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夕在家族莊園裏的房間,不大不小,溫馨舒適。


    房間裏收拾地整潔幹淨,隨手在桌上抹了一把,居然沒有半點灰塵。很顯然,在楚夕離開的這幾個月,楚正豪每天都派人在收拾房間。


    思女心切,由此可見。


    陸左煜在房間裏掃視了一圈兒,看見電腦桌上的相冊。


    【相冊上,是楚夕和秋柱赫的合照,兩人在荷塘旁邊抓魚。


    無數綠色荷葉鋪展開來,一朵朵粉紅荷花在陽光下綻放,楚夕彎腰去撈那條鯽魚,水花飛濺,在陽光下形成燦爛的銀色水珠...


    楚夕笑容燦爛,眉眼彎彎。秋柱赫則蹲在她身邊,正遞給她一個水桶,看她的眼神曖昧且溫柔...】


    看照片的角度,似乎是偷拍。但是鏡頭處理地非常好,幾乎讓人以為這兩人就是一堆恩愛的...“兄弟”。


    陸左煜默默將這個相冊裏的照片取出來,揉成一團,放入自己的西裝口袋裏。


    回過頭,楚夕已經趴在床上睡著了。


    楚夕舟車勞頓一路,還罕見地有點輕微的暈車嘔吐症狀,早就累得眼皮打架,見到熟悉的床鋪,直接踢了鞋子倒上去。


    最近不知是不是天氣原因,楚夕尤其貪睡,日上中天才迷迷糊糊睜開眼,一整天都是精神不濟。


    楚夕把罪魁禍首歸結於陸左煜,這廝晚上沒完沒了的折騰,害得她連個好覺都沒有,還經常嗓子疼。


    陸左煜走了過去,替她將被褥蓋好。拉了窗簾,擋住屋外明亮的陽光,給她一個舒適的睡眠環境。


    做完這一切後,陸左煜才走出楚夕的房間。


    剛關門,一下子撞見門外的楚正豪。


    楚正豪似乎剛從外麵趕回來,額頭上還有淺淺的汗漬。


    數月不見,楚正豪似乎又老了不少,頭發花白、額頭上的皺紋又增添了幾條。


    穿著灰白的舊西裝,背脊挺得筆直,倒還精神飽滿,隻是那雙眼睛裏盛滿了怒氣,手上還攥著一根長長的板子。


    現在,楚正豪虎視眈眈看著陸左煜,滿眼怒氣:“你還有膽子到我家來!”


    陸左煜朝他做了個噓的手勢,壓低聲音:“她在休息,我們換個地方聊。”


    楚正豪眼神一閃,冷道:“臭小子,跟我到書房去!”


    陸左煜默默地跟上。


    莊園風景秀麗,綠植如梭,帶了點古香古色的氣息,這支古老的家族曆經滄桑百年,儼然已經頗具威風。


    如果不是楚正豪的公司被陸左煜吞並,這個家族還會更加蓬勃發展。


    楚正豪回到書房,卻不說話,低頭處理桌上厚厚一摞文件。


    陸左煜也不打攪他,在書架上抽了一本書,安靜看著。


    正午陽光慢慢傾斜,時間分分秒秒流淌。


    等楚正豪將文件處理完畢,屋外昏黃的夕陽光已經穿透窗戶。


    楚正豪拿起書桌上的板子,神色陰鬱離開書房。


    陸左煜放下書,跟上。


    穿過彎彎曲曲的小路,楚正豪在一處安靜的小院子停下,卻不是書房,而是連接小鎮的繁茂花園。


    楚正豪雙手背在背後,手


    裏還捏著那根長長的板子。


    他威嚴地看著陸左煜,拔高聲音:“你怎麽樣才能放了我孩子?她和你不適合,一點都不適合!我們楚家,高攀不上陸氏集團!”


    楚正豪以前對陸左煜,是讚歎加欣賞,恨不得楚夕這輩子都綁在陸左煜身上。


    可自從三年前的江上事故,最近幾個月聖華國的糾紛,楚正豪漸漸看穿了商界、再也無心加入大集團之間的割據戰爭。


    他隻想在家族地開個小公司,賺點養老金,安安分分過日子。


    至於楚夕,他那個倔強可憐的孩子,一次次被陸左煜弄得遍體鱗傷,楚正豪再也不願意讓楚夕受罪。


    隻有遠離大集團,他們楚家才會獲得真正的安寧。


    中年男人的嗓音渾厚有力,幾分疏離。陸左煜俊眉高高挑起,已經察覺到楚正豪的態度。


    陸左煜從容不迫答:“我不會傷害楚夕,再也不會的。”


    “呸!你說的話能信,狗都能上樹!”楚正豪捏緊手裏的板子,特想打走這家夥,“這話你給我說了多少次?哪次兌現了!你別以為用花言巧語蒙蔽了楚夕,我也能被你欺騙!”


    楚夕前段日子過得怎麽樣,楚正豪這個父親最清楚。


    好不容易楚夕和秋柱赫訂了婚,結果陸左煜這混球又強勢回歸,把楚夕搶走!


    他楚正豪的孩子,豈是隨手就能取來拿走的物品!


