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沉默了會兒,“他身上穿著龍鱗甲,我的。”


    楚離手一頓,用疲憊得發酸的眼睛看著她,忽笑了:“你想說什麽?龍鱗甲認主,你是天虞山的祖師爺?”


    “不是……”


    “那是什麽?”楚離突然暴躁,一揮手把桌上的茶盞花瓶全掃到地上,“他給你龍鱗甲,他是生生世世守護你的人?你是不是想聽到這個回答?”


    桃夭麵無表情道:“我就不該問你。”說完扭頭就走。


    “回來,我不是衝你……”楚離伸手去拉她,但一陣劇痛襲來,疼得他渾身一顫,桃夭的衣角便從他手裏溜走了。


    楚離眼前一黑,什麽也不知道了,許久,才模糊聽見有人笑道:“天後使臣來了,咋辦?”


    第38章 誰喜歡上楚離誰就會倒黴……


    一睜眼就是莫洛那張明顯等著看戲的笑臉, 楚離沒由來一陣膩歪,抬手推開那張臉,嘶啞著嗓音道:“用不著你操心。”


    莫洛的臉被他的大手糊了正好, 也不惱,仍是笑嘻嘻的, “遷怒,你這絕對是遷怒, 是不是一片真心被人當成驢肝肺踩地上啦?”


    楚離的臉一點點漲紅了,眼中出現一種心事被戳破後無措的慍怒, 生硬地說:“你懂什麽?你又知道什麽?我還輪不到你來指指點點。”


    “火氣好大!盜取昆侖山的萬年仙木給小丫頭做身子,可小丫頭死活不用。嘴上嚴令禁止不準參加, 扭臉就用權勢壓人給她爭取到名額, 結果非但沒緩和關係, 還把人家給氣跑了!你到底是怎樣把一手好牌打成這稀爛樣?”


    莫洛扯過一把椅子岔開腿反向坐下, 胳膊墊在椅子背上,歪著腦袋看他。


    他說的句句都是實情, 字字都戳中了楚離的心, 楚離隻覺一股火燒得心都焦了,卻是無言以對,不甘心在他麵前落了下乘,索性拿條麵巾佯裝要梳洗。


    莫洛適可而止, 沒有進一步刺激他,隻咯噔咯噔晃悠著椅子腿,慢悠悠道:“梵音雖然討厭, 眼睛還是毒的,我也覺得你和以前不一樣……但未必是壞事。說正經的,你打算怎麽做?”


    浸透冷水的麵巾子蓋在臉上, 令楚離發燙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他們過了兩個多月才來天虞山興師問罪,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那是等著你主動去天庭賠不是!”莫洛搖搖頭道,“左等不來,右等不來,他們隻好自己來。看那架勢,我看你這次沒那麽好對付過去。”


    “我既然敢盜木,就不怕天庭問罪。”楚離細細擦著手,警告似地看了看莫洛,“管住你的嘴,別一時說高興了把桃夭給賣了!”


    莫洛比劃了個封嘴的動作,旋即好奇道:“你打算向天庭的領罰?”


    “沒這打算。”楚離把麵巾把銅盆裏一扔,冷然道,“昆侖山原本無主,是眾仙家都能去的地方。隻因天後喜歡,就硬劃成她自己的地盤,她想罰我也沒那麽容易。”


    莫洛拍手讚道:“就是如此,輸人不輸陣,直接擼袖子跟天庭幹!”


    說著跟他出了棲霞殿,見他往摘星池的方向走,忙提醒道:“走錯了,他們在上清殿。”


    楚離頭也不回,“沒錯,萬年仙木正好可以克製吉凶難辨的石蓮花。”


    莫洛直瞪瞪瞧著他遠去的背影,猛然間醒悟過來,不禁笑道:“好個楚離,現今也會找借口說謊話了。”


    楚離腳步未停,聲音發冷:“你有意見?”


    “沒!”莫洛腦袋搖得跟撥浪鼓差不多,嘻嘻哈哈道,“相反,我很喜歡!”


    楚離腳下一個踉蹌,“哪個要你喜歡?”


    莫洛叫住他:“仙木揣久了容易傷靈根,不是長久之法。這個給你,養在摘星池一樣的效果。”


    那是兩片漆黑的羽毛,在陽光下泛著紫色的暗光。


    “金烏的羽毛,也稱得上是上古神物了。”莫洛解釋說,“它和摘星池的靈氣一陽一陰,勉強充作日月一塊養著仙木,估計百八十年之內不會變成焦炭。”


    百八十年後,桃夭也用不著仙木掩蓋怨氣了。


    “多謝。”楚離這一聲十分誠懇。


    莫洛揮揮手,“我懶得見天庭那幫人,走嘍!”


