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帶著他進了五福院,一進屋熱氣撲麵而來,老人家怕冷,五福院是整個趙家最為暖和的地方。


    趙老夫人忙不迭的喊人伺候,又招手讓趙景煥坐到身邊,口中笑道:“就猜著你今日便能早一些回來。”


    見他發絲兒上還帶著雪花,忍不住說:“怎麽也不知道打傘,是不是又淘氣了?”


    說著親手拿著帕子幫他擦去,趙景煥倒是不在意,笑著說道:“外頭剛剛下雪,看著倒是好看的很,等雪積起來了,我帶祖母出去逛逛。”


    “祖母年紀大了,怕冷的很,阿彘還是帶丹兒謙兒去吧。”趙老夫人笑道。


    順口又提起年幼的時候:“還記得祖母小時候有一年,那雪下得才叫大,當時你外高祖父還帶著我們去看了雪雕,那些匠人的手藝可是厲害的很。”


    趙德海無奈的看著祖孫倆個,他娘壓根沒注意自家兒子也滿頭雪花,幸好她不注意,黃氏卻是一顆心都撲在夫君身上的。


    看了眼桌上的鑲金描紅餐盒,趙景煥又問道:“這是陛下禦賜的?”


    話音一落,黃氏先笑起來:“大少爺,這可是陛下專程賞賜給你的。”


    “給我?”趙景煥更加奇怪,真要是賞賜給他的話,那些人壓根沒等到他回來。


    黃氏又說:“可不就是如此,最近聖上不是在為幾位小王爺挑選伴讀嗎,老爺,你說聖上會不會想讓大少爺去當哪一位小王爺的伴讀?”


    趙德海皺眉看了她一眼。


    黃氏的聲音一頓,下意識的問道:“這是怎麽了,老爺,這不是好事兒嗎?”


    那些小王爺的伴讀啊,將來小王爺登基為皇帝的話,那這伴讀豈不是跟著升天?要不是皇帝指明了賞賜給趙景煥,黃氏都有心將小兒子送去了。


    趙德海沒回答,趙老夫人卻歎了口氣,淡淡說道:“我們趙家算得上什麽人家,皇宮又是什麽樣的地方,阿彘若是去了還不是任人欺負。”


    因為幾個孩子都在,趙老夫人並未說得清楚,卻也透露出幾分意思來。


    黃氏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說富貴險中求,但瞧見趙德海和趙老夫人的臉色都不大好,到底是不敢再說。


    趙景煥倒是並不太在意,反問道:“祖母,爹,你們想太多了,陛下是什麽人,他若是挑選伴讀的話直接下旨就是了,何必兜圈子。”


    趙德海卻皺眉說道:“若不是如此的話,陛下為何單單提到你,賞賜給你?”


    趙景煥打開餐盒一看,裏頭果然隻有一碗涼透的臘八粥,想來也是,從宮裏頭送到宮外怎麽樣也得一個時辰,下麵放著保溫用的熱水都快結冰了,更別說上麵的粥了。


    “陛下也許是一時心血來潮,或者其他的緣故,但肯定不會是想讓我入宮。”趙景煥說道,又招呼道,“既然陛下賞賜了,那熱一熱大家一起吃吧。”


    皇帝賞賜的東西,自然是不能扔掉的。


    黃氏忙不迭的說道:“是啊,這可是禦賜的臘八粥,大家夥兒都坐下來嚐嚐味道。”


    一家人坐下來每人都還能分上一小碗,趙靜丹嚐了一口,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我還以為宮裏頭的粥會特別好喝呢。”


    言下之意就是這臘八粥味道普普通通了,黃氏瞪了她一眼:“吃還堵不住你的嘴。”


    說完又讓兒子多吃一些:“這可是禦賜的粥,多吃一些能保平安。”


    趙德海嚐了嚐,低聲問身邊的兒子:“阿彘,你說陛下會不會在暗示,讓我送你入宮。”


    趙景煥立刻回答:“不會。”


    趙德海奇怪問道:“你怎麽這般確定?”


