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少年臉紅   “你長得比尋常男子還要白,……


    山原和竹猗的劍柄斜插入土壤,往外一抽,便帶出不少黃土,不多時,槐樹下的土坑內,就現出了一個漆盒。


    花玉龍探頭看了看,道:“你們這是……要驗屍?”


    山原抽出劍身,鋒利的劍刃小心翼翼地沿著盒蓋與盒身的縫隙間劃過,隻聽“滴答”一聲,漆盒被打開了。


    花玉龍心跳一縮,身旁的玄策已傾身上前,隻見漆盒裏安放著一個白布包裹,山原的劍尖一挑開紮著的繩結,那布囊中的東西便頃刻展現在眾人眼前。


    花玉龍杏眸一睜:“貓兒呢?”


    在那白布包裹裏,靜靜躺著的,是一隻用棉布編織成貓兒形狀的玩偶。


    玄策語氣沉沉道:“那隻白貓,沒有死。”


    花玉龍看向他:“你來挖棺,難道是早就懷疑?”


    “那天在南曲樓裏撞見這隻白貓,就隱隱覺得不對勁,鼠妖再膽大橫行,可貓鼠畢竟是天敵,”說到這,玄策目光不由看了花玉龍一眼,接著道:“那天你把貓從地上抱過來的時候,鼠妖就執刀刺向我們,應該是衝著這白貓。”


    花玉龍略一回想:“那宋沁嵐為何要撒謊,說貓死了?”


    這時,隻見玄策從百寶囊中拿出今日在畫室裏尋到的貓球,放在地上,朝花玉龍道:“用你的火,燒一燒。”


    聽他這般尋常地說出這話,花玉龍心頭頓時一虛,雙手負在身後,眼神往別處瞟:“咳,我這……這火,可不是說放就放的……”


    玄策挑眉:“意思是,你控製不了火候?”


    花玉龍:“……”


    竹猗:“難怪全長安城都防著你。”


    玄策隻聽說她從小自帶火體,但沒想到這麽大了,還不會用,遂道:“那你蹲下來。”


    花玉龍應聲蹲到他麵前。


    玄策:“掌心懸在這藤球上,閉上眼,集中精神,跟我念。”


    花玉龍見玄寺丞又要現場教學了,立馬聽話地闔上眼睛,長長的睫毛上懸著黃昏的金色,撲閃撲閃的。


    這時,一道清朗如風過鬆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晴者心火,天地炎炎,若合符契,雷霆掌中。”


    花玉龍順著他的話低吟片刻,隻覺掌心一熱,驀地睜眼一看,隻見掌心下的藤球頃刻被火舌舔上。


    她下意識握掌為拳,那火便熄了。


    不由驚喜道:“玄寺丞好厲害!”


    一旁的竹猗嗤笑:“這種小火苗,我們隻肖用火符念咒即可,花娘子這在道觀修煉如此多年,怎麽連這點法術都不會?”


    他話音一落,忽然眉頭皺起,食指堵上鼻翼,道:“有妖氣!”


    說罷,眾人看向那藤球,隻見方才的明火頓時燒成了黑色,伴隨一陣腥臭,最後將它燒成了灰。


    山原:“是妖物!”


    花玉龍震驚道:“是那隻貓?!”


    玄策目光冷冷地看著那一地黑影,道:“回南曲樓。”


    ——


    在馬車趕去平康坊的路上,玄策打開車門,朝山原道:“繞到天心觀,將花娘子送回去。”


    花玉龍眼看就要到宵禁閉坊的時候了,想她溜出來了一天,若是還不回去,被父親和阿兄知道……雖然她並不怕責罰,但心底裏,是不想讓他們不高興的。


    遂聽他這麽講,自己也就按下了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沉默地跟著馬車回觀。


    對於天心觀這條路,竹猗和山原都走熟了,馬車很快便駛進了槐樹道,就在盡頭的道觀門前,他們看見那兒也停了輛馬車。


    山原和竹猗下車,叉手行禮道:“溫寺丞。”


