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然說:“有個鏟鏟!紅棺材是喜喪, 隻有年過八十自然死亡的人才用的。我估計就是老太婆死了,辦喪事的時候, 出了點意外, 有不幹淨的東西鑽到屍體裏去了。之後, 就被人封在屍體裏麵, 深挖深埋,再讓你們修房子挖出來了。髒東西被燒死了, 沒得事得了。這棺材也處理起差不多了,不過沾了髒東西的棺材還容易惹來髒東西,盡快燒了地好。”


    楊大勇連續“哦”幾聲, 依然手腳發軟,站不起來。


    聶然轉身去把百萬抱起來, 湊到楊大勇跟前, 說:“舔兩下嘛。”


    楊大勇傻了:讓我舔小狗兒?舔哪?這怎麽好意思舔?哪有人舔狗的?


    百萬的眼睛一亮, 哧溜一口, 把楊大勇身上沾染的黑氣舔光, 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 依然餓。


    楊大勇這才反應過來, 原本是讓小狗兒舔他。


    聶然又叮囑句:“自己回頭找個廟子或道觀燒燒香、拜拜神旺旺火氣。”祛祛黴氣。


    楊大勇應下。


    聶然說了句:“走了。”轉身就走。


    楊大勇一下子站了起來,喊:“聶然!”這……就要走了?


    林老板一看,楊大勇這女娃子有本事啊。道士都沒敢動, 她兩下就擺平了,厲害得很!他幾步過來,說:“小侄女,吃了飯再走嘛。”


    楊大勇趕緊接話,說:“對對對,吃了飯再走。”


    聶然說:“吃了飯天都黑了。”大步流星地走向車子。


    楊大勇緊緊地跟在身後,問:“那好久回來?”


    聶然說:“不回來了。”


    楊大勇說:“啥……啥子?不回來了?啷個不回來了呢?你還在讀書噠!房子都不要啦?聶獨眼還沒找到噠。啷個不回來了呢?不可能喲。”


    聶然扭頭,就見楊大勇的眼睛紅了,非常震驚。這麽大個人,還是個男的,居然跟娃娃兒樣,要哭了?


    她說了句:“走了,不用送了。”抱緊懷裏的百萬,一路小跑回到車上,關上車門,將頭探往前座,就說:“媽,我跟你講,剛才楊大勇居然要哭了。”說完發現她媽和薑豫看向自己的眼神都不太對,瞬間明白過來,坐好,係上後座的安全帶,說:“我爺爺教的。”


    薑豫輕輕拍拍伍慧的手,說:“孩子有本事是好事。”又很好奇地問聶然,“剛才那是怎麽了?”


    聶然說:“就是耗子精的魂魄附身在死掉的老太婆身上。鬼,我見多了……”話到這裏,忽然想起這事情他倆不是爺爺,沒接觸那麽多鬼怪東西,擔心他們接受不了,趕緊否認:“咳,也……也沒見多少,沒鬼,沒鬼。”


    薑豫附和句:“要相信科學。”給伍慧和自己都係上安全帶,發動車子,便準備離開,在啟步時觀察車況時,一眼瞥見站在後方不遠處的楊大勇正眼巴巴地看著車子,那樣子有點可憐。


    他看了眼車子裏的母女倆,誰都沒注意到後麵的楊大勇。


    薑豫自然不會給她倆找不痛快,踩往油門,往前開去,轉彎時,他從後視鏡看了眼,隻見楊大勇蹲在地上,用手捂著臉。他再從後視鏡看到後座的聶然,她正在用手撥小狗的爪子,逗狗玩。十六歲的小丫頭,還是一團孩子氣。


    百萬沒吃到飯,餓,不高興,蔫噠噠地趴在座椅上不想理聶然。它後悔,後悔自己被咬住脖子後嗷嗷嚎那幾嗓子,有點丟臉,還丟了口糧。


    伍慧從剛才的驚嚇中回過神,又想起聶然出生時的風大雨大雷大、門窗似有人拍打被撞得砰砰作響的情形,再想起剛才聶然手裏突然冒出的兩團火,意識到聶然很可能天生跟別家孩子不一樣。挺好的,難保護自己,不會受人欺負。


    薑豫開車,沒有進縣城,從繞城路上高速,往回開。


    聶然第一次出遠門,看哪都新鮮,待到了高速路服務區又買了一大堆零食、飲料,自己的、伍慧的、薑豫的,連百萬的都有。


    薑豫再次被聶然驚到了,問:“你的手機不是壞了嗎?哪來的錢付賬?”難道聶然出門還帶現金嗎?


    聶然說:“我媽給的呀。”


    伍慧說:“我剛沒給你錢。”


    聶然說:“你給我的錢我轉到銀行卡裏,再取出來的。”財不露白,自己帶了多少錢、存了多少錢是不會告訴他們的。


    薑豫和伍慧了然。薑豫看到那些帶著狗上路的人都把狗牽出去放粑粑尿,問聶然,“要不要把百萬放出去拉個粑粑?”