    趙景煥三倆口吃完自己那一碗,隻覺得灌了一肚子的臘八粥:“爹,從來隻有聖上皇子選伴讀的,什麽時候有過臣子自己送進去的?”


    雖然趙景煥也不知道皇帝為何忽然想到自己,畢竟東街失火一案之後,趙德海官複原職之後,皇帝就像是徹徹底底忘記了趙家一樣,從未表現出另眼相看。


    但他可以確定的是,皇帝絕對不會用這種暗示的辦法,讓趙德海送兒子入宮當伴讀。


    “爹,您再想想看,陛下這一次選的伴讀都是什麽人,兒子說一句大實話,咱們趙家的分量不夠,您想擠都進不進去。”


    “也對。”趙德海一琢磨也覺得如此,皇帝這一次選的伴讀哪一個不是舉足輕重,他不過是個戶部郎中,在那些勳貴麵前確實是不夠格。


    “哎,那就好。”趙德海低頭開始吃臘八粥,隨後臉色一變,伸手拍了兒子一下,“你說誰想擠進去呢,老子白為你操心了。”


    他容易嗎,自從皇帝讓人送了臘八粥回來,點名說要讓趙大少爺嚐一嚐,他心裏頭就七上八下的擔心,生怕兒子進了那個龍潭虎穴,這小子卻還損人。


    趙景煥沒逃過這一下,連忙喊道:“祖母,爹要揍我。”


    趙德海暗道不好,下一秒果然聽見趙老夫人不悅的罵道:“過節的大好日子,禦賜的臘八粥都不夠你吃是不是,好好的幹嘛打孩子?”


    趙德海十分無辜,再一看臭小子還對著自己擠眉弄眼呢。


    除了這小插曲,趙家人倒是也算其樂融融,雖說禦賜的臘八粥味道也普通,但這吃的是一個榮耀光環。


    而遠在深宮之中,始作俑者也正在喝粥,大約這粥的味道確實是普通,皇帝喝了一勺子就放下了,轉而對幾位小王爺說道:“你們多喝一些。”


    可憐一群養尊處優的小王爺隻得將味道尋常的臘八粥喝了一碗又一碗,還得裝出十分喜歡的模樣。


    皇帝眼底閃過一絲冷笑,隻有在看向長樂公主的時候才帶著暖意:“阿喜,嚐嚐這軟糕,倒是也算香甜可口。”


    除了幾位小王爺和長樂公主之外,深宮中這家宴之上並無妃嬪,即使如此依舊帶著格格不入的氣息,並無半點家宴的喜氣。


    第98章 逐鹿


    寒冬臘月,宮殿之中卻依舊溫暖如春,長樂公主隻穿著一件大紅喜鵲臨門的單襖,笑著嚐了一口軟糕:“味道確實不錯。”


    皇帝見她吃得香,眼底倒是也多了幾分暖意。


    長樂公主乃是皇帝年近四十才有的公主,出生之後身體也一直不大好,太醫曾經暗示過皇帝這位公主恐怕也活不過成年。


    誰知道東街一事,長樂公主受傷嚴重幾乎不治,蘇醒之後身體卻一日日好了起來,竟然比原先看著更好一些,今年冬天也並未生病,這讓皇帝心中歡喜不已。


    吃了幾口,長樂公主便放下了筷子,反倒是捏起一顆橘子慢慢剝開,撕去上麵的白色紋路才放到了皇帝麵前。


    皇帝嚐了一口,眼底都是笑意:“甜。”


