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不……我回北原家之前，原本隻想聽你們對過去的‘我’說一聲對不起, 但現在看來，這種想法既愚蠢又沒有必要，有些人永遠不會因為譴責或者良心而懺悔。而且……已經太晚了, 即便道歉, 又有什麽意義呢？”北原蒼介緩緩站起來, 俯視著對麵的北原茂, 說：“我說穿這一切, 隻是因為……不想繼續跟你們做戲了。”……………………………………柯南用上廁所的借口再一次擺脫了毛利蘭，趁著警察沒注意，溜到失蹤的北原雅樹房間裏轉了一圈，被女仆發現以後打了個哈哈，裝傻賣萌地蒙混過去了。小男孩坐在走廊邊推敲這次的案件，有幾個穿著黑衣的男人從他旁邊走過去，柯南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幾人神色嚴肅，氣勢猶如獵食的猛獸，完全沒在意路邊的小男孩，有些人因為精神極度專注，甚至根本沒看見他。‘好厲害的氣勢……’柯南心中暗道。他這些天也見了不少極道成員了，卻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人。【極道】是柯南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的領域，所有的印象基本都來自於道聽途說和影視劇。親自接觸以後，才發現這裏麵的很多人雖然板著臉的時候看起來很酷，但平時更多的時候是挺著啤酒肚泡澡吹牛打遊戲，基本上跟毛利大叔差不多。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老人家，年輕人……很少……柯南忽然表情微變。剛才的幾個……都是正值壯年，還穿著方便活動的體恤和運動長褲。還有為首的那家夥，腰間鼓起來的形狀……是槍嗎？小偵探立刻轉頭，拔腿朝剛才那些人的方向跑去！前麵是北原蒼介和神野管家住的地方！“小心！！！……哎？啊？”又緊張又擔憂的小偵探剛喊了一聲，忽然被眼前所見驚住了，他腳下一個踉蹌，差點直接摔倒。那個在他印象中老邁的、慈祥的、總是笑眯眯的管家拐杖一揮，一個身高近乎兩米的男人就飛了出去，一把槍脫手而出，直接滑到了柯南腳下。剛才看到的五六個壯漢全都倒在地上，有的還在發出痛苦的呻（吟），有的已經失去了意識。這個……神野管家……原來這麽強的嗎？柯南以前一直以為毛利蘭就是人類高端武力的代表了，畢竟一拳打碎電線杆這種事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可能做到，他也無數次見到凶殘的犯人被那個看似柔弱的女高中生一腳踹飛的畫麵。後來，他認識了更加厲害的北原蒼介，心中暗自把他跟那些電視上見到的搏擊冠軍、劍道冠軍進行比較，總感覺還是北原蒼介更強一些。再然後，他發現原來北原蒼介家的這個老管家都這麽強……這……難道弱雞的隻有我自己？柯南一時間陷入對世界觀的懷疑當中。“柯南君？”神野東也聽到了那聲提醒，雖然他不需要，但小朋友的關心還是讓他很受用的。他像個普通的老人那樣雙手拄著拐杖，好像連站立都覺得費力一樣，和藹地說：“你來的正好。少主之前吩咐了一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幫忙。”“啊……好、好吧……”柯南眨眨眼睛，帶著幾分迷惘說。兩人一起出門，神野東拿著拐杖輕輕一揮，地上的□□就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落進遠處的水池中。柯南回頭看了眼那些還在地上爬不起來的人，問：“那些人……剛才是想要攻擊你吧？不報警嗎？”“沒有必要……這裏有這裏的規矩，不會因為一點拳腳糾紛就報警。”神野東笑著補充說：“反正我也已經給過他們教訓了。”柯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知道神野東所謂的“這裏”不是指北原家或者東和會，而是極道。然後他問：“北原哥哥也算是極道成員嗎？”“……到了這個地步，我倒希望他是。”神野東帶著幾分遺憾說：“但少主的想法跟我們不一樣。”“這個地步？”“北原家這一代年長的幾個兄長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少主隻要點一點頭，偌大的北原家唾手可得……”神野東說著，忽然歎息說：“可惜少主厭惡這個地方，也厭惡極道，是不可能同意的。”他覺得很可惜，但柯南頓時鬆了口氣，又問：“北原哥哥要我們做什麽？”神野東說：“我聽少主說，沙羅夫人對你的印象很好？”“是。”柯南解釋說：“但應該隻是因為想起她夭折的孩子，所以愛屋及烏。”神野東點點頭，說：“那她應該不會把你拒之門外，這就足夠了。”