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玉龍見玄策又沉默了,突然頓時有些心虛,畢竟二兄讓她時刻記住,人家是官,我們是民……


    正想著怎麽轉移話題,卻見桌上擺了幾卷紙,正要伸手,眼神下意識往玄策身上瞟,卻見他目光有些飄離,臉色好像被她氣到了,竟泛著一絲若隱若現的紅來!


    唉,花玉龍也很頭疼,她實在不知道自己這氣人的天賦從何而來。


    實冤。


    “那個,玄司丞,我能碰它嗎?”


    “怎麽,你準備點火?”


    聽他這話,花玉龍也跟著氣了,“說話陰陽怪氣的,又不是點你的火!”


    玄策:“……”


    他隻感覺自己那剛平靜下來的情緒,瞬間又被她拱得漲潮了,氣煞了人。


    而對麵的花玉龍卻儼然淡定從容,摸了摸這桌上的紙,視線朝四周看了眼,小聲嘀咕道:“剛剛聞著這兒挺潮濕的,怎麽也沒杯水喝。”


    玄策背過身去不理她,按了按自己的無名火,繼續朝這屋子的其他地方搜尋。


    “咦?”


    玄策步子一頓,決定無論她說什麽自己都不去接話。


    “這紙張,有些特別。”


    玄策回頭,但沒說話。


    此時花玉龍將那白紙放到鼻翼間嗅了嗅,然後,攤開掌心,真的如玄策所說的,燒掉它。


    玄策這回,太陽穴突突發疼。


    火苗竄起,花玉龍看了看火光,又煽了煽,將火熄滅。


    “真的是花家的紙啊。”


    玄策這次徑直邁步上前,“如何確定?”


    花玉龍抬眸看了他一眼:“玄司丞這是在問我?”


    玄策:“對,本官在問你。”


    花玉龍:“……”


    交朋友的時候是玄某,耍官威的時候是本官。


    嗬。


    她手一抬,把白紙遞到他麵前:“喏,你自己看,這紙被燒了之後,也不會落成灰,而是成片連在一起。再在光下看這沒有燒過的地方,就會發現,這白紙上麵全是細密的網狀紋絡。你再摸這紙張,我們花家造的桂堂東紙,不敢說是天下最雪白的紙,卻是天下最堅韌的紙。”


    玄策眼眸微亮,接過這紙,果然觸手質感細膩,與尋常書寫的紙張大有不同,遂疑惑道:“這裏怎麽會有桂堂東紙?”正說著,忽然似想到了什麽,看向花玉龍:“你們通常拿這紙做什麽?”


    花玉龍想了想,道:“因為材料難得,所以都是皇宮禦用,或者裝裱珍貴的名畫,還有……”說到這,她語氣忽地一頓,似被心裏的一個答案驚住,朝玄策抬眸道:“印製飛錢。”


    突然,角門處傳來一聲響動,玄策袖袍一掠,便將這卷白紙收入囊中,另一隻手牽過花玉龍,徑直往一側高櫃裏藏了進去。


    花玉龍心頭突突直跳,在黑暗的櫃子裏,她聽見了外麵有衣袂摩挲而過的聲音,而這人的腳步很輕,仿佛沒有,花玉龍小心地窩坐進了櫃子的一角,大氣不敢出。


    櫃子的門縫並沒有很嚴密,有一絲光透了進來,玄策深眸看向門外,忽而,眉心凝起,似發現了什麽。


    花玉龍也想看看外麵景色,奈何玄策人已占了視角,便隻好盯著他看,至少這樣能間接察覺外麵的狀況。


    櫃子裏的空間不大,半明半暗,那一束隱隱的光落在玄策的側臉上,映出一道起伏而令人目眩神迷的線條,他的額頭寬闊如平野,那眼睛似黑夜暗潮湧動的水波,鼻梁如山峰,帶了一身的寒淩之氣,一直到那張唇。


    花玉龍心裏忍不住歎了聲,這人不張嘴說話的時候,倒真是好看的。


    忽而,外麵傳來桌椅搬挪的聲音。


    花玉龍心頭一震,這,這人是打算在這裏呆多久?