    百萬對聶然買的零食、肉幹、雞腿都毫無興趣,懶洋洋地趴著打盹,聽到薑豫的話,扭頭就見聶然盯著自己,愣了下,反應過來他們說的是什麽,站起來,看向窗外,隻見一條小腿正抬腿往樹根下吡尿,不遠處還有條小狗撅起弓起腰拉屎。它的嗓子裏發出憤怒的低吼聲,湊著他們仨一起眥牙,轉身跳進後備箱,一眼見到放在後麵的斬不平,嚇得眼睛立起來,以更快的速度跳回來,坐得端端正正,揣著小手手,格外乖巧。


    聶然說:“它好像不需要。”又叮囑句,“你不準在車上、不準在家裏拉粑粑尿。”


    百萬扭頭,側身對著聶然,腦袋湊到一邊,拒絕跟他們仨交流溝通。


    薑豫從駕駛位探頭看了眼這狗,對伍慧說:“別看這狗小,能咬髒東西,還能聽得懂人話。”


    伍慧經曆過聶然出生時的異相,再經過今天下午那一樁,對此已經見慣不怪,淡定了。要是哪天小狗說人家,說不定自己都不稀奇。


    聶然看了一路的風景,吃了一路的零食,直到夜裏十一點多過了新鮮勁,才抱著百萬靠在後座上睡著了。


    薑豫和伍慧輪流開車。他們在服務區吃過晚飯後,換伍慧開車,到十一點多,去到服務區,稍微休息了下,便又換成薑豫開,到天亮後,換成伍慧。


    下午時,他們抵達伍慧家。


    薑豫跟伍慧現在隻是戀愛關係,還沒同居,沒住在一起。


    聶然的行李多,大包小裹的,把後備箱塞得滿滿的。


    薑豫停好車,便去搬後備箱的行李,順手去拿聶然的那把劍一下子沒提起來。他再用力一拿,發現挺沉的,拿不動,心想:“不會這麽重吧?”他朝劍壓著的紙箱看去,紙箱連點凹痕都沒有,不像是劍很重的樣子。薑豫再提了下,仍舊拿不起劍。他雙手握劍,用力提,拿不起來。薑豫以為卡住了,檢查了一圈,沒見到有東西卡在劍上。


    他喊道:“伍慧。”把她叫過來,說:“你拿拿這劍試試看,我不動。”


    百萬趴在後座上,瞪大眼睛聚盯會神地看著他們拿斬不平。


    伍慧看了眼百萬,說:“我就摸摸,不拿。”滿臉古怪地看了眼薑豫,伸手去拿劍,看著很輕的一把劍,竟然沒拿動。她換上兩隻手,依然沒拿動。她扭頭對站在旁邊看熱鬧的聶然說,“你試試。”


    聶然挺懵的。她以為斬不平很重,結果很輕。可這會兒薑豫和伍慧都拿不起來,又是怎麽回事?她試著把斬不平拿起來,入手輕得跟拿根小木棍沒區別。


    薑豫感慨道:“厲害,用的劍都認主的。”


    聶然滿頭霧水地看向斬不平,心想:是這樣嗎?


    他們來來回回好幾趟,才把行李都搬進電梯。


    聶然跟著伍慧到了家門口。


    伍慧打開門,“喵……”地一聲,一隻毛絨絨的名種貓從屋裏出來,在伍慧的腿上蹭了下,一眼瞥見聶然和她懷裏抱著的百萬,嚇得發出聲變了調的慘叫聲,弓起身子炸著毛頭連滾帶爬地逃回家。


    伍慧喊了聲:“寶寶,別怕,那是姐姐。”


    聶然:“……”莫名的,一瞬間,她有情緒了!


    伍慧跟薑豫把行李搬出電梯,又再搬進家裏,見到聶然還站在門口,叫她進去。


    聶然心想:不就是養貓嘛,我還養狗養百萬呢!


    這是養貓的事嗎?這是媽媽稱呼貓為寶寶,自己竟然有個貓妹妹,哈!這貓成精了嗎?就想當自己妹妹!嗬!


    聶然進屋,乍然麵對陌生的環境,和跟農村完全不一樣的房子,有一點點無措。


    薑豫低聲對伍慧說,“我來搬行李,你先照顧聶然。”


    伍慧輕輕點頭,先從鞋櫃裏拿出拖鞋給聶然換上,再帶她看各個房間。


    屋子裝修得很漂亮,到處收拾得幹幹淨淨的,聶然覺得有點像自己在視屏網站上刷到的大平層豪宅。可是全然陌生的環境讓聶然充斥滿不適感。


    她突然就想到一句話,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她昨天下午還很堅定地對楊大勇說不回去了,想看楊大勇後悔的好戲,今天下午就想回家了。


    聶然不是三歲孩子,不可能真的因為不適應,就哭著嚎著要回家。況且,這是媽媽的家,又不是自己的。她在心裏安慰自己,就當是走親戚,住幾天,還要去找爺爺。


    第24章 找娃娃   伍慧看聶然蔫蔫的,對新家興趣……


    伍慧看聶然蔫蔫的, 對新家興趣缺缺的樣子,問:“不習慣?”