然後神野東簡單介紹了一下情況北原茂丟失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這個柯南已經猜到了），很可能是涉及到東和會的犯罪證據。據北原蒼介推測，那東西應該在北原智輝死後的第一發現人他的妻子沙羅夫人手中。雖然當天情況混亂，接觸過北原智輝屍體的人很多，但沙羅夫人作為第一發現者，必然是最先被懷疑的人。不過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北原茂的搜查範圍還在擴大，說明他根本沒發現什麽。同時因為沙羅夫人生性冷淡、碌碌寡合，但以前跟丈夫北原智輝的感情非常好，這些年北原智輝也一直都對心灰意冷的妻子照顧有加，因此北原茂本就不認為她是拿走那東西的人，而將懷疑目標放在了其他人的身上。雖然北原蒼介也不知道那東西在哪裏，甚至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在幾次見麵的過程中，他卻鎖定了沙羅夫人就是藏匿東西的人。“為什麽？”柯南忍不住問道。“少主說……因為她的眼中有一把火。”神野東頓了頓，說：“她是懷著必死的意誌來做這件事的。”想也知道，一旦北原沙羅真的把那東西暴露出來，損害了北原家和東和會的利益，北原茂絕對不會讓她死得輕鬆自在，在被發現之前自殺或許是她唯一的選擇。“動機呢？”柯南思索：“她好像沒有理由這麽做。”“少主說……或許是為了那個夭折的孩子。”…………………………神野東其實也覺得不能理解，但在搜身結束之後，北原蒼介很肯定地說：“沙羅姐的想法大概是如果大哥不是東和會的若頭，如果不是為了極道組織之間的鬥爭，那孩子就不會死。所以她怨恨的，不是害死那孩子的香砂會，也不是沒有保護好孩子的丈夫，而是極道組織本身。但同時，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十分微小，別說哪個極道組織，就算是這個家裏的家長北原茂，以及其他幾個年長的兒子，她也沒有辦法去抗衡。”“所以這些年來，她灰心槁形，既不想維係跟丈夫的婚姻和感情，也不想再生一個孩子來代替，這樣了無生趣地活著。之所以沒有結束自己的生命，大概還是內心的不甘在作祟。”“在大哥死後，她看到了機會，趁機偷走了那個東西。之所以一直沒有曝光，是因為她還在猶豫，因為東和會畢竟是大哥一生心血所寄……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她滿心怨恨；但在他死後，她又開始懷念曾經的愛意，所以她將那東西握在手中，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但這份猶豫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散，父親的態度某種程度上也再度喚醒了她心中的怨恨，她遲早會走出那一步的。”“但我們不能被動的等待，因為沙羅姐無法承受之後社團力量的反撲。而且，如果其中涉及到的問題真的很大，那就更需要權衡輕重，將它交到最合適的人手中。日本政壇的人我不了解也無法信任，但有一個人我認為是可以相信的，他也有足夠的能量把這件事接下來。”“大阪府警本部長、警視監服部平藏。”“雖然東京不在他的管轄範圍內，但大阪也不乏東和會的勢力。同時他也一定知道，該在什麽時間，去調動什麽人。”“正好我身邊的那個小朋友有辦法把東西直接送到服部警視監手中，同時沙羅姐對他的態度也有些特別。稍後你就帶他去找沙羅姐，讓他說服她把東西拿出來。”“可是……這麽大的事，就交給一個那麽小的孩子？”神野東曾經充滿疑慮地問。“神野，柯南可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北原蒼介笑了笑，說：“就我個人而言，永遠都可以相信他。”雖然神野東知道少主和這些孩子的關係好，但聽到這一句話，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同時感到自己的地位都受到了挑戰。但此時，他看著眼前的孩子臉上與外表並不相襯的表情，心中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是釋然。這確實……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第95章 守護騎士這是神野東第一次麵對麵地見北原沙羅。過去, 他隻是從資料中了解過北原家的這些人。即便他收集的資料很詳細，但北原沙羅在其中也隻像是北原智輝的一個影子，沒什麽存在感, 他就像許多其他人一樣，一直以來都忽略了這個女人。