    摘星池上空依舊是雲霧飄渺變幻莫測的樣子,迷蒙的水麵上,蓮花的暗影輕輕搖曳著。


    楚離雙手捧著一個雕刻好的小木人,她的笑容透著少女特有的羞澀,好像春天裏將開未開的桃花,她在看著他,那麽專注,眼中仿佛有永遠流淌不盡的眷戀。


    楚離的表情很是溫柔,他在水邊坐了許久,最後還是輕輕放入水中。


    鴉羽如雙翼一般護著她,在她周圍形成一圈紫色的光暈,慢慢地沉下去,逐漸消失在楚離的視線中。


    楚離行走在水麵上,離那朵蓮花暗影越來越近。


    突然起了風,強勁的風力吹得他身形都有些飄搖,然霧氣越來越濃,腳下的水麵仍舊一絲漣漪都沒有。


    楚離沒有任何退意,慢慢接近,終於看清了那朵蓮花的樣子。


    暗灰色,沒有任何光澤,看上去就像石頭雕刻而成,表麵甚至還有些粗糙。


    楚離伸手就摘了下來。


    一向平滑如鏡,或者說宛若死水了無生氣的摘星池重重一顫,楚離腳下頓時生出層層漩渦,身體急速下墜,就像有人拚命往水裏拽他。


    楚離右手重重在水麵一拍,一陣疾風呼嘯而過,硬生生將水麵劈成兩半,他便趁機縱身一躍,直接飛上了岸。


    岸邊的石礫微微泛著光,這時他才發現,常年籠罩在摘星池的霧氣不見了,空氣中蕩漾著殘餘的寒氣,蒼茫的天際中掛著一輪紅日,如同一隻巨大的眼睛注視著碧波蕩漾的摘星池。


    楚離看看手中的蓮花,須臾的功夫,它好像開得更盛了。


    上清殿的南嶺子還沒察覺到摘星池的變化,此刻他正苦口婆心勸導女兒:“見了仙官不要亂說話,楚離是咱們天虞山的人,如果他落得差錯,天虞山也落不到好。”


    “他盜取仙木的時候可曾想過天虞山?”梵音陰著臉道,“爹爹還想替他收拾殘局,您也不想想,他得罪是天後!您能替他擔下來嗎?幹脆照我所說,直接把人交出去了事。”


    南嶺子道:“楚離一向有分寸,或許他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反倒是你,對他敵意這樣重,以前爹爹說他幾句,你可是忙不迭地維護他。”


    梵音心頭撲通一跳,掩飾般說道:“我是就事論事,純粹為了天虞山好。”


    因見女兒還是聽不進勸,南嶺子沉吟道:“有我和杜衡在前頭應付,你不掌管天虞山事務,還是別出去了。”


    梵音不服氣,但爹爹拿出了掌門的口吻說話,她也隻能從命。


    屋裏隻剩她一個人,她從梳妝台中拿出一麵菱花鏡,裏麵的美人嬌顏如玉,叫人一望便心醉神搖。


    假如沒有左眼那三道猙獰疤痕的話!


    梵音“啪”地將鏡子扣在桌子上,眼睛緊緊閉著,急促的呼吸好半天都無法平緩。


    她伸手摸摸左臉,細嫩平滑,一個褶子都沒有,仿佛剛才的影像全是錯覺。


    臉上是沒有,靈魄裏有!


    梵音死活想不明白,商枝一個凡人,怎麽就能抓破她的靈魄?


    凡人的恨意就那麽強烈嗎?


    她無法相信自己就是青荇,那些肮髒的勾當不是她做的,她是出塵聖潔、人人景仰的仙子才對。


    見鬼的人間曆練,她拚命想忘忘不掉,哪怕請爹爹施了遺忘咒,隔一段時間又會想起來。


    從人間回來,她就害怕見到楚離,每次麵對他清冷的目光,她就覺得無所遁形。


    好在楚離從未提過凡間事,應當是忘了。


    但當桃夭站在她麵前時,她知道自己猜錯了。


    楚離沒忘,他還幫著桃夭修真,他還百般維護桃夭和自己作對!