    聶然回答道:“有點。”媽媽連說話都變成了普通話。


    聶然切身體會到這裏跟老家隔著千山萬水,滿腦子全是自己在大瑤村的家。


    伍慧對此毫不擔心, 輕輕拍拍聶然的背, 說:“等會兒出去給你買手機,再帶你去吃大餐。你不是老惦記電視裏的海鮮大餐嗎?”


    聶然的心情又好了點點。


    她把一直抱在懷裏的百萬放下, 麻利地把放在門口的行李搬到臥室,便裝備出去吃飯。


    午飯時間早過了, 聶然中午在高速路吃的那頓飯根本不頂飽, 這會兒已經餓了。


    伍慧和薑豫一路舟車勞頓, 路上都沒有休息好。


    特別是薑豫, 大部分時候都是他在開車,身上的疲憊藏都藏不住。


    伍慧關心女兒, 同樣也心疼男友,便讓他在家補覺,她帶聶然去買手機逛街, 晚上一起吃飯。


    聶然問伍慧:“媽,你要不要也睡會兒?”


    伍慧說:“不用, 我上午在車上睡過, 不困。”她提起包, 到門口換了鞋, 回頭就見聶然又把百萬抱在懷裏, 問:“要帶上百萬出去嗎?有些店不讓寵物進, 百萬放在家裏不會丟的。”


    聶然便把百萬放下了, 說:“你自己玩哈。你如果要拉粑粑尿,可以去廁所,或者是貓砂盆……”


    百萬不等聶然說完, 頭也不回地去到臥室,還把門關上了。


    伍慧的表情呆滯了下,心想:這狗真的成精了吧?


    聶然跟著媽媽逛商場,不僅買了部新手機、新衣服,一路上飲料零食不斷,華麗的商場讓她眼花繚亂,媽媽有錢,買起來毫無壓力,她又找到了如魚得水的感覺。最重要的是有媽媽在身邊陪著寵著的感覺真好啊。


    伍慧見到聶然開心起來,也長鬆口氣,提醒她留點肚子晚上吃海鮮。


    手機鈴聲響,伍慧拿出電話見是公司座機號,拿起手機便聽到一片嘈雜聲,還有人在哭,助理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伍總,有雇主的孩子丟了,鬧到公司來,把辦公室砸了。”


    伍慧掛了電話,當即帶著聶然匆匆趕去公司。


    孩子丟了?鬧到公司?“丟”有兩個意思,一個是丟掉不要了,就跟村裏的人把孩子丟到亂葬坑一樣,還有一個意思是丟失不見了。


    聶然知道自家媽媽是開家政公司的,保姆業務是主要業務之一,還有鍾點工、清潔工之類的也在此例。


    現在孩子越來越金貴,養大一個孩子很不容易,殺嬰更是犯法會坐牢的,遺棄嬰兒也是犯法的。大瑤村以前很偏,極少有外人進去,沒有人去管,自從重新修了路又派來了大學生村幹部,一切都不一樣起來。大城市裏,想也知道更不一樣。


    聶然跟在媽媽身後,出了電梯便聽到有人大喊:“叫你們老板出來,你們這是家政公司還是人販子公司,連人販子都招到家政公司……”


    門口的發財樹倒在地上,花盆壞了。放在前台上的綠蘿也打碎在地上,屋子裏的桌椅凳子倒了滿地,警察來了,站在旁邊,把人攔住,不讓繼續打砸。


    公司的員工報警後,已經向警察說明情況做了登記,見到伍慧進來,就喊:“伍總——”


    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聽到喊聲,一下子衝了過來,揮拳就要朝伍慧打去。


    聶然見疾腳快,抬腿一腳踹在那人的肚子上,揣得人倒退好幾步,摔倒在地,捂著肚子爬都爬不起來。她踹完後,立即站得穩穩的,說:“有話好好說嘛,別動手。”


    辦公室裏驟然安靜下來,警察都愣住了。


    過了好幾秒時間才有警察回過神來,趕緊又把這兩人隔得遠遠的,攔起來。


    這事吧,一個動手,一個回腿,動手的三十多歲,回腿把人踢翻的像是個中學生,就隻能先看人有沒有事,再走流程唄。


    伍慧拉住聶然,說:“你別動手。”她也差點失去自己的孩子,明白這種心情。


    聶然說:“我沒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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