    花玉龍打開車門,就見花重晏和大理寺的溫簡,正站在觀外。


    而花重晏在看到妹妹從觀外回來時,眼裏也沒有訝然之色,顯然,他已經知道了。


    花玉龍心虛地下車,走到花重晏身邊,低聲道:“阿兄……”


    花重晏:“玄寺丞已與我說了,案情有些地方需勞煩你出觀。”說著,哼笑了聲:“你倒是讓人家寺丞打掩護,自己呢,卻一聲招呼都不打了,沒禮數!”


    花玉龍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向玄策,見他正跟溫簡說話,沒曾想他已經替自己圓了話,心裏頓時輕鬆了半分,道:“我說了也沒用。”


    溫簡:“我們剛從鑄錢監回來,現下宋監已經同意我們假製飛錢印版的方案了,新的樣式也打了樣,最快明日,假飛錢便能印製出來。”


    玄策點了點頭:“好。對了,不知二位是否去過南曲樓的妙音閣,那裏的人不收飛錢,隻要真金白銀,但他們的主事卻會用飛錢當賞錢。”


    說完,卻見溫簡的臉上浮起一絲紅暈,忙擺手道:“我們大理寺作風嚴謹,斷不會隨意出入此等風月場所。”


    花重晏聽了,眼眸笑著一轉:“溫寺丞,查案所需,不拘小節。”


    溫簡努力咳嗽了幾聲,以掩過尷尬,誰料花玉龍突然來了句:“阿兄,我今晚還想跟玄寺丞出去。”


    她剛說完,腦袋上就被一把折扇揍了個栗子。


    “疼!”


    花重晏:“你還知道疼,我以為你不怕挨板子呢!還不給我回天心觀,道經都給阿耶抄好了嗎!”


    花玉龍揉著腦袋,理直氣壯:“自然是抄好了!你再打我,我就把你折扇燒光!”


    花重晏把手中折扇一合,背到身後:“那也不能出門!”


    “阿兄,我也是為了咱們花家,那鼠妖我見過,那宋娘子我也有份子救,而且今日也查出了一點線索,原來之前給我畫小像的孟畫師,還是個落魄貴公子,但沒有人知道他具體的身世,我覺得,越是遮掩的,就越欲蓋彌彰,阿兄,你耳聽八方,是不是有辦法查到他的身份?”


    花重晏臉色忽而一凝,盯著花玉龍,直把她看得心頭一慌:“阿兄?”


    “你是不是喝酒了?”


    花玉龍:“……”


    玄策開口:“花娘子確實是喝了兩壺,不過也不是什麽壞酒,西域的龍膏酒,不宿醉不頭疼。”


    花重晏揉了揉太陽穴,扯了扯嘴角道:“玄寺丞見笑了,一會我便讓仆人把酒錢送到府上。”


    花玉龍沒想到玄策這麽計較,嘀咕了聲:“難道幫忙查案,還不包夥食麽。”


    玄策依舊臉色穩定如常:“方才你也說了,是為了花家。”


    一旁的溫簡好脾氣地打圓場:“花小姐果然女中豪傑,溫某就不勝酒力,莫說兩壺,便是兩口都上臉了。”


    花玉龍難得被誇,笑著朝他道:“你長得比尋常男子還要白,自然是易臉紅的。”


    花重晏最怕自己這個妹妹誇人,哪有說男子臉白的,忙道:“小妹看人說話角度奇特,溫寺丞可千萬莫放在心上。”


    溫簡笑得露齒,擺擺手道:“花小姐性情直接,沒有彎彎繞繞,我看也比尋常女子更大方得體。”


    花重晏沒想他們倆還互誇起來了——


    “玄某還有事,先告辭了。”


    忽地,站在一旁的玄策丟了句話,就轉身欲走。


    花玉龍忙喊了聲:“玄寺丞,你等一下!”


