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道冷冷的聲音自美人身後響起。


    花玉龍站起了身,朝他們走了過去,神色冷漠道:“如果能讓你們這些凶手死掉,多幾個人陪葬又有什麽問題。”


    玄策回身,見花玉龍一點點將掌心的手帕取下,心頭忽而浮起不安,這花玉龍是怎麽回事——


    忽然,她手中的帕子“嗖”地一聲,燃起了刺眼火焰,直照進美人的瞳孔,令她猛然想起,方才在墓室門前,她便是如此將她身上的衣物燒碎。


    那帕子在花玉龍手裏舔著火,發出幽冥的紅光,而她似也不急著要點什麽東西,嘴角勾起,卻不是在笑,紅唇微啟,於高台上說道:


    “春和十年,前朝將軍,叛逆女道。您可能有所不知啊,我花玉龍被養在天心觀十年,旁的伏妖法術沒學會,淨看了些道門野史。方才追你一路,我便在想,這個斷頭女屍,到底是誰呢?”


    而在聽到“花玉龍”這聲名號時,在場的所有人,都瞬間倒抽了口冷氣,往後倒退。


    唯有美人眼眸怔怔,隻覺玄策那把斷水劍刃,恰恰抵在了她脖頸那煞人的紅線之上。


    花玉龍眼神朝她看來,卻比那劍光還淩厲:


    “相傳啊,前朝有一位驍勇善戰的將軍,人稱戰神,百戰百勝。但偏偏啊,在奉命南下對抗蠻夷的時候,被他們巫師的幻術所惑。無論是布什麽軍陣,都會被一一擊破,損失慘重。而這位戰神將軍呢,也掛了傷。這時,軍中有位見多識廣的老兵進言,說這蠻夷幻術,隻有他們當地的祭司才懂得如何破解。於是呢,這位戰神將軍便喬裝成了一位書生,準備去尋找這唯一有解囊的人,可哪知還未見到那位祭司,人就因為傷口毒發,而暈倒在了樹林裏。”


    “你住嘴!”


    美人雙手緊緊攥拳,一雙瞳孔如死人般隻會瞪大,伸出尖利的指甲,指著花玉龍道:“把她給我扔到井裏去!”


    這時,花玉龍玩著手裏燒著火的帕子,把它疊起,滅了,展開,又燃了。


    突然,她手一抬,帕子頃刻懸到了那豢養鼠妖的井口之上:“一會誰衝上來,我就把誰扔進去。”


    那些護衛猛然頓住了腳步,因為眼下,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玩火的少女,就是惡貫滿盈的長安魔女:花玉龍。


    “鼠衛!還不動手!”


    這些有理智的打手,自然沒有鼠妖好用!


    這時,大門外瞬間衝進了一群黑袍鼠妖,聲音尖細地響著,似在迎合主人的吩咐!


    一瞬間,賭坊再次陷入了恐慌之中——


    “妖,是妖,真的是妖啊!”


    花玉龍笑得雲淡風輕:“別怕啊,反正一會都沒命出去了,不如大家先聽我把故事講完啊。”


    第34章 留下陪我   不拋妻,不納妾,不三心二意……


    “妖女,真的是妖女!這個花玉龍怎麽會在這裏,她不是被天心觀鎖住了嗎!”


    這時,人群中發出恐慌的暴動,就在鼠妖朝花玉龍衝上來的瞬間,玄策手中的斷水劍迅速挽了個劍花,刺向鼠妖,一劍封喉。


    而那劍刃一鬆開老板娘的脖頸之時,竟是被她覷見了空隙,轉而朝花玉龍伸出利爪,直直殺了過去——


    就在這一息間,花玉龍竟不避不讓,唯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睛靜靜地,帶著憐憫地,又像是在看笑話地盯著她,嘴唇張了張,念道:“玶若。”


    美人雪白的手啊,在離花玉龍脖子堪堪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花玉龍唇角微勾,握著手帕的右手一鬆開,火焰便隨風落進了井口,一瞬間,劈裏啪啦的惡臭從深淵溢出,大火迅速蔓延,吞噬著女屍豢養的妖崽。


    花玉龍拍了拍手,身子微一轉,便離了老板娘的掌心一尺,繼續道:


    “女祭司很美,年輕的女子喜歡穿白色的裙衫,不施粉黛卻已足夠美豔,也足夠吸引書生的目光,在她心裏,也是這麽想的。祭司對中原文化很是好奇,於是便救了這個書生。後來啊,就是那位書生學到了幻術布陣的破解之法,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軍營中,結果呢,在最後一次的兩族對戰中,蠻夷部落全軍覆沒。而這位女祭司,則因為通敵賣國,落了個在城破之日,被斬首示眾的下場。”


    突然,那美人的手猛地鉗住花玉龍的脖頸:“你住嘴,你住嘴!”


