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春曉計劃其實還有個名字嗎?”


    “什麽?”


    “影子計劃。”


    寧汝姍愣在原處,突然瞪大眼睛,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腰間的玉佩。


    ——像影子一樣保護你。


    ——這塊玉的含義。


    “若天下能海清河晏,他便永遠都在你腳下。”張春喃喃自語。


    寧汝姍莫名覺得心中喘不上氣來。


    “哎,算了,不當這個惡人了。”他最是見不得寧汝姍難過,便開始大口喝著酒,不再說話。


    寧汝姍低頭去看玉佩,那塊墨玉玉佩被王鏘找人修複好,再也看不出當初破裂的痕跡。


    它完好無損,卻又遍布傷痕。


    “一生大笑能幾回,鬥酒相逢須醉倒。”


    張春喝了一口酒,放聲大笑著。


    一晃眼,金州徹底入了深冬,所有的傷痛都在時間的流逝下逐漸遠去消失,金州在容祈的治理上早已有條不紊,逐漸走上正軌。


    一夜過後,一場大雪鋪滿了整座金州城。


    積雪的深度已經可以沒了寧歲歲的小腿,幸好容祈麵對這場大雪也早有準備,新來的知州雖是一個讀書人,但行為做事格外雷厲風行,很快就把事情安排下去。


    “我們是不是今日就要去臨安啊。”寧歲歲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嘴裏嘟囔著,“我的玩具都要收起來啊。”


    “還有我的衣服。”


    “我的鵝鵝可以一起走嗎。”


    “還要寫信給王叔叔說。”


    她嘴裏碎碎念著,小腦袋一點一點的,軟綿綿地趴在寧汝姍懷中。


    “知道了。”寧汝姍捏捏她的小臉,“去洗把臉,也不知今日還能不能走。”


    這一捏才發現,這幾個月寧歲歲和容祈身邊的親衛玩得很好,時不時投喂,每次都要跟著親衛比劃劍,讓原本一直比同齡小孩小一些的寧歲歲,不僅長高了,甚至還多了一些軟乎乎的肉。


    “容叔叔。”寧歲歲迷迷糊糊地出了門,結果一開門就看到遊廊上站著的人,立馬精神起來,蹦蹦跳跳地揮揮手。


    寧汝姍抬頭,正好和他深情的視線撞在一起。


    “我接你們上車。”容祈披著雪白大氅,站在遊廊下。


    還不曾掃去的大雪壓著大紅色的屋簷,白茫茫的一片,雪白潔淨,襯著廊下之人,修身如玉,龍章鳳姿,天質自然。


    第56章 回家


    還有十日就要過年了, 臨安城應景地下了一場小雪。


    雪花剛剛淺淺地蓋住屋簷,顯露出白色的痕跡便悠悠地停了下來,遠遠望去, 整個臨安都被大雪籠罩著, 萬裏層雲, 千山暮雪。


    “哇,臨安的城門好大啊。”


    正在排隊進城的一輛華麗的馬車裏先是探出小腦袋,看著門口恢弘龐大的城門,小嘴微張, 驚訝說著, 緊跟著小腦袋邊上又是擠出一個小腦袋, 兩個小孩頗有默契地向右看看,又向左看看,形容可愛天真。


    “外麵還在下著小雪, 不要探腦袋出去,歲歲不要拉著慕卿和你一起胡鬧。”馬車內, 寧汝姍一手一個, 把人帶了回來。


    “娘, 我們等會住容叔叔家裏嗎?”寧歲歲被人扯下來,歪著腦袋問道。


    寧汝姍正給她們翻著披風,聞言一愣:“誰說的?”


    “都這麽說的。”寧歲歲掰著小手指,“冬青叔叔,袁令叔叔,連張爺爺昨天晚上也悄悄問我是不是以後就住在容叔叔家裏。”


    “世子昨天還在偷聽呢。”鄒慕卿偷摸摸告狀著, 比了比耳朵,偷笑著,“耳朵動了動。”


    寧歲歲皺著一張小臉, 好奇問道:“容叔叔家裏很大嗎?”


    鄒慕卿用手大大比劃了一下:“容叔叔家裏有這麽大的。”


    “這麽大啊!”寧歲歲震驚,“你去過了嗎?”


    “聽說的。”鄒慕卿不好意思地摸摸臉,聲音小聲,但神態頗為興奮,“冬青叔叔跟我說的,說我以後就跟著世子一起住了,我的院子就有這麽大。”


    寧汝姍垂眸看向鄒慕卿。


    鄒慕卿是鄒家遺孤,鄒鈞這些年在金州兢兢業業,勞心勞力,風評很好,就連榷場的人對他都挑不出錯來,這樣的人卻死於遠在臨安的黨派之爭,鄒慕卿才七歲,自然需要他人照顧。


    鄒鈞是容祈一手扶持並送到金州的,如今不幸身死,自然不能讓後代孤苦飄零。


    容祈性格看似冷漠,但依舊有熱忱之血。


    “寧姨。”鄒慕卿年紀小但頗為懂事,小心翼翼地看了寧汝姍一眼。


    三歲的寧歲歲整天樂嗬嗬的,什麽也不懂,但七歲的鄒慕卿卻因為突發大難,敏感而聰慧。


    她通過這幾月的相處,她隱約猜到寧姨應該是世子的結發妻子,隻是不知道為何鬧到這個地步。


    她若是真的要在容家生活,就要和寧汝姍打好關係。


    “怎麽了?這件披風等會下馬車的時候記得披上。”寧汝姍溫柔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鄒慕卿猶豫片刻後,小聲說道:“寧姨不去嗎?”