    玄策側身而立,見花玉龍提著輕盈的長襦裙,身影小跑躍進了天心觀的門,眼神收了回來,看向花重宴:“今日有勞花娘子,那酒錢花二郎無需言謝,玄府也不會收的。”


    花重晏拱手笑道:“那便當是花某回請的,您如何也要收下。”


    玄策:“玄某官職在身,不便受禮。”


    花重晏折扇一撥,狐狸般的臉上還是掛著商人不卑不慍的笑:“如此,那等案子結了,我們再好好喝一杯。”


    玄策不置可否,隻轉眸朝溫簡道:“大理寺卷宗為全國之最,關於孟之渙的身世背景,還需盡快查明。”


    溫簡突然被玄策投了話,心頭登時緊張,這人一直冷著副臉,真如傳聞所說的:宗正寺玄策,冰山不可攀。遂溫簡隻剩點頭,認真道:“今夜我們便熬夜查閱,不漏過一絲線索。”


    “還有,”玄策聽到身後的青石台階處踏來輕輕盈盈的腳步聲,語氣幽幽道:“當時,當地,曆任的各級官員,都需對應。”


    就在溫簡怔愣之時,身後響起一道鈴鐺般悅耳的聲音:“玄寺丞,您今夜怕是路途艱險,所以我特意給您找了個幫手,長安天心觀觀主的唯二關門弟子:希夷道士!”


    玄策轉頭看向花玉龍,再順著她期待的目光,垂眸把視線落在希夷的腦袋上,那雙葡萄般烏黑天真的眼睛,正告訴他:我沒捉過妖。


    “崇玄署辦案,還用不著一個小道童幫忙。”


    花玉龍忙攔著道:“唉!崇玄署掌管天下道觀,我這天心觀的師弟自然能差遣得,今日您叫我去辦事,本姑娘不也沒推辭麽!”


    說著,拽著希夷就往玄策身前推了推:“我這個小師弟天分了得,隻要您說一聲,他都能給辦成。”


    花重晏自覺妹妹是在胡鬧,便道:“既是危險重重,你還叫希夷去,他還小,萬一出了什麽岔子可還得了!”


    聽到這話,希夷抬頭,心裏眼裏瞬間湧起了感動,沒想到花二爺竟會如此護著自己,但,師姐說得沒錯——


    “在下沒問題,除妖伏魔本就是道家天職,玄寺丞,我保證不給您添麻煩。”


    說罷,他一板一眼地叉手行了個禮。


    玄策見狀,自然是知花玉龍葫蘆裏賣什麽藥,花家不肯她夜不歸宿,但放一個小跟班在這裏,就不怕事事不在了解之中。


    “既然花府如此相助,那希夷道士,你便跟過來吧。”


    這話一出口,玄策覺得他答應得似乎有違自己的作風。


    而一直在旁邊忍氣的竹猗頓時傻眼了:“寺丞,這怎麽行……”


    山原拉住他,冷靜道:“時候不早了,趕緊辦事。”


    花玉龍則一臉心滿意足,擺手恭送玄策道:“玄寺丞慢走啊,路上注意安全。”


    玄策雙手負身往前走,眼眸側側看她一眼,卻什麽也沒說。


    第19章 打壓嚇唬   “玄寺丞法術高強,會保護我……


    馬車裏,希夷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正襟危坐,正打算如此維持空氣的狀態,直到目的地。隻一道聲音突然響起,把他好不容易的矜持嚇成了炸毛——


    “希夷道士。”


    “哈!您、玄寺丞叫我希夷就好了!”他忙擺手笑嗬嗬道。


    對麵玄策慢條斯理地捋平衣袖上的褶皺:“平日裏,都除過些什麽妖?”


    希夷一時被考,肉肉的臉蛋瞬間有些漲紅:“呃,師父每次離開長安,都讓我和師姐留在觀裏,所以……不曾抓、抓過什麽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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