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修睿聽出她的意思,輕輕笑了。


    唐曉慕繃著臉起身看他。


    她明白季修睿說的都是實話,她現在最大的護身符就是宣王妃這個身份。


    但沒了宣王的宣王妃,一文不值。


    算了,命重要,她還得活著去救父兄和祖母等人呢。


    到時候她好好解釋一番,希望那位心上人姑娘能理解。


    唐曉慕深吸一口氣,對季修睿說:“那先說好,我睡相很差的。”


    季修睿明白她這是不搬了,壓著唇角,低低應了一聲:“知道了。”


    秋梨敲了敲門,端著兩碗藥進來:“放著湯匙的這碗是王爺的,沒放的是王妃的。”


    兩人都成了藥罐子,倒是有種患難夫妻的意味。


    唐曉慕把季修睿的端給她,自己苦著臉悶頭把藥灌了。


    昨日昏迷後發生的事她不太清楚,但苦澀蔓延在整個口中,依稀讓唐曉慕回想起昨天好像也有這樣的時候。


    想起秋梨說是季修睿給她喂的藥,唐曉慕忍不住去偷瞄他。


    季修睿正小口喝藥,他無論做什麽都慢條斯理的,舉手投足間帶著股矜貴的氣息,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貴公子。


    隻是此刻季修睿眉頭緊皺,顯然並沒有臉上表現出來的這麽淡然。


    唐曉慕忍不住問:“這麽小口小口喝藥,不苦嗎?”


    “一口氣灌下去,難道就不苦嗎?”季修睿反問。


    “那可以苦得時間短一會兒,長痛不如短痛。”唐曉慕饒有介事的說。


    “都一樣。”季修睿不以為意,看見唐曉慕因為苦澀而發紅的眼眶,怔了怔。


    是他說話語氣太重了嗎?


    季修睿一時不知的該怎麽辦,驀然想起什麽,低頭從拔步床的床頭取出一方巴掌大小的矮瓷罐,略有些不自然地問:“吃糖麽?”


    第17章 我睡裏麵   睡相真差


    床頭這個暖色瓷罐唐曉慕早就注意到了,一直以為是季修睿的救命良藥,沒想到是糖。


    季修睿打開瓷罐,裏麵放著一整罐的什錦糖。


    唐曉慕拿到一顆粽子糖,甜膩的糖漿與香脆的鬆仁同時在舌尖綻開,很快就壓住滿腔苦澀。


    她意猶未盡地望向季修睿。


    季修睿大方地又給她一顆。


    吃完藥,季修睿自己也吃了顆,蹙緊的眉頭逐漸平緩。


    昨天他喝完藥就進屋,難道也是為了吃糖?


    唐曉慕對季修睿的認知有點顛覆,她一直以為季修睿也該和爹爹與哥哥一樣,完全不在意藥苦不苦,都能笑著喝下去。


    她突然想起大婚之夜,自己誤喝的那碗藥裏頭加了足量的甘草,估計就是季修睿怕苦,才特意加的吧。


    唐曉慕含著糖問:“王爺這碗怎麽不加甘草?”


    “藥性相衝。”季修睿言簡意賅,又往嘴裏塞了顆糖。


    唐曉慕竟沒覺得他嬌氣。


    爹爹與哥哥都是正常人,哪能不知道藥是苦的,隻不過強撐著而已。


    誰不怕苦呢?


    季修睿整日都喝著那麽苦的湯藥,吃點糖不為過。


    唐曉慕又吃了他一顆糖,端起藥碗出去,不再打擾季修睿養病。


    她身子一貫不錯,即使還沒完全退燒,也不打緊,將大婚以來積壓的事一一處理好。


    天不知不覺黑了,季修睿睡了一天,晚上醒來與她一道用晚膳。


    一切都很平靜,直到唐曉慕洗漱完,準備歇息時,意識到自己今晚真的要和季修睿同床共枕。


    她頓時渾身都不自在。


    要是真夫妻就算了,季修睿幫她證明父兄清白,她願意配合季修睿,做一個合格的王妃。


    但他們說好隻是合作,而且季修睿心中另有所愛……


    唐曉慕在淨室躊躇了好久,才拘謹地走出去。


    季修睿姿態慵懶倚在床頭,正在看書。微黃的燭火跳躍,給他蒼白的臉色度上了一絲鮮活。


    聽到唐曉慕輕盈的腳步聲,季修睿抬頭望去。


    馬上就要歇息,唐曉慕沒有做作地穿著外衣,鼓足勇氣隻穿著褻衣就出來了。


    可季修睿的眼神望過來,她下意識繃緊身子,有種被看光的窘迫。


    季修睿淡淡瞥了眼她,垂眼看書,不以為意道:“本王又不占你便宜,緊張什麽?”


    唐曉慕心想這模樣都被他看到了,已經夠讓他占便宜的,不服氣地小聲哼哼:“王爺還想怎麽占便宜?”


    季修睿翻頁的手一頓,噙著一抹笑抬頭問:“覺得吃虧了?”