    這讓梵音怕極了,如果有朝一日楚離不再顧及天虞山,那她也離死不遠了。


    趕不走桃夭,也無法處置楚離,她可怎麽辦……


    梵音越想越害怕,起身在屋裏來回踱著,臉上神色變幻莫測,終於下定什麽決心似的一咬牙,偷偷尋人去了。


    楚離來到上清殿時,天庭的仙官正等得不耐煩,拿眼睛睃了他一眼也不見禮,隻問旁邊兩個仙童:“是他嗎?”


    那二人正是昆侖山看守的童子,聞言齊齊點頭:“就是他,仗著修為高不把天庭放在眼裏,看看把我們打的,胳膊上的青印子還沒下去呢!”


    南嶺子使了個眼色,杜衡忙打圓場,“仙官恕罪,想必其中定有誤會。師弟,快和人家賠罪。”


    楚離拱手一禮,卻是對著那兩位仙童,“因我之顧牽連二位,楚離給您二位賠不是了。”


    他態度謙和,年幼的忙還了一禮,年長的眼睛隻看著仙官。


    仙官一拍桌子怒道:“冒犯天庭,該當何罪?”


    “本想事情解決了再稟告天庭,既然仙官屈尊紆貴來了,就請把此物呈給天帝,好討天帝示下,摘星池突然出現此物,我們天虞山該如何做。”


    楚離攤開掌心,石蓮花緩緩在空中搖曳著,如妖似魅。


    他往仙官麵前一遞,那仙官就跟受了多大驚嚇似的,大呼一聲“別過來”,連人帶椅向後折了個跟頭。


    南嶺子沒被石蓮花嚇到,反被仙官嚇到了,忙問:“石蓮花並非極惡之花,仙官這是……”


    那仙官狼狽地爬起來,仍是不敢上前,“這不是普通的石蓮花,這是石蓮子開出來的花!”


    天虞山師徒三人都莫名其妙看著他,廢話,不是石蓮子還能是別的種子?


    仙官急得連連跺腳,“石頭的蓮子!懂嗎?石頭!普通的石蓮花是灰色的,這個,你們看看紋理,就像石頭雕出來,還飄動著!上次出現這玩意兒還是一萬年前,結果花開到全盛時,整個龍族差點兒湮滅,直到現在都沒緩過勁兒來!”


    眾人心中都是一凜,楚離本想拿石蓮花做個幌子,沒料到竟真是不祥之兆,一時間也怔住了。


    仙官向門口偷偷挪了兩步,“開在別處也就算了,偏偏在摘星池!你們知道摘星池的來曆嗎?”


    杜衡疑惑道:“據說連著龍潭,有什麽不對?”


    “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摘星池是萬年前龍王隕落的地方,但龍族一直尋不到他的屍骨。”仙官同情地望著他們,“如今石蓮花再現,勢必會驚動他們,要麽報仇,要麽泄恨,你們……做好準備吧。”


    楚離眉頭微蹙,“又不是我們殺的龍王,他們找我們幹什麽?”


    “自從龍王死後,龍族的人就瘋魔了,誰知道他們會幹出什麽事來。”仙官鼓足勇氣看了一眼石蓮花,後知後覺問:“楚離仙尊,據說石蓮花堅不可摧,你是怎樣摘下來的?”


    就……拿手摘的。


    楚離清清嗓子,撿著現成的借口緩聲道:“我以萬年仙木為劍,好容易才斬斷藤蔓,不過劍已經毀了。”


    仙官頗為認同地點點頭,“石蓮花離了水,或許就開敗了呢!如此說來仙尊盜取仙木也說得過去,待小仙稟明天帝,想來天庭不會再怪罪天虞山。”


    南嶺子長籲口氣,拱手道:“有勞仙官了。”


    “應該的。”仙官急急忙忙告辭,就跟後麵有怪物追他一樣,跑得那個飛快!


    免了一難,多了一愁,南嶺子看著楚離掌心的石蓮花,眉頭就沒鬆開過。


    “師父莫要擔心,先放在弟子這裏看著。”楚離虛空一握,石蓮花隱去了。


    南嶺子歎道:“偏勞你了,為師看看有沒有法子毀去這東西。”


    杜衡心有餘悸問道:“龍族不會真找上門來吧?”


    楚離的視線不自覺落在祖師爺畫像上頭,鼻子輕輕哼了一聲,“找就找,怕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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