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黃色的液體經褲管流上了地板,以大頭皮鞋為中心形成了一汪小水窪,空氣裏散發出一股子腥臭。


    秦康皺了下鼻子,這小夥子多少有些上火吧。


    屋裏味兒這麽衝,還被他關了房門,這讓先前在時停中搶救下來的盒飯也失去了意義。


    盒飯袋子擱在了桌上,海軍士兵的兩條槍背上了秦康肩膀,一支上了膛的格洛克手槍在兩個腦袋之間來回晃。


    “我有些問題要問,你倆誰來回答?”


    套在海藍軍裝裏的狐狸和金絲猴有些愣神地看著空無一物的掌心,沉默著度過了決定命運的幾秒鍾後,金絲猴技高一籌,舉起了手。


    他隻見眼前一晃,剛才還挨在身旁的狐狸已經被砸暈在地板上。


    “你們在廠裏有幾個人?”


    “十……十二個……算上看門的,十三……”


    秦康把槍口往前一送:“才這麽點人,崠海艦隊什麽時候這麽落魄了?”


    “別……別開槍!”猴子本想抓耳撓腮,又想起這小動作在槍口下實在不合時宜,淚水都快擠出來,“我們是駐紮在珘山的二隊,本來就沒幾艘船,冰封後全凍在了港口。直到一個多星期前,花旗艦隊……”


    對!花旗!


    秦康把槍頂上了猴子腦門:“你不提這茬我倒忘了。之前花旗艦隊在航州灣登陸,看守門戶的你們不可能沒察覺吧?你們在幹什麽?”


    看猴子那副衰樣他也快尿了,哽咽好一陣才說出句整話:“看見了,可那是整編的航母艦隊啊!兩岸統一後,我們主力都部署在高雄,就二隊凍魚一樣的幾條破船,也幹不了什麽啊!”


    這裏頭有一部分是事實,秦康用連續幾個深呼吸平息了怒火,把槍口抬高了半寸:“說下去,花旗做了什麽?”


    “他們派了一支小隊上島,具體是和長官談的,我們底下當兵的不可能知道。反正長官下令不要輕舉妄動,放花旗艦隊過去。作為回禮,花旗人送了我們一台破冰用的激光炮。”


    這麽一說,秦康有些明白過來了,之前這支隊伍都被凍在了港口裏,有了激光炮才能把船開到琻山溜達。


    “也就是說,目前你們能動的隻有一條船對嗎?”


    “沒錯,冰封是一方麵,還有就是缺重油。所以長官才派我們過來。”


    “是什麽船?”


    “導彈艇。”


    秦康揉了揉太陽穴:“那我就又有疑問了!之前聽工人說,這一帶原本被異能者掌控著,就憑你們幾個,是怎麽打敗他們的?”


    猴子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逼得秦康頂著他腮幫子把真話問出來。


    “我說……我們先派了人上岸打探出那夥人的住址,後來……後來趁他們晚上睡覺,一輪導彈齊射……把村子抹了……”


    “什麽?”秦康手中的槍幾乎頂掉了猴子的後槽牙。


    事關重大,他又查看了金絲猴的記憶。十六枚導彈齊射,隻需一個按鈕,不過幾秒鍾時間,火控雷達上的目標就消失了。過程中,在水兵們臉上不見一絲異樣表情,平靜得像開動了洗衣機。


    把槍管從猴子臉上移去的同時,秦康也錯開了視線,用冷靜得異乎尋常的語氣問道:“你們每天都要把油運回去的吧,幾點開船?”


    先是響起了有如前奏的電聲嗡鳴,接著從船頭激光炮上射出一束筆杆子粗細的紅色激光,在前方的堅冰上走之字形連續劃出十幾米遠,趁著破碎冰蓋還往外冒著白氣的熱乎勁,導彈艇輪機發力往前一頂,破開散碎冰層往前推進一大段。


    循環往複,緩慢而堅定地開向已經能望見輪廓的母港。


    棧橋好似一隻平放合攏的蟹鉗,僅在中間留下一處用於通航的道口。遠遠望去覺得很窄,可直到行經航道那一刻才發現這裏足夠五六艘大船齊頭並進。


    相比之下,秦康乘坐的導彈艇就像是一根筷子掉進了水桶。


    被包成個內湖的軍港裏,大大小小總數二十幾艘軍艦緊貼著停泊的碼頭,和冰雪凍成了一塊。


    向著其中一處空出來的泊位挺進,岸上指揮塔亮起了燈語,導彈艇這邊也同樣閃起信號燈作出回應。


    開船和閃燈都是由艇長獨自完成的,後腦勺上頂著一把槍,讓他的工作效率倍增。


    相比船艙裏被繩子捆紮在一起的各位同袍,艇長還能站著,已經是獨一份的優待了。


    快艇靠上碼頭,船體與防撞墊相碰發出震顫,艇長將手從輪舵上放下,微微側轉了腦袋:“我需要有人幫忙係纜繩。”


    腦後的手槍已經移開,聲音冷硬而堅決:“你不需要,我也不需要。”


    艇長還沒明白過來話裏意思,思維已經停滯。


    靜止的時間中,秦康指間捏著張鈦合金撲克牌,劃過艇長和每一個水兵的頸項,跟著打開艙門,跨出一步跳到岸上。


    在時間恢複流動之前,他暗色的身影已潛入了營房。


    軍營裏頭的布置處處透顯著規整有序,這在一定程度上幫了秦康的忙,讓他沒費什麽勁就找到了司令員的辦公室。


    基地司令員熊振宇大校就算想破腦袋也搞不明白,為什麽前一秒他還在玩數獨,下一瞬就有一支步槍槍管像做胃鏡似的插進了他的喉嚨。


    心理上的恐懼增幅了生理上的不適,熊振宇兩隻肥厚的爪子上下翻飛,卻隻換來槍管更加深入了兩分。


    秦康冰冷的目光像手術刀一樣穿透了狗熊的腦袋,從記憶裏,他看見了熊振宇和花旗艦隊特使的那次密談。


    和預想的差不多,這家夥事實上已經投誠,當了偽軍。


    導彈洗地的命令也是他下達的。


    槍管從熊振宇喉嚨裏拔出,帶出一條粘稠的水線,看著有些惡心,秦康把槍放在了桌上。


    持續劇烈的幹嘔,幾乎要把膽汁都吐出來,熊振宇花了好一陣才緩過勁,眼仁上眺粗聲粗氣質問:“王八蛋,你他媽的知道我是誰嗎?”


    秦康微微勾動嘴角:“用學校課本上的說法,你是注定要被釘上曆史恥辱柱的人。可現在這世道,壞人太多,恥辱柱都不夠用了。所以我決定了,不給你這個名額。”


    “你腦子有病吧!信不信我吼一嗓子,全體官兵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好啊!一小時後見。我會坐著導彈艇過來,記得調動你所有部下向我開火,少掉一個我都會很不高興。”


    完全聽不懂,熊振宇咬牙切齒想去夠桌上的步槍,一團紫光已經迎頭打上他的胖臉。


    一小時後,秦康傲立在導彈艇船頭,環視軍港裏四處蒸騰而起的細碎光點,像在看一場連綿不絕的煙花表演。


    “你至少還有一個閃光點,信守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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