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爺爺“嗯”了一聲表示不在意,同時也是示意她繼續說。白鐵英就又把進縣城遇到叔爺的事兒說了一遍。


    “叔爺因為有患者需要治療抽不開身,就讓大福叔,就是昨天馬車前坐著的那人,他是我叔爺的徒弟,叔爺讓他送我回來。”


    白鐵英說到這兒,就算是把她怎麽有錢的緣由交代了一遍。當然,她隻挑著能說的部分說了,例如那人參和靈芝到底賣了多少錢她就沒說。


    兩位老人都是明白人,自然不會問她,而白鐵熊一貫地有話回家說,所以白鐵英一是出於鄭重,二也是放心他,就帶他來了。


    兩位老爺子聽著白鐵英的際遇,心裏也不免感歎這老白家算是時來運轉了。不然即便是有矛隼報恩贈了人參和靈芝,不遇著她叔爺,這人參和靈芝還真不一定能賣成,賣成了也不一定有命花。


    “王爺爺,吳爺爺,我要說的第二件事兒就跟我這趟縣城之行有關。”


    白鐵英接著把賣山貨的想法說了出來。隻不過說的時候為了圓上她之前的話,把自己找上門,說成了叔爺介紹;把村長派她來的,改成了她為了回報鄉親的情誼擅作主張;把主動展示出售的山貨,改成了張掌櫃要收購這些種類。


    這番話說出來,白鐵英本以為兩位老爺子會非常高興,拉著她問東問西,她連接下來的話都想好了,沒想到堂屋裏沉默無聲。


    兩位老人喝水的喝水,低頭的低頭,這讓她那顆因為展望美好未來而火熱的心,猶如被一盆涼水澆下來,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王爺爺,吳爺爺,是我這個主意有什麽問題嗎?”


    吳爺爺抬了抬手,示意村長說話,村長也知道吳大哥的脾氣,於是開口道:


    “鐵英啊,你的想法是好的,人也很機靈,而且你這孩子還這麽重情義,我也替你爹娘高興。”說到這兒,村長停了下來,似乎在斟酌著接下來怎麽說。


    白鐵英聽了這話卻心裏涼得更透了,這“欲抑先揚”的手法真是從原世到異世的通用技術啊!她也沒接話,靜靜地等著聽村長的“抑”要怎麽說……


    “鐵英啊,咱們仙鶴村從有村史以來,如今已經有三百八十四年了。我的祖上就是發現了神樹的存在,因而帶著一眾難民定居於此的人。


    相信你也聽說過這個故事,今天我就不細言了。單說這三百多年來,我們在這個依山傍水的地方生活,雖不能說是衣食無憂,但也可以稱得上是安居樂業。


    雖然幾百年過去了,但大家都還記得祖上逃難來此時的不易,屢次團結一心共渡難關,才掙下了這塊容大家棲身的地方。你們爹娘走得早,又走得突然,沒人告訴你們咱們村的規矩,所以才會讓你動了這樣的心思。


    鐵英啊,當初逃難來此,大家一窮二白,怎麽可能不去山裏找吃食?可那時候的他們除了沒有天災人禍,想要生活在這裏也並不容易。不是豺狼虎豹來村子裏覓食,是他們要在豺狼虎豹嘴裏劃地盤。”村長說到這,突然激動了起來。


    “你有回報鄉親的心意,王爺爺代大家收下了。但是,這個事情不行,在我這裏行不通,在大家那裏也行不通!因為這是村規,是拿命換來的教訓。你不如去問問你那個叔爺,當初他爹是怎麽離開仙鶴村的,又為什麽不能認祖歸宗、落葉歸根的。”


    白鐵英聽到這話,任她有著二十多歲的城府,也有些控製不住表情了,不由得爭論起來:


    “王爺爺,我叔爺已經跟我說了當初發生了什麽事情。都說人各有誌,我不認為當初叔曾祖父一定是錯……”


    “鐵英!”吳爺爺一聲大喝截斷了白鐵英的話。


    “老弟啊,鐵英這孩子還是個好孩子的,你消消氣,先坐下。”


    村長看了吳爺爺一眼,也覺得自己跟一個孩子生氣犯不著,就順著話坐下了,但還是為仙鶴村又出了一個跟白金汶一樣的人而生氣。


    “老弟,我確實不知道鐵英今天來是要說這事兒,我隻以為她是來還錢的。”吳爺爺先解釋了一句,


    “剛才孩子說得也很清楚了,我們都能聽出來,這孩子沒有歪心,就是念著大家的好,想要盡自己的力回報大家。再說孩子也確實是不知道咱村的規矩,這也確實怪不著孩子。”吳爺爺勸完村長,又轉過頭對白鐵英道,


    “鐵英,你也不要怪你王爺爺不接受你的心意,實在是老王家為我們這個村子付出了太多了,每次逢難,老王家都是頂到前麵去的,可以說咱們全村的人都欠著王家的命呢!說起來那是以前的事情,可不管什麽時候,那都是老王家的傷痛。不說遠的,知道為什麽在這個村子裏你從沒聽說過你有個叔曾祖父嗎?”


    “王爺爺,我為我的失禮向您道歉,就像吳爺爺說的,我確實隻是想到了這個能幫助大家賺更多的錢,以後有更好的條件去生活的辦法就來了,絕對沒有想要惹您生氣的意思。


    我剛才說話的語氣不對,您別跟我一般見識,但我也確實想聽聽我到底是錯在了哪裏。我們老白家就剩我們姐倆了,您們也別拿我們當小孩子,您們要是不跟我們說清楚,我們以後再犯錯呢?


    吳爺爺,您要是能說,今天就給我講講吧!”白鐵英說完,認真地看向吳爺爺,等著他把話說完。


    吳爺爺看看村長沒有其他動作,就接著剛才的話往下說:


    “當年來到這裏的逃荒者其實不止我們現在這幾十戶人家,而是有上百戶。


    那還是前朝末年,朝廷昏庸無度,官吏苛刻狠毒,偏偏災情四起,旱、澇、風、蟲、疫,竟沒一處能讓老百姓過上安生日子。什麽餓殍千裏,易子而食都不能形容那個時候的慘烈。


    又恰逢朝代更迭,大量壯勞力被抓了壯丁,家裏剩下的老人、婦人和孩子,就隻能掙紮著活命,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不可計數。而到達這裏的上百戶人家,自然都是在自己的家鄉實在活不下去了,才背井離鄉,顛沛流離至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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