    花玉龍看著她,卻沒有停止訴說:“而你啊,還念著那將軍的好,覺得他不過是各為其主,身不由己。於是,你讓女徒們為你燃起長命燈,你倚著一口情和怨複活了。你要去找那個將軍,你想要跟他在一起。結果呢,等你到了中原,才發現,他原來早已經有了心愛的發妻。”


    “啊——”


    那美人鬆開了花玉龍的脖子,雙手顫抖地捂著自己的耳朵,拚命搖頭,“不是,你說的都是假的!”


    花玉龍一步步朝她走近:“原來,他不僅騙了你的法術,滅了你的全族,連你唯一信仰的情愛,都是假的。”


    “啊——”


    眼前的美人崩潰地尖叫出聲,這憤怒與欺罔裏,是幾百年來無人揭開過的傷疤,是經花玉龍再次提及時,她才發現,這早已爛入骨髓的痛楚。


    此刻,她慘白的臉皮上再次浮出了無數血線,猛地一抬手,爪子再次箍向花玉龍的脖頸,越抓越緊。


    “妖怪,妖怪啊!”


    賭徒們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早已屁滾尿流,紛紛往大門跑去,結果剛抓上門把手,卻赫然發現——


    “這門被外麵鎖死了!”


    “放我們出去,放我們出去!”


    玄策無暇顧及混亂的人群,迅速收拾完最後一隻鼠妖後,手中的桃木鞭便纏上了斷頭女屍的手臂,奈何她穿的全是金縷玉衣,刀槍不進!


    花玉龍此刻喘不過氣來,隻感覺眼角滑下了一道溫熱的淚痕,氣息輕淺地朝她道:“玶若,你不是最想看世間上的人情義兩絕麽?你殺了我師弟希夷,不就是想讓我怨恨玄策,殺了玄策麽?你現在鬆開我,讓我去殺了他啊。”


    玄策手中桃木鞭一帶,那女屍竟是有了半分鬆動,而他右手握著的斷水劍,直直往女屍脖頸上的紅線刺了過去——


    女屍冷笑地對上玄策的劍光:“把我殺了,這裏的所有人,也將永遠殉葬!”


    玄策看著她,心道一定不會毫無破綻,如果將她的腦袋割下來然後燒掉,興許便能伏屍,但——


    “蕭梧和東珠呢?”


    “都在井裏呢,你下去陪他們吧!”


    說罷,花玉龍見那女屍鬆開了鉗著她脖子的手,轉而一把抓住桃木鞭,另一道掌風直往玄策的麵門上送,斷水劍迅速抵禦在前,隻聽一聲撞擊——


    女屍法力實在高深,一道掌風激得玄策後退了幾步,這一下,花玉龍看見他腳後跟竟是懸空地,置於高台的井口邊。


    就在玄策劍尖抵在地上,借此穩住身形時,眼前突然貼來一道紅衫倩影,抬眸,是花玉龍靠近的目光,“玉龍……”


    她雙手覆上他胸前的織錦暗紋襴袍,輕聲道:“隻要你死了,她就不會讓我死,她就會讓所有人,都回到地麵。”


    玄策一雙眼眸裏瞬間充起了不敢相信,隱忍道:“花玉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她的眼睛裏已然看不見情緒:“玄寺丞說過,希夷死了,你會賠我的。看,這口井我都燒旺了。”


    這時,站在花玉龍身後的女屍幽幽發笑,忽而轉身朝這些賭客道:“大家放心,隻要這位玄寺丞跳下去,我便答應送你們回去。”


    聽見這句笑聲,懷揣錢財無數的賭徒們突然停止了撞門,轉頭朝玄策這邊看來,於人群中突然喊出了一道聲響:“那還等什麽,快下去啊!”


    這時,那些亡命之徒紛紛握拳,一邊舉手,一邊滿眼腥紅地喊道:“推下去,推下去!”


    花玉龍貼在他耳邊,笑得諷刺:“玄寺丞,瞧瞧,這就是你想要保護的人啊。這就是你的正道,這就是你寧願舍棄身邊的人,都要救下的無私大義!”


