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是在遠郊,文若愚的診所離開錦廬卻有十幾公裏之遠。


    不管他是出於什麽目的,跑這麽遠去找病人,也確實是煞費苦心。


    以現在的積雪厚度,矮一點的房子直接都被埋沒了,更看不見路牌,道路和建築的分野已經蕩然無存,眼前是一整片荒蕪雪原。


    這倒也有一點好處,沒有了道路的彎彎繞繞,兩點之間可以走直線了。


    秦康載著葉梓姍,雪地摩托順著指南針的東北方向,一路疾馳。


    多開了幾次,秦康的車技見長,但中途還是停了幾趟。一方麵是因為葉梓姍被凍得有些受不了,雖然穿著羽絨服,普通人的體質在這嚴寒裏還是不夠看的。同時也順便再校準一下方向。


    據說文若愚的診所,論麵積都快趕上醫院了,是一幢足有十層樓高的建築。隻要方向沒偏差,應該不會錯過。


    兩個半小時以後,一座四四方方、蜂巢一般排滿了窗戶的大樓,出現在了眼前。


    大樓最高一層上,朝南掛著一排四個大字“若愚中醫”。


    很明顯的,文醫生應該就在頂層,因為整幢大樓裏,隻有頂層才亮著燈。


    雖然這次是直接拜訪,但秦康還是把雪地摩托停在外頭,接著步行來到了大樓下麵。習慣了。


    原來的入口和大廳現在都埋在他們腳下的雪裏,診所大概是考慮到了這一點,二樓正中的一扇窗戶,被推開了一道可供一人通過的窄縫。


    透過窗戶朝裏張望,樓裏樓外一樣的荒涼,沒見著半個人影。


    秦康先從縫裏鑽了進去,跳到地板上,再從裏頭接住了葉梓姍。


    他從來就不喜歡來醫院這類地方,這裏離錢很近,離天堂又很遠。如果錢花完了,或者認為已沒有治療的必要,他們也會通知你及時離開,以免你在裏頭突然嗝屁,拉近了陰陽兩界的距離。


    診所的電梯被人為關閉了。順著頭頂上懸掛的指路牌,他們找到了樓梯口。拐角上的監控攝像頭還在一閃一閃亮著指示燈。


    秦康朝著攝像頭揮了揮手。他可不想醫生還沒見著,倒被人當成了小偷。


    要從2樓走樓梯爬到10樓,需要不少的時間和體力。看葉梓姍的樣子也和運動達人毫不沾邊。趁她歇氣時候,秦康嘴角輕撇,眼神帶些戲謔:“有件事正好和你確認下,這趟的車錢怎麽算?”


    葉梓姍啊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確實自己隻顧著求人幫忙,當時也沒說怎麽還這個人情。


    秦康像是那種會倒貼燃油和人力做白工的人嗎?


    葉梓姍從隨身行李裏翻出個袋子,裏麵裝著些罐頭和方便麵。臨走她把家裏剩的食物都帶上了,隻是都是按需分配的,數量也不多。


    “秦先生,這些吃的都給你,你看夠嗎?”


    秦康看都沒看一眼,目光就停在葉梓姍身上沒錯開過。


    葉梓姍低著頭,咬了咬牙,再抬起來竟有了絲憤懣:“那總不能在這吧?”


    秦康露出一副很驚訝的表情,分明是在說你想到哪去了。他走過去拍了下她的手背:“那倒不用。再說了,上次那事最後就落在你身上。我也不能就盯著一隻羊薅毛吧?再想想別的。”


    說完他也便扔下葉梓姍,一個人踏上幾步階梯,走到了前頭。


    葉梓姍心裏五味雜陳,如釋重負裏又摻了些忿忿和……失落?


    拐過個彎角,頭上出現了亮光,那代表著10樓已經到了。


    消防門一把就被推開了,不像底下樓層是鎖著的。門外迎麵站著一個白大褂,他身後稍遠幾步還有個護士。看這醫生的年紀還不到四十,距離老中醫就差點意思。


    從他和葉梓姍認識這一點來看,當時跑到小區裏來找病人的助手,就是這位曹明中醫生。


    他說是在監控裏看到有人進來,認出來葉梓姍,便等在門口守候著。


    秦康眯眼看著他:“現在醫院的病人應該也不多吧,曹醫生才抽得出空來。你跑我們那一趟也要兩個多小時吧?”


    “可不止呢!我又不是光跑你們小區,而是一路探訪過來,差不多一天都在外頭。隻是病人難找,一整天白忙活也是常有的事。”


    “曹醫生,你意思是我老公的病,很嚴重嗎?”葉梓姍的聲音透著焦慮。


    “這倒也不是。疑難雜症不一定是重症,這個可以理解嗎?老師的時間精力也是有限的,做不到對每個人救死扶傷,隻能在自己感興趣的領域入手,也能給後來人多留些寶貴醫案。這一點上,你老公很幸運!”


    “那曹醫生今天倒有空留在診所?”


    “這不也是你們趕巧了嘛!今天要對王鶴鳴作一次會診,老師要我留下幫忙。”


    這一層的病房裏,亮著燈的隻有三間,每間都是一人位的特護病房。曹明中說,他們診所的所有病房都是一人獨用的,因為來的起這裏的病人都不喜歡和別人擠在一塊。


    王鶴鳴此刻就躺在10-7號房的病床上。


    他就像是睡著了一樣,神態安詳,臉色帶著紅潤,全身都被醫院的白被單遮蓋著,就露個腦袋在外頭。


    葉梓姍走上前去,輕輕推了推,王鶴鳴並沒有醒。


    “沒有用的。他服了我們特製的五行安神湯,你就算在他耳朵邊上放個炮仗,他也醒不了。”


    見兩人一臉疑惑,曹明中繼續解釋:“他還年輕,身體機能都沒問題,但是陽氣斷絕,用現代醫學的話來說,叫做副交感神經紊亂。所以我們先讓他充分休息,這個階段也是身體自我療愈的過程。”


    “曹醫生,你說他的身體沒問題,可我老公平時一直在吃各種補腎藥,和這個有沒有關係?”


    葉梓姍這時間隻關心老公的病情,對秦康斜瞥過來的眼神熟視無睹。


    曹明中歎了口氣:“我臨床上最煩遇到這種病人了,自己不懂,又亂吃藥。腎主誌藏精,可成天補腎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為了更多更好的性生活。一邊放水,一邊在漏,小學生的浴缸難題還記得嗎?來這裏的有一半都是吃藥壯陽沒病找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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