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懷疑人生。


    時九柔哪裏來的什麽直覺,她那是占了穿書的便宜。


    方才來的路上,太子問了她幾個問題。


    “妝香還活著嗎?若活著就擺尾,若死了就仰麵。”


    時九柔作死魚狀。


    太子又問:“既然都說她朝著東宮來了,又不可能在東宮附近,鸞鳳閣的人尋遍了整座皇宮無果,那邊隻能在……更東邊。”


    他餘音未落,時九柔已經頭朝東擺好。


    太子了然於胸。


    先帝朝時,有一日雷雨大作,仿佛天龍降臨,一道閃電梭空而過,劈得天好似要裂開一般,驚雷炸在了皇宮東南一處桃林。


    桃林大火,化作荒地。


    先帝以為天神警告,不敢修葺那裏,並稱之為雷劈之地,宮人們平素不敢靠近,已經幾十年了。


    而太子記得幼時他誤入雷劈之地,見那裏有口水井,他要上前去時,一個不知何處來的聲音阻止了他。


    按照原書中,太子因為不知這件事與淩綺雯有關,便沒有這樣前因後果的深究,而妝香的屍體被發現時,也早已經過了好幾日。那時,周定鶴已經清楚了所有的痕跡,這事成了無頭冤案。


    一炷香的時間後,莨大姑姑親自回來對小鎏氏說,“確已死了,還真在井裏,小國師好本事。”


    小國師:……還真準了!


    他慚愧地看向時九柔,時九柔得意地看著他。


    第9章 那不能夠!


    009


    小鎏氏眼皮一跳,目光愈發冷峻起來。


    “雷劈之地是什麽地方,妝香怎麽會自己去那裏,她的死因是什麽?”


    入秋天氣一日涼過一日,夜裏更是露重霜寒,莨大姑姑額上卻沁了一層汗。她片刻不敢耽擱疾行一來一回都要足足一炷香時間,妝香要從鸞鳳閣去雷劈之地,中間要繞過兩座宮樓、一方蓮池並三個亭子。


    “妝香是母後宮中的掌事姑姑,若非要緊事她怎會離開鸞鳳閣?”


    太子心裏有數,適時將話點明了出來。


    “本宮晚膳在你父皇宮中用的,妝香大概才得了空。”


    這話其實不對,但太子未作發言,隻當默認,轉首將目光也落在了莨大姑姑的身上。


    莨大姑姑帶人到了雷劈之地,好不容易在廢墟中找到一口老枯井,一個小內侍打著燈籠腰上係了繩子,被投放進去。他方一落地,立刻發出慘叫。


    這時天色幽陰,冰涼的月光照在烈火焚燒過的大地上,荒蕪中生了雜草,晚風吹動著雜草飄搖,隻她們幾個人,孤零零地圍著一口枯水井。


    “怎麽回事!你亂叫什麽呢?妝香在不在裏麵!”


    莨大姑姑心裏也在打鼓,但見身邊一幫不中用的嚇得腳軟,也隻能硬起氣來,衝著井裏喊去。


    “姑姑她、她死了!”


    莨大姑姑指了兩個壯實的內侍下去換那個膽子小的,將妝香的屍體拉出來,略作檢查了一番,並沒有傷口。


    膽小的內侍哆哆嗦嗦,身上青袍子深一塊淺一塊,沾了不少淤泥。他回憶道:“那井竟不是枯的,有薄薄一層水,剛過腳背,妝香姑姑她、她半張臉在水裏,半張臉瞪著我......”


    莨大姑姑將這些如實稟告。


    小鎏氏臉色難看,周定鶴悄悄在她身後道:“娘娘,淹死可不是吉兆,她命薄......”


    “本宮自是知道。”小鎏氏睨他一眼,周定鶴乖順地閉上嘴。


    小鎏氏麵上端莊,心裏卻煩躁不安。太子帶著小國師找出的妝香,又無證據,自然是沒法在陛下麵前吹耳邊風。再看太子的那樣子,妝香可能真與他無關。


    那麽又是誰呢,誰要對她不利?


    時九柔替那位姑姑惋惜起來,她記得原書中周定鶴信誓旦旦地對淩綺雯保證,一定將這事處理幹淨,事後淩綺雯也曾問過他,周定鶴說了一種極為陰狠的法子。


    將厚厚一疊浸濕的紙蓋在妝香臉上,按住她不許動,不稍一會兒就溺死了。


    淩綺雯聽後嬌笑著說,周定鶴忠心,日後傳他淩家精妙的水係法術。


    時九柔看著端方如玉、麵色淡漠的太子,就一個想法:多麽好的苗子呀,怎的就瞎了眼看上淩綺雯了呢!


    也不知太子知道這事和淩綺雯有關,忍不忍心再挖一挖,還是到此為止。


    小鎏氏倦倦地道:“妝香既已去了,周定鶴,本宮命你去查......”


