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憤怒地大步上前,踩過那染血的汙泥,停在他的麵前,昂起臉盯視他殺紅的眼睛:「難道不是因為你恨你母親嗎?!」


    他的瞳仁立時猛地收縮起來,絲絲的恐慌和痛苦瞬間湧了上來,讓他開始後退,開始心虛:「你說什麽……」


    「你根本就是恨你母親!」我一步,一步『逼』近他,「你恨她當年沒有出兵,你恨她讓你在夫王這裏失寵,你恨她是她害你成了王殿的人質階下囚!你根本沒資格說替她報仇!你這個和你父王一樣的妖渣——」我抬起腳狠狠踹在他的身上。


    他趔趄地後退了一步站穩,開始越來越憤怒,他低著臉,低吼:「你胡說……你胡說——」他仰起臉憤恨地朝我大吼,「我要吃了你——」他瞬間化作了怪獸朝我撲咬過來。


    我堅定地立在原地昂首挺胸看著他巨大的,布滿利齒的嘴它朝我而來,將我徹底含住,我立在漆黑『潮』濕的大嘴裏,裏麵是濃濃的血腥和灼熱的氣息,那像是憤怒的火焰燃燒嘴裏每一絲空氣。


    「呼……呼……」黑暗的世界裏是他喉嚨裏粗吼的聲音,像是主人在努力抑製憤怒,又像是憤怒在痛苦的折磨中,漸漸敗退,他的呼吸開始平靜,一縷光線從我的腳下透入,巨大的嘴慢慢地離開了我的周圍,光芒由下而上一點一點進入,直到,他完全收回了身體。


    「撲通。」他跪落在了我的麵前,身體搖搖欲墜,像是已經失去了所有支撐他站到現在的力量。他的神情已經被痛苦折磨殆盡,蒼白空洞地看著地麵。


    「濂。」此時此刻,我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我看一眼他身後喘息的父王,心中劃過了深深的痛,自然不是為他的父王,而是為濂心底的自責和痛苦,他恨著自己的母親,但又愛著自己的母親,因為愛所以會被恨折磨,讓他深陷痛苦無法自拔,最後被自我痛恨與仇恨吞噬了心靈,徹底『迷』失。


    我難過地低下了臉:「濂,你說過,你信任我,覺得我可以做主神,是因為你覺得我心裏有愛,我可以讓回憶花海復活,你要守護我心裏那一點純淨的愛……」


    他依然跪立在血染的地上,空洞的視線茫然地看著前方陰暗晦澀的天空。


    「但是,我並不純淨,也不善良……」我低低地說著,濂的眸光微微一顫,一束陽光破空而落,灑落在他的身上,他在那束陽光中慢慢朝我看來,而我,才是立在陰暗中無法離開的人,「我隻愛自然,動物,我討厭毀壞它們,甚至連自己後代都要殘害的人類,在你吃那個賣假『藥』的人時,我甚至沒有半絲同情,反而會覺得這樣很不錯,法律製裁不的了該由命運來製裁,或許,正像你說的,很多事,神族做不了,所以,隻有你們來做,我有殺念,我有魔『性』,所以,我沒資格做主神,但是,你卻有資格做妖神,隻要你心裏還保持那一點純淨的愛……」我的眼睛漸漸濕潤,「所以,請讓我守護住你心裏的那一點愛,讓你可以守護妖界,讓妖界繼續美麗和幸福,這才是你母親想做的……」我看向了他,他也看向了我,我們的視線在那一縷陽光中相連,陽光洗淨了他眼中的血汙,恢復了那最初的,夢幻般純淨的顏『色』。


    我痛心而真摯地看著他:「如果……你今天殺了自己的父親,自己的兄弟,那你心底的那一點純淨,就真的被黑暗吞沒了,濂,請不要做你父王那種妖渣,做真正的,善良的妖神吧,妖界需要你來守護,需要你來愛,繼承你母親的愛,讓妖界恢復生機。」


    這是我想對濂說的,從在時間世界裏看到他的過去,我便心裏有了這些話想對他說,因為看到了他崇拜深愛他的父親,才明白他吃女人並不因為女人味美,如果僅僅是如此,他沒有必要去玩弄她們。


    玩弄她們,說明他對女人,心裏有恨……


    他被自己的愛與恨折磨太久了,久地已經忘記了曾經真正的自己……


    「小嵐……」他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淚水從他的紫眸中滾落,染著陽光的顏『色』,純淨如同水晶,他忽然撲向我,我往後退了一步,他緊緊抱住了我的腰,跪立在我麵前,臉深深埋入我的胸口,顫顫地呼吸,輕輕地哭泣……


    胸口感覺到了濕熱的『液』體,那是他心裏的痛苦和悔恨,他在恨他母親的時候,也深深地恨著自己,因為,他知道他愛母親,他不該去怨恨她,可是,他自私的一麵,讓他無法控製地去恨那個善良的女人,隻因為她沒有出兵,而使父王遷怒於他,拋棄了他,這份愛與恨這讓他倍感折磨,因為,他的心底依然善良,知道對錯。


    感情是一種複雜的東西,往往折磨我們至深,所以,神族發明了各種各樣的『藥』水,來暫時忘記它們,也可以從它們的折磨中解脫出來。


    但是,我們人類沒有,我們常常在各種痛苦中掙紮,正因為如此,我們人類的心才會越來越堅強,越來越勇敢。


    如果濂和他父王一樣,應該也不會被自己的感情折磨吧,因為已經完全沒有愛了。沒有愛,所以才能殺妻棄子,才能繼續這樣逍遙快活地活下去,妖王才是沒有資格做妖王的妖!


    我抬手緩緩撫落濂紫『色』的長髮,微微的風開始揚起,輕輕吹幹了他的長髮,讓他的髮絲再次恢復順滑,像是經過血『液』的洗護,髮絲變得更加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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