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不願意開正門,隻開了一道側門,走出一位年邁嚴肅的老奴,“劉家規矩,貴客才能走正門,請童大爺和四姑娘從側門進。”


    第31章 第 31 章


    站在一旁的洛大人和河大人眉頭緊皺。他們官職雖小,但童坤父女可是永寧侯府的人,而且宮中風頭無兩的蘊嬪準備封妃了,她的父親和妹妹也是劉家敢怠慢的。


    兩位大人替不知死活的劉家人捏了一把冷汗。


    童姝早料到一家子渣渣不會讓她輕易拿回自己的東西,但她可是有人罩的。有恃無恐讓下人去砸門。


    小廝踉踉蹌蹌跑進廳堂,嘴裏嚷著:“不好啦不好啦。”


    劉老太一把年紀,最忌諱別人說不好。劉大媳婦訓斥道:“再胡說撕裂你的臭嘴,怎麽敢跟老太太說不好啦。”


    小廝一瞧劉老太的黑臉,嚇得跪在地上,連汗水也顧不得擦,一個勁得磕頭:“小的失言,小的失言,請老太太饒命。童家人砸門了。”


    劉老太瞳孔一縮,一巴掌拍到茶幾上,怒氣衝衝:“她敢!”


    門外響起的轟動傳至廳堂,她氣的咬牙:“好個賤胚子,我老太太還沒死的,她這個進門不到十日的賤人就敢砸門,今日非讓我兒休了她。”


    翠娘低眉順眼跟在老太太身後,暗暗佩服她的高明。元武朝婚律規定,若是夫妻雙方自願和離,男婚女嫁各不相幹,男方可要回彩禮,女方能拿回嫁妝。可一旦因女人犯了七出之條而被休棄,彩禮和嫁妝都得留在夫家。


    翠娘在童姝回門之日就換了她小庫房的鑰匙,搬走她三成的嫁妝。剩餘的全進了劉老太的私庫。


    比起翠娘,劉老太更加不願意到手的金鴨子飛走了。


    劉府大門轟然倒塌,一眾劉家女眷氣勢洶洶出現在童家人麵前。


    劉老太端著婆婆的範兒,怒道:“童姝,你回門後就不肯歸家,一歸家便要砸門,我們劉家到底哪裏對不住你。二郎縱然有錯,可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事情能了結了吧。”


    童姝被老太婆點名,往前站一步,盯著她的眼睛,冷笑:“你們劉家對不住我,你心裏沒點數麽,我跟劉二郎已經和離了,今日要來搬嫁妝走的。”


    劉老太眼皮子一跳:“小孩兒心性,和離要經過官服批印,再上奏朝廷,得到和離文書才算和離,你沒有和離文書,你還是我劉家媳婦。”


    “但你今日聯合娘家人砸我劉家大門,還對婆婆不敬,按照七出之條,我能讓我兒休了你。”


    說著,劉老太差人去找劉二郎回來:“被休棄的婦人,嫁妝歸夫家,哪怕你祖父位居高位,也不能強搶。”


    “休書還未到,我算不得下堂婦,還是劉家人。”童姝嘴角扯了扯,看向河大人:“元武朝婚律媳婦燒房,和離後損失歸夫家吧。”


    河大人知道她要做什麽,僵硬地點了點頭。


    童姝讓一眾小廝點火:“給我燒,燒完了,我被休,也不用賠償。”


    “你敢!”劉老太沒見過這麽虎的臭丫頭,一言不合就燒房,誰給她的道理。


    永寧侯府小廝受過專業訓練,點火燒房一把能手,他們衝進劉家,往牆角淋油再點火,辦事麻溜。劉老太忙命人去撲火,但火勢越來越大,她氣得幹瞪眼:“童姝,你這個賤婦,你要放火殺人麽。”


    “放火殺人,嗬嗬。”


    童姝踏上階梯,步步逼近她,清秀白皙的臉滿是匪氣,手叉著腰,身後一眾丫鬟跟上,氣勢驚人。


    “我祖父是永寧侯,我姐姐是未來的貴妃娘娘,她生下的小公主和小皇子都得管我叫一聲姨娘。你個老虔婆算個屁,大兒子是個沒用的秀才,小兒子是個養外室算計媳婦的窩囊廢,全家裏裏外外都不是好東西,敢惦記我的錢,也不怕沒命花。隻要我跟我祖父撒兩句嬌,你們全家都得喝西北風。我再跟我的皇帝姐夫告告狀,你們全家都得蹲大牢。”


