,待馬車門一闔上,這才回頭朝他道:“人家溫寺丞是來花府查案的,又不是來相親,你這般八卦,小心我讓玄寺丞告訴你家娘子!”


    那少年仆人雖地位不及竹猗,但被他這一威脅,心裏倒是不爽快起來:“我為我家娘子辦事,玄寺丞告訴她,我倒是邀功了。”


    說著,他臉上不服,但雙手還是行了個禮,道:“您慢走了。”


    竹猗看著他背影撇了撇嘴,“這花府的仆人怎生都這般有主意,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


    日頭剛開始高照,倒是豔陽的時候,開春的柳條抽完了芽,便恣意地淌著光,無聊,又享受。


    此時的天心觀上,觀頂的瓦片被揭開了一塊,有細簌的光流了進去。


    透過這方寸瓦格,能窺見這觀殿的中央,此時正跪著一道紅色身影。


    她像是腿有些麻了,身子歪了歪,換了個膝蓋,接著沒多久,她又回頭往門外看去,見沒有人,略一思忖,就站起了身,拖著腿往柱子邊靠了過去。


    這花娘子好像挺容易腿麻的,上次在南曲樓的畫廊裏,找畫卷時不也撐不住,就要撲倒了……


    想到這,玄策收回了視線,往天心觀四周看了一圈,這主殿四周被一片湖水包圍,通向觀外的路是一道曲折的水廊,他方才逋一靠近,就感覺到陣陣寒意,走了半刻鍾仍在這水廊上九曲八拐。


    看來,這清垣觀主剛一回到,就立刻將天心觀的結界設好,若不是他知曉這道屏障的破陣咒,這結界恐不好入。


    此時,玄策坐在觀頂的屋脊之上,後背倚靠在觀頂的尖塔邊,雙手抱胸,是有幾分愜意,今日與花覺聞和宋鶴亭周旋,實在是令人疲累,此刻倒是難得鬆散的時候。


    待日頭變得再暖和些,玄策看到觀殿裏的花玉龍再次跪麻了腿,起身舒筋活絡,唇角微勾,提氣便躍到了園中。


    上前,敲了敲殿門。


    不多時,裏麵傳來了步子有些重的聲音,門打開的瞬間,他聽見道清麗的聲音:“是吃飯了嗎!”


    玄策:“……”


    說完,花玉龍臉色也僵了。


    麵前站著的,是大半天還穿黑衣服的玄策。


    她不無失落,然後扔了句話:“寺丞您雖然姓玄,但也大可不必,每日都以一襲黑袍示人罷!”


    玄策低頭看了眼身上,竟有些認真道:“這是寶藍,隻是顏色有些深。”


    花玉龍:“那您下回可以穿個淺一點的,水藍色?”


    玄策覺得這花玉龍管得有些寬,雙手負在身後,輕哼了聲,“清垣觀主也不管管你。”


    花玉龍當真朝門外看了看,“這個時辰,師父應當在修煉,還有,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時,玄策徑直往她身後的觀殿走了進去,道:“找你有事。”


    花玉龍回頭看了眼他的背影,雙手已經下意識把門掩上了,然後小跑綴在他身後,問道:“案子查得怎麽樣了?”


    說著,就見玄策的視線剛巧落在地麵中央的一塊蒲團上。


    那裏麵的棉花,還凹著方才她膝蓋跪下的兩個圓引子……


    花玉龍見狀,忙抱了起來,說道:“我方才在打坐誦經呢。”


    聽到這話,玄策眉梢微挑地深看了她一眼,“倒是勤奮。”


    花玉龍揉了揉鼻子,“你快說吧,找我是不是案子的事。”


    玄策:“我沒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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