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在心裏否認自己。別說往傷口撒鹽了, 一般人都做不到麵無表情地往傷口淋酒精來做清創,這不得疼暈過去啊?而後座的紅發男人卻麵不改色心不跳,鬆田陣平觀察得非常仔細,酒精接觸到傷口的瞬間, 織田的手甚至沒有抖動。他不像在清創傷口,更像是在用酒精洗一雙沒受傷的手。鬆田陣平又撿起自己在地下車庫時沒由來的猜想。織田是不是已經失去了痛覺?他是不是已經感受不到“痛”了。鬆田陣平轉回身,仰頭靠在副駕的椅背上。“織田。”織田作之助正低頭給自己纏繃帶, 聽到鬆田叫他, 他咬著繃帶另一端, 疑惑地嗯了一聲。“你是不是……”鬆田陣平聲音艱澀, “你是不是有無痛症。”諸伏景光正在低頭擺動手機, 聞言倏地抬頭,一臉震驚。織田作之助:“……”鬆田陣平透過車內後視鏡與紅發男人無聲對視,紅發男人還叼著繃帶,動作卻忽地停滯,一臉空白,欲言又止。“你想問我是怎麽知道的?”鬆田陣平很慷慨,大方解惑:“太明顯了啊,破綻到處都是。不僅是手心被戳破沒有反應,單說現在……”“直接用酒精消毒傷口,你不痛?”織田作之助:“……”破綻竟然是在這裏,真是從未想過。可他以前受傷時,也能直接上酒精啊。不僅如此,織田作相信,就算讓這輛車上的隨便一個人也能做到這種程度。光憑這一點,說服力不夠啊。“你也能用酒精清創傷口,也不會叫痛。”織田作之助平淡地點出事實。鬆田陣平搖頭,“我不說痛,不代表我不痛。你不一樣,你的肌肉從頭到尾沒緊繃過,一直處於放鬆狀態。”如果會感到痛,就算再訓練有素的人,也會有緊張的時候。織田的舉動,更像是在完成任務。“是真的嗎?”諸伏景光特意提高音量強調道,“你說過不會有所隱瞞的。”起碼今晚不會。織田作之助暗暗歎氣,兩三下就利落地包紮好右手,十分幹脆地點頭:“我是有無痛症。”“你一定要說……誒?”諸伏景光一愣,不可置信道:“你就這麽說出來了?”織田作之助不解:“這個沒關係啊,也不是什麽大事,告訴你們也沒什麽。”“不是大事你還一直瞞著?”鬆田陣平不滿道。織田作之助無辜:“覺得沒有說的必要……”鬆田陣平快被他氣死了。他撐著扶手半起身,狠狠地瞪了紅發男人一眼,然後就被安全帶給勒了回去。諸伏景光想笑又笑不出來,他低頭接著摁手機,似是無意地問:“什麽時候開始的?”“唔……”織田作之助將藥箱收拾妥當,他想了想,說:“叛逃之後。”車門打開,原研二拿著一個袋子坐進車裏。“什麽叛逃,你們在聊什麽?”原研二邊說邊把袋子交給織田,“喏,你的東西。未經你的允許就動你的東西,再次對你說聲抱歉。”織田作之助拍了拍原的肩,示意他自己並不在意。副駕的鬆田陣平陰陽怪氣地說:“我們在說織田,他承認他有無痛症了。”“砰!!”原研二正在關車門,不小心用力過猛,車門被重重摔上。諸伏景光很是心疼:“我的車……原,你能不能輕點。”原研二沒理會他,全部身心都投入在了這個突如其來的勁爆消息上。“我和小陣平竟然猜中了?!”他震驚地發問,“是先天就有的嗎?”織田:“不,是叛逃之後的事了。”這明擺著就是人體實驗的後遺症啊!原研二越發痛心。“我覺得不止,織田肯定沒說全。”鬆田陣平沉吟片刻,斬釘截鐵地說,“至少在摩天輪爆炸事件之前,你就有這毛病了。”鬆田陣平永遠也忘不了在纜車裏看見織田在爬摩天輪時的震驚,還有由此產生的狐疑。鬆田陣平淡淡道:“我記得,你從摩天輪攀爬過來,雙手被燙得發紅腫脹。你卻遲遲沒有反應,還是我問你,你才開始處理傷口。”“你老實坦白,是不是從那時起就沒有痛覺了?!”鬆田解開安全帶,半跪在椅子上回頭看他,眼神很嚴肅。諸伏景光沒有立即開車,默默回頭。車上的三位警官:盯被三堂會審的織田作之助:“……”弱小可憐又無助,還沒人幫他說話。