    陸左煜站在大榆樹下,樹影婆娑,將他冷峻的臉部輪廓勾勒地幾分迷離模糊。


    “我不會負她。”陸左煜低聲說,鳳眸浮起淺淡笑意,“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負她的...”


    “那是!你沒負她,你為了陸氏集團的利益,把我女兒放在哪個位置?”楚正豪越說越氣,手裏的板子欲要砸過來,“商人唯利是圖,你今天可以為了集團甩了楚夕,明天誰知道會怎樣!”


    上流世界的齷齪內幕,楚正豪完全不想讓楚夕涉足。


    楚正豪自己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當年力排眾議娶了楚夕的母親,結果公務繁忙抽不開身,楚夕母親鬱鬱而終...


    他不想楚夕走上這條老路。


    寧願楚夕嫁給一個普通人,也別沾染陸左煜這種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陸左煜黑眸冷靜,看向暴跳如雷的男人:“伯父,我還是那句話,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傷害她。我會用我的生命去愛她。”


    “你愛她?我呸!”楚正豪惱怒道,“楚夕還小,她懂什麽上流社會的齷齪!我告訴你,你最好離她遠遠的,你根本就配不上我孩子!”


    在每個父親心裏,孩子永遠都是無辜單純的。


    在楚正豪心裏,楚夕雖然頑劣不羈、無所畏懼,但終究隻有二十一歲...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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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左煜沒回答。


    楚夕她不是小孩子,她走過前世今生,早已經看透了人間的繁華衰亡。


    哪怕陸左煜做過無數傷害她的事,楚夕還是選擇原諒他。


    隻是因為,他和她是這個世界上最靠近彼此內心的人,相愛、在絕境中誰也不願意放開彼此的手。


    “對不起,我不會離開楚夕。”陸左煜垂


    下頭,淡淡開口,“哪怕您再三反對,我也不會離開她。”


    陸左煜沒了母親、沒了父親,在茫茫人海中,隻剩下一個楚夕了。


    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溫暖他整個世界。


    楚正豪眼珠子瞳孔,瞪著這高大俊朗的年輕人,高高揚起手裏的板子:“這是在我楚家!隻要我一聲令下,家族裏到處都是想揍你的家夥!”


    陸左煜在楚家的家族中,名聲相當惡劣。


    可以說,除了楚夕,誰看他都不順眼。


    陸左煜瞥了眼他手裏的板子,唇角揚起淡笑:“伯父若是覺得打我一頓,可以消除怒氣,我站在這裏不動,你隨便打。”


    楚正豪老臉一僵,怒道:“姓陸的,別以為我不敢動手!”


    陸左煜褪下黑色西裝外套,露出薄薄的純白西裝襯衫,從容自若:“請便。”


    那是家族長老們最喜歡使用的板子,專門用來教訓不聽話的小輩,打在人背上就是一條紅痕,好幾天都消不下腫。


    楚正豪現在是楚家的家族長,這板子隨身攜帶。


    他揚起板子,高高舉起來。


    陸左煜身形巋然不動。


    做了很多對不起楚夕的事,陸左煜自認該罰。如果受罰能減輕他的愧疚,他會很願意接受這種最簡單粗暴的責罰。


    啪~


    樹上的鳥兒被驚飛,幾片綠色的樹葉搖搖晃晃從枝頭落下來。


    楚正豪手指在發抖,牙齒咯吱咯吱作響。


    陸左煜穩穩站著,一聲不吭,後背上火辣辣的疼,他恍若沒事人一般,完全不在意。


    “再給你一次機會,趕緊滾開我們楚家!”楚正豪心髒劇烈跳動,又氣又無奈,陸左煜什麽性格他清楚,這種人百折不屈、特別難對付。


    陸左煜說:“婚禮在今年除夕,伯父一定要準時到來。”


    啪~


    又是狠狠的一板子。


    楚正豪暴跳如雷:“我同意了嗎!我女兒要嫁人,你都不過問我的意見!別以為你是陸氏集團的總裁,我就不敢打死你!”


    陸左煜俊美如鑄的臉上看不出多餘的神色,後背上火辣辣的疼,疼痛仿佛穿過皮肉滲入五髒六腑。


    陸左煜眉頭不眨...這三年裏,這樣的疼他已經習慣了。代鳳眸對他施加的手段,遠遠超出這種普通的板子疼痛。


    他本來可以用很多方法讓楚正豪屈服,卻選擇了最普通的挨打...這是楚夕的父親,陸左煜不願意用冷酷的手段去對付他。


    楚正豪狠狠瞪著陸左煜,心裏翻江倒海。


    他最討厭這樣的陸左煜,這家夥明明可以用很多種方法讓他屈服,居然選擇了挨打?這是主動服軟?


    “陸左煜,你主動挨打也沒用!”楚正豪捏住板子,冷道,“我寧願楚夕一輩子單著,也不會讓她和你這種危險人物————”


    “老爸,晚飯好了,回去吃飯。”


    一道慵懶的嗓音飄了過來,打斷楚正豪的話。


    不知何時,楚夕已經來了。


    她捧一包瓜子兒,穿著白色外套,悠哉哉靠在涼亭柱子旁邊,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這倆大老爺們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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