    父女倆的相處看在四位小王爺的眼中,他們四人最大的已經年近二十,最小的也已經十五,自然知道這一次進宮到底是為了什麽。


    若說皇帝是他們必須要討好的人,那麽長樂公主便是這捷徑。即使他們進了宮,皇帝對待他們也是公事公辦的架勢,親疏立見。


    其中順親王世子蕭曆最為年長,看著也溫文爾雅,在朝中頗有幾分口碑,若不是他身為是順親王的嫡長子,與皇帝本人的血緣反倒是更遠一些,恐怕勝算更多。


    蕭曆瞧見父女倆的相處,麵帶笑容的說道:“皇上,臣從前聽說古人哭竹生筍、臥冰求鯉,心中還不以為然,今日見公主細心的為陛下剝橘,才算知道什麽叫孝順。”


    皇帝雖然知道他有心討好,但見他誇讚女兒倒是也高興,笑著說道:“阿喜確實是再孝順不過了。”


    倒是長樂公主淡淡說道:“不過是剝一個橘子,不值得堂兄誇讚。”


    不等蕭曆說話,旁邊略小幾歲的榮郡王世子蕭竑立刻說道:“雖說隻是一個橘子,卻是堂妹你親自剝的,聖上身邊自然是不缺下人,但兒女的孝心卻是不同的。”


    當今還在的三位郡王爺都是高祖血脈,與皇帝的血緣也不算親近,不過到底是□□皇帝的血脈,比起順親王自然占優勢一些。


    蕭竑自小跟著榮郡王出入宮廷,與皇帝見麵的次數反倒是比蕭曆多,這會兒顯然是要跟他較勁了。


    蕭曆眯了眯眼睛,心知蕭竑的打算,口中卻笑著說道:“難得家宴,還請聖上允許臣為您剝橘,讓臣向堂妹學一學這份孝心。”


    這話一說,倒像是以皇子自居了,蕭竑臉色一變,立刻也說道:“聖上,臣也願意為您剝橘,咱們這也算效仿堂妹孝心了。”


    他們兩人爭相剝橘子,倒是讓剩下的兩個世子無所適從,年紀最小的德郡王世子蕭賀猶豫了一下,立刻也說:“臣也願意。”


    說著真當開始剝橘子,隻是他年紀小,偏偏又是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從來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會兒好好一個橘子被他剝了個稀巴爛。


    皇帝眼底的笑容已經淡了下來,忽然瞧了一眼一直沒開口也沒動作的安郡王世子蕭勳,笑著問了一句:“勳兒怎麽不說話,難道是不願意為朕剝橘子?”


    同樣作為世子,安郡王世子蕭勳的日子可遠不如其他三人,因為他的生母早逝,如今的安郡王妃乃是繼母,並且連生了兩個兒子,由此可見他在府中的艱難。


    若不是這一次皇帝指明了要嫡長子,這麽好的機會也輪不到這一位原配嫡子。


    入宮之後,比起蕭曆的溫文儒雅,蕭竑的才思敏捷,蕭賀的聰明伶俐,這一位皇室血脈樣樣尋常到找不到一個亮點來。


    此時皇帝一發問,蕭勳臉上便有幾分驚慌失措,連忙起身稟告:“微臣也是願意的,請陛下恕罪。”


    旁邊的那三位世子眼底閃過一絲鄙夷,顯然並未將他放在眼中。


    皇帝倒是笑道:“哦,方才瞧你無動於衷,還以為不想為朕這老頭子動手。”


    蕭勳臉色慌張,口中解釋道:“微臣絕無此意,隻是方才聽曆堂兄提起孝感動天,便不由想到了一個人,這才有些出神。”


    皇帝似乎來了興趣,便問道:“哦,你想到誰了?”


    蕭勳低著頭說道:“卻是前幾個月名動京城的那一位趙家公子。”


    話音落下,其餘三人便暗道不好,果然下一刻長樂公主接過了話茬:“趙家公子?莫不是為了我求來平安符的那一位趙小公子?”