    這時,玄策收回視線,靠到櫃子的另一邊,正與花玉龍麵對麵。


    視線一觸,花玉龍下意識想往身後退,哪知後腳跟便碰到了櫃子角,瞳孔嚇得一睜,定定看向玄策,確定沒有鬧出聲音。


    但這一嚇,搞得她直接呼吸不暢,隻得緩慢而悠長地吸了口氣,再一點點吐出來。


    她這邊謹慎而專注地呼吸,卻沒察覺自己幾乎擁在了玄策的懷裏,這胸口一鼓,一下就將兩人間那僅有的一絲空隙擠壓全無。


    玄策牙關咬了咬,鼻翼間滿是花玉龍身上的清香,那是夜裏的絲絲冷雨,幽靜而暗自流動,細聞之下,又裹挾著樸素而空靈的溫柔,清透如月光。


    在這狹窄,安靜的櫃子裏,他無處可逃地,被這樣的香氣纏綿上了。


    他的呼吸,竟有了一絲渾濁。


    在意識到這的一刻,他想緊閉雙眼,但懷裏的女人就像個兔子,她突然抬起了手,爪子有點使勁,攀在了他的衣襟上。


    他垂眸,看到了她那雙麋鹿一般的眼睛,眼角泛起了一層紅暈,神色著急,卻說不出話來,緊接著,她水盈盈的眸子竟是微眯了眯,嘴巴似張微開,腦袋往後仰了仰,呼吸急促了兩下,忽然,她左手覆在了自己嫣紅的嘴唇上。


    眉頭皺著,眼神難受。


    一瞬間,玄策似讀懂了她眼睛裏的意思。


    突然,他的手掌抓過花玉龍的手腕,將她左手拿離嘴唇,另一隻手的虎口托起她精致的下巴,就在花玉龍驚愕地睜眼時,他那副俊冷而高傲的臉,頃刻貼了下來——


    火與水的融合,有鋪天蓋地的熱氣散開。


    化成了飄渺水霧,迷住了花玉龍的眼睛。


    百仗高峰,鬆山逐浪。


    有清有濁,有動有靜。


    大道無情,日月運行……


    第32章 醉生夢死   “真是委屈您了啊,玄寺丞。……


    花玉龍的腦子裏亂蹦出清心道經來,但越是默念,越是混亂,嘴唇的涼為何能讓她的臉頰熱得生火。


    此刻,她抓著眼前人的衣襟,力道愈來愈緊,玄策這是,這是在做什麽?!


    她喘不過氣來了,眼睛睜得大大的,而方才那道噴嚏,也被他的野蠻嚇了回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那道似乎不費力氣的侵占,才抽離了她。


    那雙黑得透亮的瞳孔上,正映著花玉龍懵懂而迷茫的模樣。


    雌兔,眼迷離。


    花玉龍感覺眼前的視線沒了焦距,模糊一片,卻又不敢動彈,當然,她就是想動,身子也是僵硬的,她隻好動起眼珠子。


    試圖尋找其他的東西,將腦海裏的畫麵轉移,甩開。


    就在她的目光碰到櫃子中間的門縫時,忽而一睜,似有什麽東西吸住了她,眼睛一瞬不眨地看著。


    眼下,站在暗處的玄策,見花玉龍這一下,很快又似沒事兒人一樣冷靜,還認真地看起外麵的風景來,心裏沒來由悶住,倒顯得他放不開了。


    嗬。


    這時,櫃門外又是一陣響動聲,花玉龍心頭緊了緊,在有限的視線範圍內,她看到外麵的人影消失,直到角門一開,又關上了。


    兩人靜默了幾息,確定屋子裏,再無旁人。


    玄策長手推開了櫃門,長腿便邁了出去。


    待花玉龍揉著手出來時,抬眸就見玄策背對著自己,丟了句話:“方才行非常之事,花娘子切莫放在心裏。”