    周定鶴麵露喜色,笑還未達眼底,小鎏氏的話被太子打斷。


    太子雙手搭在膝頭,麵對小鎏氏謙恭孝順,目光一轉到地上宮人身上又威儀頓生。


    “母後,這幾個人讓孤來問一問,她們包藏禍心蓄意將妝香的蹤跡引向東宮,離間孤與母後,孤斷不能容!”


    小鎏氏沒想到他會插手鸞鳳閣的事,麵上微詫。


    她看著這個也算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的堅毅麵龐,不知心裏是怎麽複雜的情緒,最後啟唇應允。


    “也好。”


    時九柔的心澎湃起來!圓眼閃亮發光,帶著期冀,裏麵倒映著如竹筆直的身影,那是太子的。


    太子站起身來,一步一步朝著地上指證妝香形跡斷在東宮的宮人。


    他居高臨下,步步靠近,那幾個宮人的頭先是垂下,身子隨著他的逼近戰栗起來,愈加劇烈,最後竟不能忍受一般伏在地上,牙齒上下磕碰打顫。


    “殿、殿下,太子殿下饒命...”


    太子抬起手,指尖上凝聚出幽藍色的火苗,他對著一個宮女,不含半分感情。


    “藥蓮?”


    “是...”藥蓮麵帶苦色,跪得氣若遊絲,眼淚因畏懼大顆大顆落下。


    “鸞鳳閣以東兩座宮殿,你為何看她向東就以為是東宮?誰教你這麽說的。”


    “奴婢隻是揣測……奴婢該死,求太子、太子饒命!”


    太子的目光如視螻蟻,淡漠且冰冷,“你看見了,對嗎?”


    藥蓮立刻慌張起來,來不及狡辯,又聽太子猶如催命的聲音,一下一下重錘在她脆弱的勇氣上:“有人指使你的,對嗎?”


    太子手上的火苗猛地竄起,“你猜猜看孤會怎麽對你?你身後的人保得住你嗎?你死了,你宮外的父母兄弟呢?你可以不說,你隻需試試看。”


    那朵火飄起,猶如一朵冰藍的雪花落在藥蓮身邊的一個內侍的臉上,逐漸融化,那塊皮瞬間灼成黑色,而黑色逐漸蔓延。他淒厲地尖叫起來,痛苦地抱著身子打滾。


    太子笑容溫和,對小鎏氏行禮,道:“母後這位黃內侍,孤查了他的行徑,他本該替鸞鳳閣給水東殿送錦緞,卻因腹痛讓另一位內侍暫替,這事未經記檔,母後所以不知。”


    言下之意,他不可能在去東宮的路上看見妝香。


    “這樣吃裏扒外的,兒子替母後處理了,母後不會生氣吧?”


    小鎏氏治下謹慎,竟漏了空子,已經動怒,再加之太子少見地自稱兒子,更將她架起來。


    “太子做得不錯。”


    藥蓮伏在地上,一直磕頭,終於崩潰。


    “他說,他說隻要我這麽說就能......”


    噗——藥蓮忽然瞳孔收縮,口吐黑血,話還未出口,中毒而亡了。


    小鎏氏麵色難看,周定鶴立刻大喝:“來人!有人行刺!還不救駕?”


    護衛皇後的幻術高手女衛們紛紛入內,護在皇後四周,圍得水泄不通。


    太子袖中的手握拳,半晌鬆開,與小鎏氏賠了罪。


    “孤問完了,請母後自行定奪。夜深了,母後早些歇息。孤告退了。”


    .........


    小國師將裝了魚的方碗還給太子,他心性單純,卻並不愚笨,看了許久的戲,出了鸞鳳閣才敢呐呐道。


    “恐為內奸。”


    太子難得讚許地看他一眼,“小國師聰慧。”


    “少瑜哥哥,如何知道那位宮女是有問題的?”


    時九柔也好奇地昂揚起小腦袋,入目是太子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太子好像感知到時九柔的目光,溫暖的手指摩挲在碗邊。


    “孤詐的。”


    小國師:……


    時九柔:好厲害!


    太子淡淡道:“妝香掌事聽聞性格謹慎,不會擅自出去,就算皇後不在宮中,她一旦消失就會立即被發現,不會拖到此時。另外,藥蓮作為她的服侍,為什麽不及時上報?”


    小國師麵皮一紅,感慨自己要學的還是太多,又羨慕地望著太子端著時九柔的手。


    “少瑜哥哥,這靈物真有幾分厲害。我都有些心動.........”


    太子麵色一冷,小國師望眼欲穿的神色盡數展露,在問他要魚?


    那不能夠!


    他已經漸漸察覺出時九柔的好處來,怎麽可能送給小國師。


    “小國師若想要,親去南海捕條來養著便可。”


    小國師神色立垮,悶悶道:“少瑜哥哥說的是。”


    太子捧著魚,心情也是好的,便點點頭,轉身揚長而去。


    小國師失落又羨慕地望著太子的背影,喃喃著:“真好......”


    第10章 “拿禦下不力扇她的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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