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說的都是實話, 總不能在背後說人壞話吧?


    季修睿這什麽狗脾氣?


    唐曉慕匆匆追上去, 好聲好氣地喊他:“殿下,先把大氅穿上嘛, 別凍著了。”


    季修睿瞥了眼她手中的大氅, 看在她還知道追上來的份上, 停下腳步, 乖乖站在唐曉慕麵前。


    唐曉慕無奈, 隻能踮起腳給他披上,細心地為他係好。


    季修睿心底的煩悶散去些許。


    兩人從後院走到前廳,再往外就要出門了。


    唐曉慕道:“殿下, 我們回去吧。”


    季修睿不想跟戚軒呆在同一片屋簷下,想帶唐曉慕回王府。


    可偏巧昨日才答應唐曉慕可以在唐家住幾日,才住一日就走的話,他怕唐曉慕不高興。


    難道要他去給戚軒下逐客令?


    這樣做的話,唐曉慕會不會覺得他心胸狹隘?


    季修睿偷覷唐曉慕的神色。


    唐曉慕見他站在原地不肯走,伸手去握他的手臂。


    季修睿手臂微抬,順勢握住她的手。


    他冰涼的手讓唐曉慕微微一愣,下一息,季修睿扭過頭去,牽著她往外走。


    唐曉慕忙提醒:“走反了。”


    “天氣不錯,出去走走。”季修睿牽著她的手走在前麵,看不清神色如何。


    唐曉慕抬頭看了眼陰沉沉的天:“今日陰天……”


    “沒太陽曬正好。”季修睿麵不改色。


    唐曉慕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難得季修睿願意出門散心,她也沒急事要辦,陪他逛逛也無妨。


    寒衣節後,天氣冷了不少,但街上依舊很熱鬧。京城的街道比漠北繁華許多,沿街的商品琳琅滿目,大多都有著精致的做工,與漠北常見的物品截然不同。


    唐曉慕看得有趣,季修睿的心思卻完全不在這上麵。


    瞧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季修睿忽然意識到,他沒幾日可活了。


    而唐曉慕的日子還長。


    她還說要與他和離。


    是為了戚軒嗎?


    他回頭去望唐曉慕。


    唐曉慕正饒有趣味地在看街邊藝人變戲法。


    那人在表演噴火,含一口酒,對著火把一噴,火苗瞬間膨脹成好幾倍的火球,掀起一股熱浪,引得人連連叫好。


    表演結束,團中的孩子拿起鑼向觀眾討要賞錢。


    唐曉慕想給,下意識掙脫開季修睿的手,去摸自己的荷包。


    季修睿手中一空,心間那些想法又一次瘋長。


    他忽然想若三年前自己沒有中毒,再大膽些去趟漠北,是不是就沒戚軒的事了?


    他想得出神,怔怔望著唐曉慕的眼神久久沒有挪開。


    唐曉慕翻找了幾遍才想起出門匆忙,她沒帶銀子。以為季修睿望著她是發現了她的窘迫,唐曉慕尷尬地衝季修睿笑了笑,拉著他溜出圍觀人群。


    季修睿的手重新被她溫暖的手握住,他忽然不想再放開。


    “唐曉慕……”他輕輕地喊。


    唐曉慕回頭望他:“怎麽啦?”


    季修睿遲疑片刻,低聲問:“我死後,你……會改嫁麽?”


    “我已經請祖母派人一起去找裴神醫了,你不會死的。”唐曉慕真情實意地安慰他。


    這些話季修睿早就聽膩了:“裴霜不會救我。我隻想知道你的答案。”


    唐曉慕以為他是被有關裴霜的那些傳言嚇到了,寬慰道:“裴神醫跟我們家有點交情,他會願意救你的。”


    “他不會。”季修睿萬分肯定,“不說他,你告訴我答案。”


    唐曉慕知道他性子執拗,見季修睿不想再提裴霜,她也乖巧地不再說這事,琢磨道:“改嫁有什麽意思呀?我一個人過也很好呀。”


    季修睿的眼神亮了一瞬間,假裝滿不在乎地說:“那個戚軒不就很好麽?”


    唐曉慕笑了,覺得季修睿怪可愛的,居然還幫她考慮和離後再婚的問題:“雖然唐家與戚家交好,但沒一定要做親家的道理。即使戚公子不在意我是再婚之人,但他母親性格挑剔,肯定不會同意我進門。”


    居然對戚家了解得那麽清楚?!


    連戚軒母親都考慮到了,唐曉慕是不是一開始嫁給他時,就考慮過改嫁的問題?


    季修睿心底忽然異常不是滋味,望著她沉默不語,像是在等唐曉慕哄他。


    然而唐曉慕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不遠處的糖葫蘆。


    小販察覺到她的眼神,笑眯眯地走過來:“姑娘要買糖葫蘆嗎?”


    漠北的山楂又酸又澀,做出來的糖葫蘆都難吃極了。唐曉慕萬分想念京城的糖葫蘆,聞言就要答應,可轉念想到自己沒帶荷包,遺憾又不舍地說:“沒銀子。”


    小販見她和季修睿兩人穿著光鮮亮麗,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以為她這是借口,笑道:“才五文錢一串,便宜得很。您嚐嚐?”