    蕭勳忙不迭的點頭:“正是,臣入宮之前,常常聽人說起這一位趙公子,在京城裏頭也是有些名氣的。”


    “哦,他們都是怎麽說的?”長樂公主又問道,顯然對這一位自己的救命恩人很感興趣。


    蕭勳便說道:“聽說這一位趙公子以前年幼無知的時候,特別的調皮搗蛋,曾經差點燒毀了曾家的藏書閣,被曾老先生趕出門牆,不許他再進入書院。”


    聽著長樂公主驚詫的聲音,蕭勳繼續說道:“後來趙大人狠下心來,打斷了他兩條腿,才總算讓趙公子浪子回頭。”


    長樂公主一聽,驚訝的問道:“他以前竟然這般淘氣嗎?難不成被打一頓就學好了?”


    “如今他不但拜入曾先生門下,還日日勤學苦讀,可見小時候淘氣不算什麽,隻要願意改好便是好的。”蕭勳笑著說道。


    蕭曆眼神一閃,也補充了一句:“也許是上一次趙家遇難,這趙景煥淘氣是淘氣,卻也有一片孝心,所以這才改邪歸正了,如今反倒是成就了一樁美談。”


    見他們一個兩個明麵上都為趙景煥說話,實際上卻在討好長樂公主,蕭竑心底冷笑一聲,驚訝的問道:“趙景煥,莫不是就是碌國公世子的至交好友,我可曾聽說他們兩人把美人圖帶進了藏書閣,把曾先生氣得仰倒,實在是有辱斯文。”


    蕭賀不知道是站在他這邊,還是真的相信了這話,還說:“碌國公世子被趕出國子監之後,竟然去了曾家書院嗎,他倒是真幹得出來這種事情。”


    皇帝的臉色果然沉了下來。


    蕭竑立刻又說道:“啊,是臣失言了,不該當著公主的麵說這些。”


    長樂公主掃了他們一眼,心底對他們打著什麽主意心知肚明,無非是相互之間打官司罷了,她下意識的摸了摸胸口的香囊,那是她上次重傷之後一直帶在身上的。


    隻要帶著這張平安符,長樂公主總覺得心裏頭安穩一些,但凡哪一日沒有帶著就心裏頭沒底,即使後來光源寺的和尚送來開過光的平安符,她也隻願意帶著這個。


    淡淡的暖意從香囊中傳出,長樂公主笑著說道:“趙小公子年幼,淘氣一些也不算什麽,倒是玉宸從小不著調,我還怕他帶壞了別人孩子呢。”


    話音一落,蕭竑心底便暗道不好,他這才想起來不該提起魏玉宸,雖說人人知道碌國公世子不著調,但他卻是長樂公主的親表哥。


    即使這些年碌國公府越發的低調,皇帝也並不偏愛,可這一次魏玉宸卻是第一個被選定為伴讀的,誰知道陛下會不會忽然起用魏家人呢?


    蕭曆自然不會給蕭竑解釋的機會,順勢說道:“不管是趙小公子,還是碌國公世子,都是再聰明伶俐不過的孩子,固然有淘氣的時候,本性卻都是好的。”


    “年少無知的時候,誰還沒有做過幾件荒唐事,臣倒是覺得趙小公子秉性不錯,孝心可嘉,比起那些唯唯諾諾的世家子弟,趙小公子能從光源寺求來平安符,便是值得稱讚的。”


    長樂公主也說:“是啊,父皇,說起來他還是女兒的救命恩人。”


    皇帝哈哈一笑,瞧著機鋒不斷的那幾個眼神閃爍不定,忽然說道:“這般說起來,朕倒是想起來當初還未賞賜過他。”


    長樂公主笑道:“他年紀還小,父皇若是大肆賞賜的話反倒是不妥。正好今日是臘八節,不如就請趙家吃一頓臘八粥?”


    “這主意不錯。”皇帝大笑一聲,果然吩咐人給趙家送去臘八粥,還特意說道,“讓趙景煥多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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