    “嗯,不去。”寧汝姍搖搖頭。


    鄒慕卿有些不安,又有些害怕,捏著小手,戰戰兢兢說道:“不去啊。”


    “想什麽呢。”寧汝姍把人抱在懷中,溫柔地為她蓋上披風,“小孩子就做小孩子該做的事情,大人的事情大人自有決斷。”


    “你爹是世子好友,自然會照顧好你的,在容家也不必拘束。”


    懷中鄒慕卿捏著腰間的香囊,這是寧汝姍給她做的生日禮物,繡麵好看極了,她很喜歡。


    寧汝姍抱著鄒慕卿,有時看著她就會在想,若是她不在了,歲歲以後是不是也會這樣,寄人籬下,一言一行都膽戰心驚。


    多年前,韓相布下的局已經逐漸浮出水麵,她被迫走入這場殺機四伏的局中,沒有任何後路可走。


    她也許可以跟娘一樣一輩子都躲在後院不見人,可一旦變故,便是無人生還。


    而歲歲太小了,她若死了,這個局便落在她頭上。


    “那我們去哪啊。”一側的寧歲歲不知眾人心思,抱胸皺眉,一臉嚴肅地問道。


    “怎麽,臨安這麽多客棧,還容不下你一個寧歲歲。”寧汝姍回神,失笑。


    “那我不是不能找姐姐玩了。”寧歲歲不高興說著。


    “我可以找你來玩的。”鄒慕卿小聲安慰著,“你也可以來找我玩,世子一定很開心的。”


    “你……不回容府嗎?”馬車外傳來容祈猶豫不安的聲音。


    寧歲歲眼睛一亮,自己掀開簾子,仰頭大聲說道:“娘說不回,我們找個客棧住下,容叔叔知道什麽客棧離容叔叔家近一點嗎?”


    身後跟著的冬青一個激靈,前傾身子,愁眉苦臉說道:“不回容府啊。”


    “不回了,隻是我想見一下扶玉。”寧汝姍的臉也緊跟著露了出來,柔聲問道。


    冬青手指繞著韁繩一圈又一圈,見世子一聲不吭,便覺得著急:“住在府中,不是也一樣的嗎?”


    寧汝姍抬眸看他,漆黑的眼珠明亮清澈,拒絕之意顯而易見。


    冬青語塞。


    “那,那……”他去看容祈,絞盡腦汁又想了個理由,“這樣不安全。”


    容祈抿唇,看著寧汝姍,低聲說道:“這些年我一直說你是因為傷心欲絕,在南方養病,這才一直不在容家的。”


    寧汝姍心思一動,驚訝地看著他。


    榷場消息封閉,往來傳遞的消息也都是前線的消息,再加上王鏘白起從不把這些事情告訴她,她竟然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理由。


    “小院我一直讓人打掃著。”


    “嬌嬌我也一直養著,已經有十二斤了。”


    “扶玉見了我就哭,我就很少出現在她麵前。”


    “葡萄藤去年還結過葡萄,沒人吃便都爛了。”


    “第一年的時候千秋斷了,我重新讓人修了秋千,還繞上藤蔓了。”


    “吉祥缸裏的魚被嬌嬌撈來吃了,我已經讓人重新選魚了,可沒選到花色一樣的。”


    容祈坐在踏雪烏雲上,眸眼低垂,眸光深邃繾綣,一句一句,認真說著:“你可以來看看嗎。”


    寧汝姍愣在原處。


    鄒慕卿握緊寧汝姍的手,眨了眨眼睛,小聲勸道:“寧姨去看看吧。”


    “嬌嬌是什麽?”


    不知歲月愁的寧歲歲擠在兩個大人中間好奇地問著。


    “一隻貓,很可愛的,是夫人以前養的。”冬青借杆子往上爬地誘惑著。


    “小貓貓啊!”寧歲歲眼睛一亮,“可以和我的鵝鵝一起玩了嗎?”


    馬車順著人流晃晃悠悠進了城門,守城的士兵遠遠就看到馬車上的荊棘花,準備放行時,突然聽到一個小孩天真的聲音,不由抬頭去看。


    頭上抓著兩個小啾啾的小孩,眼睛明亮滾圓,見了人就眯眼笑著,可愛極了。


    隻是馬車剛入城內沒多久,就停了下來。


    寧歲歲和鄒慕卿都是第一次到臨安,簡直是鄉下人入城,見了什麽都是哇哇地叫著,一臉激動。


    “馬車怎麽停了。”寧歲歲歪著頭驚訝問著,突然低下頭。


    隻見馬車車輪下站著一個小男孩,小孩麵如好女,隻是小臉白白的,一雙眼睛好似琉璃寶石,正盯著寧歲歲他們看。


    寧歲歲皺眉,“你是誰啊。”


    “阿姍。”一個熟悉明豔的聲音在車前響起。


    “我叫宴懷袖。”車旁邊的小男孩奶聲奶氣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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