    劉老太步步退後,看著童姝叉腰踩門口,往她府邸吐口水,心頭憋著一口氣,卻無可奈何,她放軟了音調:“二媳婦你別鬧了,我讓二郎跟你好好過日子。”


    她試圖去拉童姝胳膊的手被她吐了口水,頓時嫌棄地拿手絹擦拭。


    恰巧,劉二郎回府。


    劉府已經燃起熊熊火焰,劉老太撲到兒子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兒呀,你娶的什麽潑辣媳婦,簡直是個討債鬼。”


    整齊的腳步聲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一眾穿著鎧甲的將士把劉家府邸給包圍了。


    劉老太嚇得不敢哭嚎了,傻眼地看著眼前的情況。


    怎麽回事。


    童姝也莫名其妙,回頭看了眼老爸。


    童坤比她還懵逼,他隻讓人找了管理大街的落大人和官媒河大人,哪裏能請得動這麽多侍衛。


    眾人正疑惑著,一眾將士從中間分出一條道路,翩翩少年郎驅使白馬而來,他一身白衣,背負長劍,像話本子裏的少年俠士。


    少年下馬,恭敬朝老紈絝問好:“刁民無狀,嚇到坤叔了。”


    老紈絝拍胸脯做驚嚇狀:“真是嚇死我了。”


    “來人,把刁民困住,待京兆衛來處理。”


    劉二郎一見到林沉宵就黑了臉,指著童姝,罵道:“賤人,你勾引野男人謀害親夫,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渣男狗改不了吃屎,童姝一巴掌把他呼醒:“誰給你的底氣敢辱罵未來貴妃的妹妹。”


    林沉宵幽幽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道:“按元武律法,辱罵皇親國戚打一百大板。”


    林沉宵帶來的兵都上過戰場,主人說什麽就是什麽,當即拖劉二郎下去痛打。洛大人和河大人也是讀過元武律法,辱罵皇親國戚要按皇親國戚的品級來判,雖然蘊嬪封妃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還沒封呢。


    她的妹妹雖算皇親國戚,可需要打十板子就好。


    洛大人正要提醒小霸王,被他幽幽的眼神看了一眼,心停止跳動一瞬。他閉起了嘴巴,老老實實當啞巴。


    惹不起啊惹不起!


    ——


    洛大人與河大人的家同在西邊,兩人結伴走了一段路。


    “今日頗為熱鬧,讓我想起不久前,小霸王街頭打紈絝,紈絝惱羞捅刀子,兩人不打不相識,沒想到還能有成為知己的一日。”


    洛大人怪哉,他是管理盛京治安的,小霸王和老紈絝的背景不容小覷,兩人發生打鬥,他第一時間趕至案發現場,除了被小霸王推倒的街邊攤,就剩下地上那一團觸目驚心的血跡。


    兩人都很金貴,洛大人誰也不敢得罪,苦哈哈地去請教上頭。


    這樁案子誰碰誰倒黴。


    上頭揣著糊塗裝傻,可把洛大人給愁壞了。


    誰知過了兩日,小霸王把老紈絝的女兒從江裏打撈了上來,兩人不僅握手言歡,還成為知己好友。


    洛大人今日被老紈絝請來的時候,搞不懂老紈絝要做甚,腦袋暈乎乎地問了一句。老紈絝理直氣壯道:“我現在去搶嫁妝,要是被刁民給打了,你個管理治安的大官得替我們可憐的父女做主呀。”


    若非他爹是永寧侯,洛大人定拿鞋底抽他一個嘴巴子:去你的可憐!


    做你妹的主。


    官媒河大人也是一臉的難以言喻,劉家沒落,而永寧侯健朗,童坤的大女兒蘊嬪風頭正盛,內務府還在準備封貴妃的事宜,這排場不亞於三年前封後。童家四姑娘要和離,他走最便捷的程序,用最快的速度把和離書給四姑娘送過去了。


    元武朝婚律規定,夫妻雙方自願和離,男婚女嫁各不相幹,女方能拿回嫁妝。隻要把和離書拿出來,四姑娘派人去清點嫁妝即可。


    但她偏偏不拿出來,還讓人燒劉府。


    這姑娘太虎了,還有一個更加虎的小霸王撐腰。


    劉家裏裏外外幾十口人通通侍衛拉到大街上去揍,連五歲大的小庶子也沒放過。


    等打完人後,她一腳踩上劉二郎的腦袋,轉頭看他,露出森森的白牙:“河大人,和離書已經立過公文了,但我那份丟了,你再給我弄一份唄!”