    他拿出一串送到唐曉慕麵前。


    “真沒錢……”唐曉慕戀戀不舍地挪開眼神,不去看這近在咫尺的糖葫蘆。


    季修睿伸手接過,送到她唇邊:“吃吧。”


    季修睿昨晚的行頭還是唐曉慕幫著收拾的,這位爺來唐家壓根兒就沒帶銀子,這會兒身上更不可能有錢。


    唐曉慕忙低聲提醒他:“我真的忘記帶銀子了。”


    季修睿也沒帶,遲疑片刻,他低頭取下自己腰間的玉佩,遞給小販:“這個做抵押可行?”


    小販眼睛都亮了。


    雖然他不懂行,但這玉佩通體雪白,顏色飽滿,沒有一絲雜質,上麵雕刻的麒麟踏日栩栩如生,別說抵一串糖葫蘆,就是買下他全家都不成問題!


    “行行行!”小販連連應聲,心想今兒遇上地主家的傻兒子了,伸手就想去接玉佩,誰知唐曉慕先一步握住季修睿的手,把玉佩搶了過去。


    “這可是皇……你爹給你的!”唐曉慕嚴肅地提醒他。


    季修睿不以為意:“身外之物而已。”


    宮中每位皇子出生時,皇帝都會賞一塊玉佩,皇子們從小佩戴,這枚玉佩甚至能作為皇子的信物。


    皇帝要知道季修睿拿它去換五文錢一串的糖葫蘆,能氣死八百回。


    “我不吃了。”唐曉慕把糖葫蘆還給小販,低頭幫季修睿把玉佩重新掛在腰間。


    她微微鼓著臉,緊張的神色莫名讓季修睿心間歡喜,眉眼溫柔地垂眼看她。


    到手的鴨子飛了,小販有些失落,不甘心地再次勸說:“要不就來兩串吧?我的糖葫蘆又大又甜,特別好吃!公子那玉佩要是願意給我,我這一把糖葫蘆都給你們!”


    唐曉慕才不給他忽悠的機會,頭也不抬地說:“你別當我們不識貨,那玉佩能買的東西多了去了,不差你這一把糖葫蘆。你走吧,我們不買了。”


    “別呀。”小販見她不好糊弄,又去慫恿季修睿,“公子,這位是你娘子吧?給娘子買個糖葫蘆吃,這算多大點事?”


    季修睿很滿意他的稱呼,露出炫耀般的無奈:“娘子不許。”


    “可她想吃呀!我剛剛在那邊給幾個孩子賣糖葫蘆的時候,她就眼巴巴地看著。我們當男人的,怎麽能讓娘子失望?”小販義正言辭。


    季修睿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側頭看向不遠處:“青竹。”


    躲在暗中的青竹硬著頭皮出來,苦著臉掏出錢袋。他微微粗糙的拇指與食指一個個摩挲著銅板,戀戀不舍地依次遞給小販,還小聲抱怨:“真貴,隔壁街才四文錢一串。”


    “我這可比他的好吃!”小販不服地反駁。


    季修睿抬手給唐曉慕拿了串糖葫蘆:“放心吃吧。”


    唐曉慕開開心心咬了口糖葫蘆,酸意從山楂中炸出來,瞬間蔓延整個嘴巴,她酸得臉都變了,捂著腮幫子不可置信地去看小販:“你不是說甜的嗎?!怎麽這麽酸?”


    “是……是……甜的!”小販見季修睿皺起眉頭,莫名有些心虛,抱著他的糖葫蘆轉身就跑。


    唐曉慕實在是吃不下這麽酸的糖葫蘆,跑到河邊去把嘴裏的山楂吐掉。


    青竹趁機上前,低聲問季修睿:“爺,這五文錢是不是下月發月錢的時候,一起給屬下?”


    這沒出息的窮樣,簡直像極了他們宣王府一窮二白的賬房。


    “回去自己取。”季修睿恨鐵不成鋼地瞥了眼他,抬步朝唐曉慕走去。


    唐曉慕手中仍握著那串咬了一口的糖葫蘆,站在河邊的涼亭中揉腮。


    “真的那麽酸麽?”季修睿問。


    唐曉慕點點頭:“不信你嚐嚐。”


    她本是玩笑,誰知季修睿竟真的將糖葫蘆接過,就著留有她牙印的地方咬下一口。


    唐曉慕一怔,下意識道:“那個我吃過……”


    季修睿理直氣壯:“你不也喝過我的茶?”


    唐曉慕臉頰微紅。


    季修睿的臉泛起青色。


    這糖葫蘆……


    真酸。


    第30章 他還沒死呢   怎麽就有人惦記上他的王妃……


    相比於漠北的糖葫蘆, 這次的糖葫蘆不澀口,但酸卻是漠北山楂的好幾倍。


    唐曉慕嫌棄地把糖葫蘆丟掉,小聲抱怨:“以後再也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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