就連諸伏景光都出聲催促他:“快點說實話。”“……在摩天輪那會兒,確實沒有痛覺。”織田作之助試圖讓自己聽起來沒那麽慘,“但我並不是一直這樣啊。就算是現在,我也……”我也能選擇讓自己接受痛覺與否。織田作之助像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猛地閉上嘴。“你也什麽?”鬆田陣平懷疑地問,“你不會要說你現在還能感受到痛覺吧?”問題來了。是因為後遺症失去痛覺,還是被人體實驗摧殘後仍能間歇性保留痛覺呢?二者總要選其一。但無論是哪個,織田作之助都直覺認為不是什麽好說法。他隻能選擇沉默。“喂喂,織田,說好的有問必答呢。”鬆田陣平不滿道。織田作之助無奈:“現在不會痛。”可以隨意調節痛覺這件事,還是不要說了。鬆田陣平眯起眼,嘟囔道:“一定藏著什麽沒說。”織田作之助心虛低頭,接著拆開袋子的動作來掩飾內心裏慌張。他不願意說,大家總不能摁著他的腦袋逼他就範。大家就這台階下,放他一馬。在袋子嘩啦啦的聲響裏,織田作打開袋子,看見裏麵不僅放著兩瓶藥,還有一個文件袋。文件袋裏是他之前寫下的隨筆即使大部分都隻有零星幾句,語焉不詳的話。原研二把這些保存的非常好,沒有任何一張紙有破損。紅發男人低頭看著一張張信紙,神情有些複雜。“不是立誌成為小說家嗎,這些可都是未來大作家的手稿啊。”原研二調侃了一句。“咳……”織田作之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將文稿收進文件袋裏,“我還差得遠呢。”“嘿,不許這麽說自己。我看過你寫的句子,我覺得很好啊。”原研二想起織田寫在紙上的“資格論”,就很是擔憂。他湊到織田作麵前,強調道:“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不要用過去束縛自己一輩子啊。”織田作之助的心中泛起波瀾,友人的鼓勵讓他很溫暖。雖然織田並不懂原為什麽要說這一番話,也不懂原口中的“過去”具體指什麽。應該是在勸他不要讓人體實驗的事影響到他寫作吧。織田作之助心想。他又擰開瓶蓋,喝了幾口水。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整,喉嚨已經沒有那麽幹澀,也沒有再吐血。織田作之助感覺自己已經好了。諸伏景光重新發動車子,原研二問:“我們下一步去哪?”“我請醫生來幫織田看看情況。”諸伏景光騰出一隻手摸出手機,盲摁了一串號碼。沒等織田作拒絕,他就飛快撥出了電話。“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我沒受傷……”織田作之助自己都覺得這話聽起來十分蒼白無力,但,他是真的沒受傷啊!諸伏景光不聽,原和鬆田一人一句就把織田摁了回去。電話嘟了半天,終於接通了。電話外放,大家都能聽見另一頭是一個女孩子稚嫩的嗓音。“蘇格蘭,什麽事。”女孩子冷淡地說。織田作之助渾身一僵,瞬間懂了景光要做什麽。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他並不是時時刻刻都在使用異能力的。早知道景光會打給小哀,織田作絕不會讓這通電話順利撥出。就連織田作這麽遲鈍的人都知道,自己把藥交到小哀手裏,和在別人眼中的重傷狀態下把藥交給小哀,那是兩碼事。諸伏景光沉聲道:“你現在在家嗎?”灰原哀:“嗯。”諸伏景光:“蒂薩諾受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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