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安縣這個奇葩,說它地處偏遠吧?它物產豐富。說它人丁稀少吧?它又是軍事要地。


    所以雖然整個上安不足千戶,隻能定為中下縣,但四位主官一個不缺,其他朝廷為了治理地方而雇傭的本地“臨時工”居然也有小百人。


    大煜承平近四百年,別的地方白鐵英不知道,但上安遠有地方勢力操縱縣衙職務,近有肖太驄居然可以在上安連任九年。要不是姓肖的腦袋有包,聽趙將軍那意思,甚至可以一直幹到致仕。


    白鐵英不知道上安當年是怎麽攤上肖太驄這個縣令的,但從白鐵英一路走來時看到的縣衙的豪華裝修,和跟趙將軍等其他人來時,提前介紹的算是齊全的人員配製來說——如果不是肖太驄,上安可能真挺好的;如果不是這些地方勢力,上安可能早完了。


    一般來說,異地任職的官員很少有與那些盤根錯節的小吏對著幹的,可不知道肖太驄使了什麽手段,竟然使得其他幾位主官和小吏們,至少在明麵上是對他俯首帖耳的。


    當然了,肖太驄的人緣兒說到底也不咋地,大家都知道京裏傳來要查辦他的消息了,卻不約而同地都瞞了肖太驄一家。


    要不是地處邊境,隻以白鐵英認識的那些商家一年的總收入看,其實上安並不比中縣,上縣差什麽的。以前什麽樣白鐵英不知道,但肖太驄在任期間,可把這縣衙修得算是很可以了。


    都說“官不修衙,客不修店”,正常一任就在一個地方待三年的縣令,都不會花自己任期可支配的錢糧來給後人“乘涼”的,有那錢去勸課農桑,興修水利,然後積累政績,平步青雲他不香嗎?


    可肖太驄跟上安縣一樣,也是個奇葩,他不但給自己建了宅子,就連縣衙也怎麽舒適美觀怎麽來,趙將軍提起此事都說不出他這點不好。


    隨著白鐵英對這裏建築的逐步了解,還有趙將軍的嘖嘖稱讚,她知道了單是上安縣衙前麵那個為了衝煞設立的照壁,就秒殺了不知道多少的中下縣。


    更何況過了照壁還有縣衙門樓,土地祠這種一般中下縣都不會設立的建築,就連衙神祠這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建築都來了一個。


    大堂,也就是親民堂,兩側分別是皂、壯、快三班和吏、戶、禮、兵、刑、工六房。東跨院為縣丞、主簿等辦公和儲存一般資料的用地,西跨院則是縣尉和典吏諸人的班房和關押犯人的牢獄。


    大堂後麵分別是軍器局和架閣庫,這在哪都屬於衙門重地了,所以又設立了單獨對應的兩個門子房。而門子房上那塊“閑人免入”的告示牌,則是平等地針對每一個不該在此地逗留的人員。


    走過局庫中間那條長長的石板甬道,就進入二堂區域了,趙將軍現在就是在二堂的清閣休息。要不說肖太驄真是把這兒當成自己家來修建的,不說內部裝修,單是占地麵積就是他到任前的三倍。


    一般五百戶以下的下縣,甚至四千戶以上的望縣的大堂都“身兼數職”。每年舉行各種典禮,審理案件,迎送上級官吏和接收聖旨等諸事都在這一個地方。


    而肖太驄不是,他把審理案件中的民事案件挪到了二堂,而他平時辦公休息的清閣就在旁邊,這樣有些事情可就不言而喻,耐人尋味了。而趙將軍此次跟縣衙諸人商定抗災事宜也遵循慣例,放在了二堂,那他要休息,自然就是來到了清閣。


    趙將軍被委派代理縣令正常來說算是越俎代庖,大材小用。因為文武官員不說形如水火,但也絕對不該攪合到一起。


    但誰讓之前那個縣丞辭官了,縣尉腿傷未愈,主簿又是個進納官,所以也不知道當初來調查的人是怎麽回稟的,趙將軍堂堂正五品都指揮使,也就兼著這個代理縣令了。


    因為是武官兼任,其實叫“知縣事”,也就是百姓俗稱的“知縣”更為恰當。但這肯定是權宜之計,就連趙將軍自己都說是“代理縣令一職”,大家也就都這麽叫了。


    大煜入仕途徑有三種,既科舉,製舉和蔭補。艾主簿這種進納官原來叫“特奏名”——“凡士人‘貢於鄉而屢絀於禮部,或廷試所不錄者’,遇皇帝‘親策士則籍其名以奏,徑許附試,故曰‘特奏名’”。


    趙將軍沒說的是,原來是朝廷施恩於文人的手段,後來逐漸就變成了交錢就能當的了的“進納”官,隻不過像艾主簿這樣能有實權的不多就是了。


    現在雖然時機恰當,本身也有官身作保,但艾主簿想當代理縣令的難度一點兒不比科舉簡單,也就是看他家的各種關係能不能有肖太驄那麽硬了。


    做代理縣令這件事兒,趙將軍能從中得到權力真空時期的不少好處,平時政務還有艾主簿一應承擔,所以這個位子做得還挺美的,繼任縣令到底是誰他也不關心。


    而艾主簿是想往上走,所以才那麽積極抓取權利,但他不是傻,這種重大事件,但凡掛著蹭著都是以親族為單位的奔赴西天,自然是第一時間就去請了趙將軍來。


    趙將軍到底是武官,不熟悉怎麽組織撲滅蟲災等一切事宜,所以當他幹問也沒人回答,被點到名的人說話也雲山霧繞的,他就有點壓不住火了,於是就帶著李將軍到清閣歇息。


    才進來就聽門房說一個叫秋哥兒的求見,他還奇怪穆清秋來幹嘛,難道是新三百出了什麽問題?結果沒想到白鐵英跟喜鵲一樣,是來報喜的。


    所以趙將軍思忖後決定:不管白鐵英的法子好不好用,都得用!因為一個多時辰沒說出個子午卯酉來,再來七七四十九天也不夠他們扯皮的。


    而他們這麽能扯,不就是因為現在的代理縣令是趙將軍嗎?不蒸饅頭爭口氣,所以趙將軍語速飛快地從縣衙建製到各種關竅都給白鐵英說了一遍,以便她待會兒說服縣尉、主簿等人的時候,能把握訣竅,用白鐵英原世的話來說那就是“帶好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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