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


    翻來覆去都睡不著。


    北伐的這幾天行程過於豐富多彩,加上通宵熬夜打亂了生物鍾,又想到明天一早要出發,即使當下身處溫柔鄉,秦康還是不幸失眠了。


    時間早已過了子夜,他挺直身軀躺在床上,耳邊吹拂著枕邊人輕微的鼻息,兩眼卻瞪圓了望著天花板發愣。


    這種事情雖然不多見,但也不是沒經曆過,應該會一路精神到黎明吧。


    無奈歎了一口氣,秦康抬手抹了把額頭沁出的汗珠。


    怎麽那麽熱?


    晚飯時候也沒亂吃東西啊。


    這時枕邊傳來一聲呢喃,秦悠亞從被窩裏探出條胳膊勾上了他的脖頸。


    秦康展顏一笑,幫她掖好被子的同時瞥去一眼,被汗水濡濕的鬢發貼伏在她紅彤彤的臉頰上。


    他臉上的笑容忽地凝住。


    差不多同一時刻,秦康也終於從玉體醉人的甜香裏辨出了一絲絲別樣的味道。


    這是……焦糊味!


    “醒醒!快醒醒!”


    秦悠亞幾乎是被拖下了床,她挪動著抽走靈魂的軀殼,揉著惺忪依舊的睡眼,茫然看向隱隱紅光中把衣服胡亂套上身的秦康。


    “老公,怎麽了?”


    秦康將毛衣褲子和外套一股腦塞進秦悠亞懷裏:“著火了!哪哪都是!”


    秦悠亞啊了一聲,當下也不及多想,忙不迭披起衣衫。


    他們的大半行李都在氣墊船上,隻帶了些隨身衣物,不多時就收拾停當,旋即衝出屋外。


    兩人眼裏所及,到處是竄騰的火焰,帶起滾滾黑煙,仿佛連天空都被映紅了一片。


    這裏的房子都是木頭搭的,一點就著,一燒成片,星火已成燎原。


    遇上這麽大的火勢,一眼便知是救不了的。


    能救的隻有人。


    這時間謝瀾和喻子龍也各自披掛著衣服從房裏奔出來,撐圓了的眼珠子裏映照出狂舞的火苗。


    秦康大吼著:“柳靜芸呢?”


    “沒看到啊!”


    “靠!就她事多!”秦康罵過一句,當即發動時停。


    他拉開步子,穿過流竄蔓延的火場,奔向柳靜芸的房間。


    救人要緊,他心中已打定主意,就算柳靜芸現在光著屁股,他也隻能拿被子一裹先把人帶出來再說。


    砰地撞開門,時停中房裏沒有透入火光,漆黑一片。秦康就著暗色一通摸索,指尖隻感觸到虛無和冰涼。


    裏裏外外都找不到,秦康一咬牙,別過頭原路返回。


    擺脫了時間的束縛,火勢在狂風呼嘯中越發壯大,眨眼間封堵住院落的出口,連帶點著了剛剛棲身的房屋,黑煙熱氣已迫近眾人麵前。


    “老公,你看上麵!”


    順著秦悠亞手指方向,秦康隻見二十多個開口塑料桶好似騰空氣球,飛臨院落上方。


    這時耳朵裏又傳進高音電喇叭的喊話聲,聽著像是常雪峰。


    “秦老大不要慌,我們來救火了!”


    那些個塑料桶仿佛被無形的手掌控,齊齊向著一邊傾倒,一潑潑晶瑩透亮的液體像倒懸的二十多匹白練從天而降。


    秦康的心也隨之咯噔一下沉到了肚子裏。


    桔光大盛,那一瞬竟像是比太陽還耀眼。


    “哎呀!哎呀!”常雪峰把電喇叭舉在嘴邊高喊,同時急得跳腳,“這桶裏裝的明明是水,哪個王八蛋換成油了呀!”


    接著,隻見他關了電喇叭,白淨臉上掛起淡淡笑意。


    站在常雪峰身旁的管東勝佝僂著腰,從鼻子眼裏哼出冷笑:“雪峰啊!你不去拍戲真的可惜了!”


    眼眺著從火場方向緩緩飛回的塑料桶,常雪峰攏了把整齊的鬢發:“管哥有所不知了,這也是一道雙保險。”


    “什麽雙保險?”


    常雪峰射來視線裏透出精光:“如果我們沒能燒死秦康,怎麽辦?”


    “啊?”管東勝被他一下問住了,隔了會兒才張合起嘴巴,“不可能吧!這會兒倒下去的汽油都夠他們遊泳了!”


    “我是說如果……”常雪峰又回望一眼衝天火光,“那我們也是盡力去救過火了,隻是被奸人從中作梗,把水偷換成了汽油。就算秦康死裏逃生找上來,我們也好推脫。”


    “哦,我明白了!”管東勝忽地睜圓了眼睛,又近身貼伏在常雪峰耳鬢,“怪不得你會安排人手把那個小子提前做掉呢!”


    “是啊!”常雪峰微閉起雙眼,“說起來這計劃能成功還多虧了他掩蓋味道的異能,否則也沒法神不知鬼不覺把汽油提前澆在院子裏,火也不會起這麽快。讓他背鍋還怪可惜的呢!”


    管東勝嘿嘿幹笑兩聲,一巴掌拍在常雪峰臂膀:“就你鬼點子多!那我們現在還要幹什麽?”


    常雪峰兩手左右一攤:“水都被人換成了油,咱們當然是去找水咯!這附近又沒河流,不花個兩三小時怎麽弄得過來啊?”


    等到管東勝和常雪峰率領著一眾手下回到火災現場,已經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大火熄滅了,這倒也並非有人撲救,而是實在沒東西可燒了。


    非但是那一排住宿的別院,連帶著他們昨晚舉辦晚宴的那家酒樓也在大火中焚毀,整片燒成了白地,一堆堆焦黑的木炭尚有餘溫,騰起嫋嫋白煙。


    舉頭望向這滿目瘡痍,管東勝拉起了哭腔:“哎喲喂!我的秦老大啊!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出師未捷,平地裏居然起了這麽場大火,真是天妒英才啊!”


    “管哥!管哥!”常雪峰從旁勸慰,“你身上還帶著傷,千萬別哭壞了身子,事情也許還有轉機。”


    跟著,他朝向身後手下們發令:“全體都有,給我散開了,到場子裏一塊石頭一段木梁地去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人堆如潮水般四散,隻留下一個四肢細長肚子卻滾圓的男人,一臉媚笑地侍立在管常二人身後。


    “雪峰,戲演到這份上,差不多該殺青了吧?”


    常雪峰朝著身後男子瞥了眼,嘴角輕勾:“管哥你又心急了!隻要吃準了秦康已死,那妹子還不是任你擺布?”


    管東勝連連搓手:“嗨!爆蛋的不是你,你當然不急了!老哥我恨不得現在就當回真男人!”


    常雪峰手指著他,兩人對視著發出淫聲浪笑。


    “找到了!”


    聽見遠處傳來的一聲呼喊,二人一齊別轉過頭,目露精光。


    “啊——秦爺,你輕點!不……不要殺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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