但此刻, 第一眼看到她神野東就明白, 拷問審訊對這個麵色蒼白的女人幾乎沒有作用, 她那骨瘦如柴的身體好像能被一陣風吹倒，但又好像被什麽東西從骨子裏支撐著，絕不會妥協。北原沙羅完全忽視了神野東，目光隻看得見柯南一個, 她定定地看了一陣後，枯瘦的臉上露出一個很淡很淡的笑容。“小朋友，你叫柯南是嗎？”北原沙羅輕聲問道。“嗯。”柯南點點頭，奶聲奶氣地說：“大姐姐, 我能找你玩嗎？”“當然可以。”北原沙羅伸出手，拉著柯南的小手走進屋裏, 把神野東扔在外麵。柯南回頭，衝神野東點點頭, 流露出“一切交給我”的意思。在孩子去世以後，北原沙羅就和丈夫分開睡了。她的房間至今都保留著當初的模樣, 牆角有兒童護欄和玩具, 沙發上還有幾件孩子的小衣服，書桌和架子上，擺滿了一個圓頭圓腦的小男孩的照片, 五官跟柯南還有幾分相似。看著這個房間, 柯南就知道北原蒼介的猜測是對的北原沙羅始終沒有從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出來, 她甚至不允許自己遺忘。“坐、坐吧。”北原沙羅有些局促地簡單收拾了一下，又急忙去拿零食玩具：“你想吃什麽？我這裏有零食……啊，已經過期了……算了，我讓人現在就去買。要玩小汽車嗎？喜不喜歡飛機？想喝牛奶還是果汁？”“哦……謝、謝謝。”不一會兒，柯南身邊就擺滿了各種小孩子喜歡的東西，而北原沙羅坐在他對麵，用充滿憐惜和慈愛的、仿若失而複得的眼神看著他。“那個……沙羅姐姐。”柯南放下小飛機，拉著北原沙羅說：“我想去玩一些別的，你能陪我去嗎？”“唔……”北原沙羅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在柯南的目光中點了點頭說：“好。”柯南拉著她，一直走到僻靜的花園裏。因為北原家最近風波不斷，眾人都沒什麽賞花看景的悠閑興致，偌大的公園裏隻有他們兩個人。而神野東和北原沙羅的女仆都遠遠地跟在後麵。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照在北原沙羅的臉上，為她蒼白的臉頰塗抹上一層緋紅，使她不再像是一個晃動的幽靈。“沙羅姐姐，是打算為風太複仇嗎？”小男孩的聲音打破了空氣中的寂靜。風太，是那個小男孩的名字。北原沙羅的眼珠木然地轉過來，看著柯南，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好像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柯南清楚地感覺到，北原沙羅手上的力氣突然變大了。男孩反過來，用力抓住她冰涼的手指，說：“沙羅姐姐，我相信風太一定很愛你，但他絕對不會想要看到自己的媽媽為了自己變成這樣。充滿仇恨的土壤，開不出幸福的花。世界很大，生命很短，我們每個人的一生都會碰到許許多多的人，但很難有人能陪著我們一路走下去。離開的人就像是從枝頭飄落的樹葉，就算再怎麽不舍，也沒辦法挽留。但所有失去的，最終都會以另外一種方式歸來。可是如果你一直把自己封閉起來，為了複仇孤注一擲地放棄自己，那麽原本能夠擁抱你的，也會被錯過了。”北原沙羅看著他，過了許久，眼淚忽然如斷線的珠子一般落下來。其實同樣的話，這些年來許多人都跟她說過，父母、丈夫、朋友、女仆……他們想盡辦法地要把她拉出來，但她總是沉浸在痛苦中，一句也聽不進去。語言本身是相似的，不同的，是說話的人。看著年幼的柯南說出與他的年齡和閱曆並不相襯的話，北原沙羅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感到震驚或者怪異，她隻覺得……好像是自己的風太跨越生死，在借助這個孩子的口勸慰自己一樣，眼淚止都止不住。………………………………神野東站在院子中間，感覺到某些才被他揍過一遍的人用憤怒的目光看著他，混不在意，嘴角甚至還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可憐的警察們又在滿院子地找失蹤的北原雅樹，這一次他們不光抽幹了池塘，甚至連土質鬆軟些的灌木都挖開看了，更不必說閣樓、冰箱、地下室一類容易藏屍的地方。但這一次，任他們掘地三尺，北原雅樹依然下落不明。不過因為有警察還在到處晃，那些組織成員也不敢明目張膽地追殺神野東，隻能用凶狠的眼神給他無形的壓力，但神野東完全不把這種程度的威懾放在眼裏。半個多小時後，北原沙羅的女仆忽然急匆匆地從走廊跑過去，不一會兒又拉著醫生跑過來，後麵還跟著滿臉擔憂緊張的毛利蘭。“快點啊醫生！那孩子突然肚子疼，看上去特別嚴重！”神野東想了想，立刻跟過去，到公園以後，就看到柯南抱著肚子滿地打滾。“好疼！好疼啊！小蘭姐姐，我肚子好疼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