    他掃了眼唐曉慕,即使寬大的褻衣遮住了內裏風華,也能看出她凹-凸-有致、玲瓏-曼-妙的身軀。


    剛剛隻是隨意一瞥就夠讓唐曉慕不自在的,現在季修睿這略帶打量的眼神望下來,更是讓她渾身難受。


    “不準看了。”她雙手護在身前,因為害羞,聲音被壓低,聽起來甕甕的,尾音重了些,像是隻張牙舞爪的小奶貓。


    季修睿停頓的手繼續,將書翻過一頁,頭也不抬地說:“你看本王的時候,本王可連褻衣都沒穿。”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這事,唐曉慕的臉蹭一下就紅了。


    季修睿結實堅韌的身軀浮現在她腦海,同時還想起那隻罪惡左手幹的好事。


    唐曉慕覺得自己髒了。


    她默默把握著右肩的左手鬆開,嫌棄地放到一邊。


    季修睿沒聽到她反駁,就知道自己的話起作用了,含笑望向她。


    唐曉慕不想被他看笑話,忍著心底的羞赧瞪季修睿,半天憋出來一句話:“這不一樣……”


    季修睿挑眉:“怎麽不一樣?難道還要本王再脫一次給你看?”


    唐曉慕被他的無恥震驚了:“你敢!”


    季修睿放下書,略帶挑釁地睨著唐曉慕,抬起左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衣襟扣,作勢要解。


    唐曉慕一點也不想再看到他褻衣下的風光,生怕季修睿真的耍流氓,連忙跑過去摁住他的手:“別動。”


    “王妃要給本王脫嗎?”季修睿勾唇問。


    脫你個頭。


    唐曉慕強硬地把季修睿的手從衣襟旁掰開,忍著脾氣,語重心長又有些無可奈何地說:“王爺,天涼了,注意保暖,別脫。”


    季修睿冰涼的手被她緊緊握住,掌心抵著她的指尖,能感受到唐曉慕素白小手的柔嫩與溫暖。


    他沒敢回握,隻是五指微微彎曲,看似隨意地搭在她手背,小心翼翼地汲取著她身上的溫度。


    “王妃不是想看麽?”季修睿問。


    “誰想看了?”唐曉慕沒好氣地甩開他的手,想了想,她鼓著臉道,“王爺,反正咱倆也沒打算長長久久地過下去,犯不著整這些有的沒的。你要是有……有這方麵需求……我不反對你納妾……不過你身體還沒恢複,還是節製點的好……”


    季修睿臉上的淺笑瞬間消失,恢複了初見時的冷漠,甚至還帶著些許嘲諷,冷冷道:“王妃真賢惠。”


    唐曉慕隱約察覺到他生氣,卻想不出生氣緣由?


    才成婚就同意他納妾,世上比她還大方的妻子沒幾個了吧?


    又不是人人都像爹爹那樣願意為娘親守身如玉,季修睿還另有心上人,對她這樣的大方該高興才是呀。


    難道是因為她勸他節製,季修睿覺得自己的能力被質疑了?


    可命重要啊……


    看季修睿臉色不好,唐曉慕沒敢再提這一茬,改口道:“咱們好聚好散嘛,等合作結束,我不會賴著你的,你也不要再逗我了。”


    季修睿眼底的戲謔消失,神色淡漠而疏離:“我們這‘聚’可算不上好。”


    唐曉慕咬咬唇:“好歹咱們也沒跟仇人似的,見麵就拿刀互砍嘛。相聚是緣,咱倆做不成長久夫妻,以後做朋友吧。”


    唐曉慕希望季修睿能好起來,人也變好,把這些年貪汙的軍餉連本帶利都還出來。


    “隨你。”季修睿眸中的光淡下去,重新拿起書,低頭看著。


    唐曉慕瞄了眼書名,好像是個話本子。


    屋內的氣氛有點怪異,唐曉慕想和小夥伴緩解尷尬,沒話找話地說:“王爺還喜歡看話本呐?”


    “打發時間。”季修睿吹滅床頭的蠟燭,合上本子,背對著她躺下去睡了。


    怎麽生氣了?


    她又不會笑話他。


    唐曉慕摸不著頭腦,小聲問:“我把桌上的蠟燭也吹啦?”


    季修睿沒出聲,唐曉慕當他默許了,轉身吹滅蠟燭。


    屋內驟然暗下去,季修睿的身子動了動,回頭看向屋內。


    月光依稀照亮唐曉慕的身影,她看不清路,正慢慢著朝床邊走來。


    驀然傳來一聲悶響傳來,是她不小心踢倒了屋內的圓凳。


    唐曉慕提著腳想把圓凳扶正,但圓凳不知道滾到哪裏去了,她半天沒找到。


    月光照不到屋內,季修睿所在的方向一片漆黑。


    唐曉慕對屋內情況不熟悉,找圓凳找偏了方向,正摸索著朝同樣一片漆黑的淨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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