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策見狀,忽然執起斷水劍,於手心劃開了一道血痕,那猩紅一瞬間勾到了鼠妖的狂熱嗅覺,原本要衝向花玉龍和希夷的死侍,竟都轉而往他這邊撲了過來,花玉龍一邊放火,一臉著急道:“你這個人,怎麽動不動就割血啊!”


    說罷,就見玄策以血畫符,血滴瞬間化作無數細雨,隨著他袖袍一揮,仿佛幻化成無數兵士,在將軍的一聲令下,如刀劍破土般,往前方刺去。


    血滴如刀劍,瞬間劃破鼠妖的脖子,帶出更濃烈的血腥,於空氣中迸發出無盡惡臭。


    玄策得閑地朝她看了眼,遞了句話:“這一招,叫見血封喉。”


    花玉龍:“……”


    忽然,花玉龍感覺自己手腕傳來一股灼熱,低頭一看,便見那桃音鐲隱隱發著明光,似被什麽東西激發,有細細的紅線在內裏流動縈繞。


    這樣的畫麵,似乎是第二次發生了,第一次時,也是玄策執劍劃血……


    忽而,杏眸圓睜,抬頭朝玄策的身影,難、難道是他流血的緣故?!


    突然,賭坊的層層大門被一陣風衝破,花玉龍朝女屍看去,“怎麽回事!”


    玄策也注意到門上的封印瞬間黯淡了下去,道:“女屍的法力式微,抑或者,”他看見玶若那雙陷入某種情緒的目光,說道:“眼下還有另一件事,引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花玉龍正要往大門躍去,猛地視線一怔,隻見那被破開的大門外,竟是走來了一群工匠!


    “別進來!”


    花玉龍下意識喊了聲,才發現這些人本就都失了心魂,如何會聽她的話,而身後的這偌大賭坊內,全是殺紅了眼的鼠妖,刀劍之下,難免誤傷!


    哪知她剛一說完,就見一個走在前頭的工匠,撲通跪在了一隻被殺倒在地的鼠妖身旁。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花玉龍怔怔地看著他們跪成了一片。


    花玉龍驚愕道:“這咋回事啊!你們命都快沒了,還來給鼠妖送行啊!”


    她邊說著,眼見是趕不走這些工匠,隻得在地毯上劃出一道火線,將鼠妖都趕到玄策那兒,讓他對付。


    而希夷則跟在花玉龍後頭,抱著夜明珠道:“師、師姐!女屍爬過來了!”


    被他一喊,花玉龍忙把他抓到身後,“別怕,都是火,她蹚不過來。”


    “不是的,師姐!她不怕火!”


    剛說完,花玉龍一回頭,就見那身上被縛了桃木藤的女屍,正在火叢裏穿爬。


    花玉龍:“……金縷玉衣不怕火,不過別怕,她現在被桃木藤束著,沒什麽攻擊力。”


    話音一落,那女屍竟站了起來,眼神幽幽看向花玉龍,那身原本明麗的衣衫燃了火光,整個人如地界的死神降臨,恐怖得不敢令人靠近半分。


    希夷被嚇得牙齒哆嗦:“師、師姐!她是不是在看著你啊!”


    花玉龍咽了下口水,身上隻有把空同鏡,將它護在身前,道:“你別過來,再走近一步,我便把你的長命燈丟到火坑裏!”


    剛說完,那女屍雙腿掙開桃木藤,朝她這兒一邁。


    花玉龍:“……豈有此理,當本姑娘的話是耳邊風是吧!”


    她說著,正要去搶夜明珠,卻聽女屍的聲音如空穀回音,說道:“我要,空同鏡。”


    花玉龍:“……”


    希夷看了眼,道:“玄寺丞的鏡子,不好燒掉吧。”


    花玉龍:“……我當然知道。”


    此時被鼠妖包圍的玄策殺出了一道屍圈,眼見那些工匠卻跪越多,眉心忽而一凝,朝一旁的花玉龍和希夷道:“這些人的三魂七魄都被打散,然後抽離了原身,給那些金錢鼠吸入體內,才成了妖!”


    “什麽!”


    花玉龍渾身一顫,回眸看向這片火海,如黑夜之下的無數冥燈,散發著絕望的幽暗氣息。


    一時分不清,誰是人,誰是妖。


    花玉龍:“世間上的妖魔,通過吸收萬物生靈之精魄進行修煉,從而得以幻化成人形,但這種活生生打散三魂七魄,再抽出來的邪術,我卻是第一次見……”


    希夷強忍哆嗦,“那現在該如何做,才能讓他們恢複神智!”


    花玉龍拉著希夷往後退了退,眼見女屍就要走過來搶她的鏡子,忙道:“用天罡術,師父講過,天罡回魂,輔正驅邪!”


    希夷一聽,猛然反應過來:“那我們現在開始!”