    花玉龍聽到這話,揉了揉鼻子,這說得,像是我自己給你拖後腿了,手背擦了擦嘴巴,裝作不在意道:“真是委屈您了啊,玄寺丞。”


    玄策斜看了她一眼,沉聲道:“走罷。”


    “等下。”


    花玉龍朝桌子走去,仔細掃了眼,道:“方才那白色的蜜蠟磚,不見了。”


    玄策視線一凝,道:“你看見他拿走了?”


    花玉龍抿了抿唇,點頭道:“而且,我還見過這個白衣人。”


    玄策視線與她一撞,聽見花玉龍道:“是南曲樓的孟之渙。”


    那幽深的眼眸於暗室流動,花玉龍聽見他沉沉地說了聲:“方才我聞到了一股,很強烈的妖氣。”


    ——


    室內的角門外,按照樓觀術顯映的地形來看,也是一個作坊,但不是鑄鐵坊,而是造紙坊。


    跟在玄策身後的花玉龍忽而沉默了下去,這紙坊裏的每個人眼神都是陷入了空洞,在他們經過的時候,竟是沒有任何反應,隻專注地在流水中洗出一張張白紙。


    這裏見不到太陽,所以潮濕的水汽氤氳在每一處呼吸裏。


    花玉龍不由陷入一陣疑惑:“這裏是造紙坊的話,難道說方才那桂堂東紙……是地界自製?可是,這紙不僅是皇家禦用,而且製作秘方還是花家獨有的,他們怎麽會呢?”


    玄策聽及此,萬千思慮裏忽然閃過一道幽光,但很快卻又隱去,沒被看清。


    從造紙坊出來,路便寬闊了許多,儼然如地麵上的街道。


    花玉龍邊走邊說道:“來之前我還想不通,在南曲樓地下為何會有如此工程,但方才見到那將軍墓室,我算是明白了,所謂事死如事生,這裏,原本就是將軍和將軍夫人永久安寢的世界……”


    玄策點了點頭:“而且那製作腰牌的北寒玄鐵,也是來自於陪葬的盔甲。”


    “難怪,所以那個鑄鐵坊就是在用北寒玄鐵來鍛造腰牌,這本就是地界之物,自然能成為通行的魚符!”


    玄策聽她在那兒認真分析,已是離他心裏想的八九不離十了,此時,眼前街道更寬闊了些,依照方才在南曲樓地麵所見的地形圖,玄策開口道:“再往前,便是賭坊了。”


    花玉龍一聽,心頭再次緊張了起來,抬眸,便見於一片暗沉的天地間,佇立著一幢高樓,滿掛燈籠,搖曳如日。


    就像海市蜃樓那般,足夠熱鬧,足夠靡麗,像沙漠,或是無盡大海之上飄忽不定的美景。


    花玉龍還聞到了一股香氣,是從這樓裏溢出來的,這香味她也在南曲樓裏聞到過,卻沒如今這般放肆濃烈,比美豔胡姬的胡旋舞,還要目眩神迷。


    她在想,裏麵縱使妖惑橫行,卻也是,令人甘願醉生夢死。


    花玉龍和玄策走上賭坊前的台階,卻發現這高大的門楣之下,此時正守著兩位笑麵人。


    他們的臉白得嚇人,配上殷勤的笑,仿若地府裏的衙役,送上門的,都來者不拒。


    她想到方才玄策所說的,這些妖便是等著他們進去的……


    這時,心頭忽然溢起不安,低聲朝他道:“我們這一路上,也沒看到東珠和蕭梧,還有西璧。”


    玄策:“東珠知道我們要去賭坊救希夷,她的嗓子還等著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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