    行!別說一份,給你十份!


    但你這麽猖狂,也不怕被人告狀。


    事情上,沒人狀告童姝,而是把矛頭對準了她的祖父永寧侯和大姐蘊嬪。


    朝廷上,朱築文龍袍加身,端坐九龍寶座,戴九寶琉璃金龍冠,整整齊齊排了兩列的朝臣分為三派。


    一派以齊禦史為首,口沫亂飛,紛紛訴說永寧侯府童坤和四姑娘的蠻橫不講理,再把三年前童如意私奔的事情拉出來鞭笞,說永寧侯府壓根不會教育女兒,一個兩個的,個個糊塗愚蠢,蘊嬪不堪為貴妃。


    另外一派則是維護永寧侯府的尊嚴,把罪過推到劉家頭上,怪不得童坤護女心切,更怪不得童姝這個可憐的小女人,完全是齊禦史無中生有,一派胡言。


    最後一派是中立派,任由你們吵翻天,他們就是不吭聲,但心裏難免埋怨他們吵得慢,站得腿都酸了。


    朱築文使了個眼色,李富貴中氣十足道:“靜。”


    亂哄哄的朝廷頓時靜得如落針可聞。


    朱築文目光掃向永寧侯,他靜靜站著,一句替自家兒子和孫女辯駁的話都沒說,但那張黑著的臉,不難看出要殺人的心。他有心偏幫童坤父女,可也不能太過分,正琢磨著,外殿的小太監來稟:“禁衛軍後驛隊隊長求見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廷不少大臣看向中立派驃騎將軍和他的兒子右尚書,好奇是怎麽回事。而兩人眉頭輕皺,恨不得去把林沉宵攔下。


    永寧侯府和齊家的恩怨糾葛太深,他摻和個什麽勁兒。


    朱築文見事情往新的方向發展,聽聽小混蛋怎麽說也成。


    “宣。”


    林沉宵一身黑色官服,左袖描了隻翠金孔雀,右袖畫了朵吐蕊的百褶牡丹,袍子胸前是金線編織的雲紋,腳踩的麒麟鞋用銀絲鉤畫。頭蓋的官帽鑲嵌兩顆拇指大的夜明珠,璀璨奪目。


    禁衛軍後驛隊隊長是個八品小官。兩年前,小霸王學武功嫌累,學文又太苦,幹脆放飛自我,整日外出廝混,沒少挨太後的責罰和親爹的責打。為了兒子不被打死,昭平長公主用眼淚淹了大兒子,才弄來這麽個官職。


    他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身份尊貴,又是太後的親外孫,皇帝的親表弟。禁衛軍的統領捧著他,內務府換著法子討好,親娘聽到他嫌棄禁衛軍後驛隊隊長的官服醜,動用關係給他改了一件花裏花哨的。


    他當官後埋頭苦幹了兩日,很快又被外麵的新鮮事務吸引,漂亮嶄新的官服也就壓了箱底,這時候再穿出來。


    好像新的一般。


    林沉宵徒步走在金鑾大殿,站姿筆直,麵對皇帝不卑不亢:“吾王萬歲。”


    “不必多禮。”


    朱築文日理萬機,但也知道小表弟如何混蛋,可他每次進宮就被太後抓著欺負,這兩年都不敢進宮了,大小宮宴能避免就避免,不能避免就老實地呆著。今日在金鑾大殿上見他,發現他變了不少。


    神色變得淡然,目光平和,周身縈繞著一種與世無爭的氣息,有種看破紅塵的感覺。


    難道是被人揍多了,揍得想出家。


    朱築文憐憫他一秒。


    “皇上,臣有事啟奏。”


    除了朱築文盯著他,所有人都盯著他。


    朱築文笑道:“奏!”


    “在啟奏之前,臣想問齊禦史一個問題。”


    齊禦史懵逼臉,他跟小霸王江水不犯河水,他問什麽問題,不想答。但小霸王背景大,他和顏悅色道:“林小公子但問無妨。”


    “若齊家姑娘出嫁三日回門跳河,你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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