    花玉龍朝玄策道:“你殺鼠妖,我們救人。”


    此刻玄策的斷水劍一分為九,隻見他挑起一把,直刺向女屍麵前的地毯之上,斷了她的去路,這才朝花玉龍道:“小心。”


    說罷,卻見花玉龍還沒等他答話,已轉身衝向了陣營。


    她就像一團無燼的焰火,是衝破黑夜的天光,毫不猶豫,永遠向前。


    此時,花玉龍立於跪在地上的工匠麵前,雙手於空中緩緩旋下,凝神念咒之際,隻見那素白的十指間縈繞出一道金紅色的光。


    它像一條沒有盡頭的絲線,鑽進了鼠妖的七竅,不多時,便見那光線上纏繞出了白色的精魂,它們以線為橋,被牽引著,往另一頭流去,那兒纏住的是工匠的脖子,散魂認得相熟的氣息,盤旋片刻,便鑽進了這人的七竅之中。


    花玉龍凝神施術,見工匠那空洞的瞳孔終於有了轉動,緊接著,猛地似被觸發一般驚醒,下一瞬,發出了驚恐的喊聲,雙手捂著腦袋——


    “啊——”


    花玉龍被他這陡然的平地一聲吼給嚇了一跳,拔高聲音道:“醒過來就趕緊出去!”


    “我、我、這、這是哪裏?!”


    沒待他情緒發泄完,希夷已經拽著他往外走了,好騰出位置清理戰場。


    希夷邊拽邊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得問你自己啊!”


    “我哪裏知道!我隻記得自己是隨著行商隊伍來到長安做工,哪裏知道,這一覺醒來,便是這般光景了!嚇死個人啊,那是什麽,躺了一地!”


    聽到這人遠遠消散的聲音,花玉龍輕舒了口氣,打起精神繼續施術,眼下的人太多了,她隻能加快速度,好在鼠妖一死,魂魄之間的相識就將這些工匠給引了過來。


    這便是,生的渴望吧。


    更令她沒想到的是,自己在天心觀學得最多的專治人失魂症的法術,竟在這裏得到了極大的施展。


    花玉龍施了幾次天罡術後,儼然已經熟稔了許多,加上有希夷的幫助,不過半炷香,這些人已然回了魂。


    吵吵嚷嚷,又驚恐萬分地呆在門外的院子裏。


    花玉龍將他們都歸攏到一處後,轉身去找玄策,卻見他原本站著的那個地方,已不見了身影!


    “玄寺丞!”


    花玉龍邊喊,邊往女屍癱躺的地方跑去,欄杆邊的空地上,哪兒還有什麽鬼影?


    花玉龍心頭一陣不安湧起,“人呢?!”


    希夷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確認夜明珠還在他懷裏,說道:“方才我們隻顧著救人還魂,讓那女屍趁機逃脫了!玄寺丞會不會是去追她?!”


    花玉龍咬了咬牙,抬眼瞥向天邊,道:“不管了,現在離天亮還有不到一炷香的世間,我們得先把人送出去。”


    希夷緊張得有些發抖,點了點頭。


    兩人躍出門檻,朝工匠們道:“諸位可知自己是如何到這裏來的。”


    大家麵麵相覷,反問道:“這兒,不是長安城的平康坊麽?”


    “是啊!這幢南曲樓,還是我們建起來的呢!”


    ……


    花玉龍心頭一沉,他們不僅不知路該如何走,甚至連此地何地都不知。


    忽然,一記念頭閃過,花玉龍登時打斷他們的喧囂:“事不宜遲,大家馬上跟我出去。”


    希夷一驚,小跑跟上她的腳步:“師姐知道如何走?”


    第37章 天心觀主   “好家夥,這女子是誰,如此……


    花玉龍當然不能說她也不知道了,便說:“方才那群賭客出了這賭坊後,我眼見他們就是往這個方向去的。”


    說著,一群人走出賭坊大門來到了主街上,兩旁燭火搖曳,若是平日,這妖域中定然熱鬧如人間。這時,花玉龍拿過火把,彎腰在地上仔細查看起來。


    先前那群賭客人多腳雜,循著泥灰上的印記,應當能在岔路上找到方向。


    思及此,她的手又按在地上。


    希夷緊張地站在一旁:“師姐,這是做什麽!”


    “噓!”


    她食指點在唇邊,示意他別出聲,忽然,掌心處傳來細細的震動。


    希夷看著師姐眉心一蹙,心口的不安立馬提到了嗓子眼,卻又不敢說話。


    “有人往這邊來了。”


    希夷眼睛一睜,嚇得隻吐出了個字:“誰!”


    花玉龍按在地上的手心感受著震動,道:“而且,不在少數,不然不會這麽強烈。”


    “這麽多?難、難道又是地界裏的鼠妖?”


    希夷話音一落,身後的工匠們頓時站不住了,嚷著道:“姑娘還不快走啊,咱們要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些壯漢恢複了神智後,便開始覺得這個地方不對勁。眼下他們一群工匠有的是力氣,聚在一起膽子也大了,若不是方才眼見花玉龍施展還魂術救人,此刻是定然不可能聽她的。


    “別吵!”


    花玉龍沒回頭地喝了聲,她話音一落,四周忽而沉浸。


    正當她要做出選擇時,突然,一陣陣打鐵聲,隱隱傳了過來。


    花玉龍眼眸一睜:“怎麽回事?還有工匠沒收魂嗎!”


    這時,人群裏騷動了,有人第一個開口:“劉大郎呢,劉大郎沒在這裏!”


    “還有沈三郎!”


    花玉龍太陽穴發緊,鐵匠坊就在前麵,賭客腳步指引的地方也是前路,以及,那足以震地的聲響,亦是前方傳來。


    這時候,她心裏忍不住想罵人了,這個玄寺丞到底跑哪裏去了!


    這一堆人指著我來救,他可真行!


    花玉龍咬了咬牙:“你們一起去鐵匠坊,把人扛起來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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