    玄策狹長的眼瞼泛起了一圈紅暈,是連他都不自知的神情,握著她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腕,凝眸道:“花玉龍,世人皆說你是魔女,我沒想到,你竟真是這樣的人。”


    身後是吞噬的烈火,而他身上的止火符,早已都給了她。


    嗬。


    花玉龍另一隻手去掰開他的鉗製,手心貼著他的掌心,眼眸抬起,看著他瞳光裏的變幻,說道:“該物歸原主的東西,我會還。”


    說罷,她正欲鬆開,驀地,卻被他突然反手攥緊,“花玉龍,命運的歸命運,自己的歸自己。”


    杏眸一怔,隻感覺衣袖內落進了一個東西,沒來得及細想,雙手便被玄策一瞬借力,動作利落地,將他自己往火坑裏推了下去——


    襴袍墜入井口的瞬間,女屍拍手笑出了聲:“咯咯咯~有趣,真有趣!這世間若是多幾個你這般狠絕的女子,便能多殺幾個負心的男人!”


    就在女屍要往這井口走來時,花玉龍擋在她麵前:“天就快亮了,還不放我們走?”


    “是啊,老板娘,快放我們走吧!”


    “快開門啊!”


    花玉龍冷眼看著這群焦躁湧動的賭徒,麵前的女屍終於轉身朝大門走了過去,隻見她衣袖一揮,封印在門鎖上的熒光頃刻消散,“大家原路走出城門,自有護衛送你們出去。”


    聽到這句話,那些賭客們如亡命般前擁後擠地往外逃,花玉龍正要跟著他們走,忽然,手腕被人一握,回頭看去,竟是女屍的手,隻聽她道:“你留下來,陪我。”


    花玉龍一點點鬆開她,冷冷道:“陪你?你殺了希夷,我留下來,也隻會想著如何殺你報仇。”


    此刻,女屍的臉上再次扯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如果我說,我沒殺他呢?”


    花玉龍瞳孔一睜:“你說什麽?”


    “我要讓你殺了玄策,又不用真的殺掉你的好師弟,老道我做事,向來殺一半,留一半。現在我告訴你,如今你若是出了這門,可就永遠也見不到他咯!”


    花玉龍雙手握拳,瞪著她道:“你威脅我!”


    女屍回身,邊往賭坊裏走,邊愜意地念道:“哎呀,我的貓兒呢,喵~喵~”


    花玉龍邁步走到她跟前,抬手一攔:“你讓我見一麵希夷,我才相信你的話。否則,我就把這裏都全部燒光!”


    女屍抬起手帕掩嘴笑了笑:“別動不動就燒光,你已經把你的情人燒死了,還想再燒死你的師弟麽。”


    聽到此,花玉龍一字一句道:“我跟玄策、不是情人,你看錯了!”


    哪知,這女屍笑得更甚,美人扶額地邊走邊道:“你們用了樓觀術破我守月陣,勘破我設下的地形,你道我為何在腰牌上刻‘樓觀’二字,就是因為,但凡想破陣闖進來的,非男女不可,非結同心印不可。”


    花玉龍心頭震震:“你說什麽?”


    此刻地女屍似又恢複了她美人老板娘的姿態,朝那高台走去:“你殺了他,我真是太高興了,隻要進了我這地界,便能斷情,絕愛。你瞧那些賭徒,哪個得了錢後,不拋妻,不納妾,不三心二意?往後啊,你留在這裏,殺光所有惡心的男人,豈不快活~”


    她邊說著,腳步便在高台邊踱著,花玉龍猛地扯過她的手臂:“我師弟呢!”


    女屍的眼睛一如既往沒有靈氣,隻眨了眨道:“好~我讓你見他一麵。我可不像那些臭男人,出爾反爾,說話不作數。”


    說罷,就見女屍走下台階,往方才他們所在的高台背後走去——


    花玉龍見女屍抬手,扶在了旁邊的欄杆上,稍一轉動上麵的朱紅柱子,階梯便應勢往左右兩邊推開,霎時間現出了另一道井口來!


    第35章 女人要狠   這些男人不聽話,留著有什麽……


    與先前所見的鼠井不同,這是口真正的水井,於那漆黑陰冷的水麵之上,正架著一個大型的鐵籠子。


    “希夷,希夷!”


    花玉龍幾乎跪到地上,雙手扒在井口邊,在喊出聲的那一瞬間,渾身都在顫抖。


    “師姐!我在這兒!師姐!”


    深井之下,傳來了希夷激動哽咽的聲音。


    “希夷!”


    聽到這聲回應,花玉龍心頭的不安終於落了一半,“你別害怕,師姐這就來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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