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陸三卻仿若聽到了個笑話,搖搖頭,放心地品了一口茶,告訴他,“不用擔心。”


    安文聽不懂,露出疑惑的表情。


    陸三餘光掃見了他,這才放下茶盞,起身,走到窗前,“以前的陸天敏,向來是算無遺策,從來沒有失算過,可這一次,她確確實實是失算了。”


    “恐怕,她原先是打算竊取白家那丫頭的指紋,再把丫頭的指紋移到那袋違禁藥品上,進行栽贓陷害。”


    “可結果,她雇傭的凶手在行凶之後,因為小深把那丫頭看護的太緊,不僅派人盯著小丫頭工作的事務所,但凡是那丫頭住過的,租過的地方,小深都派了人盯梢,所以,令凶手無從下手,隻能以編寫郵件的形式,來進行如此拙劣的陷害。”


    而陸天敏,遠在金三角,興許對自己的失算並不知情,因著,凶手為了從她那賺取完整的雇傭金,自然不會把計劃失敗這個消息,透露給她。


    警方,也不會為了凶手偽造的那一封郵件,而與陸家大動幹戈。


    “對了。”陸三回頭,微微笑了笑,“小丫頭的母親還好嗎?”


    “醫生說她情況樂觀,就是,她情緒不太穩,想見見白老先生,您也知道,白老先生正在警局。”


    重新望向窗外,陸三語聲未變,溫和內斂,卻不容置喙,“放他出來吧,別告訴小深。”


    再者,小深此番去雲南,應該,也是為了向那白家丫頭求婚。


    第三十九章 【患得】   患失


    關窗簾, 洗手,脫衣服,揭被子。


    雲南的下午, 氣候溫暖,空調涼絲絲的風裏,她鑽進盈著消毒水氣味與清香的被子, 疲憊的仿佛是回巢的小獸。


    留他獨自清著行李。


    他動靜輕輕,將一切布置妥帖, 洗了手,坐到床沿, 注視著露出被沿外鬆軟的發梢。


    暈車的眩暈感散去了一半,她翻過身, 摸到他伸來的手,兩隻手撫了撫他的手背, 借著幾分迷糊勁,她嬌氣了不少:“想吃酸的, 涼的。”秋天一到,他便不再讓她吃涼的,可是雲南的氣候偏暖, 她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的手。


    看著她眼睛,他視線微熱。


    以為他不同意, 她討好地把臉頰,往他手背上靠。


    等最後,他低啞的在她耳邊答應下來, 她已經累的腰腿酸軟,窗外的天也暗了,陸淮深端來一杯水, 喝了一口,吻住她,水流輕輕沿著她唇縫灌下去,他唇邊牽著弧度,疼入骨的寵溺,輕蹭著她唇瓣。


    她麵色不改,氣的眼睫翁顫:“陸醫生,縱.欲傷身。”


    聽完她的話,他低笑,“嗯。”衣肩處光影淡淡清清,人也添了慵懶,“我租了酒店的廚房,可以做阿霽喜歡的山楂羹。”


    到底還是不想給她吃冰的,等她似乎睡了,他掖了掖被子起身,門外,酒店的經理等候許久,終於盼到他出來,忙引著路,引到了另一層樓的用餐包間門前,替他推開了門。


    這裏雖然是雲南,離雲南邊境卻也不遠,當年軍火兩商,一是陸家,一是沈家,生意都做到了這兒來,於是,曾經與陸家有生意往來的人便坐不住,這酒店包間裏的人便是當中其一,“陸少。”


    陸家三房這獨子,不僅抹殺了陸老爺子,還把四房送入了牢獄,陸家洗白,同樣是他操持。


    這樣的人,可不敢叫旁人小覷。


    “江伯。”


    如潭池裏的玉,聲清冷入腑。


    雙方落座,包間的門從外合上,江伯見他坐著,既不喝茶,隻得他自己來說些雲南的人文風情,然而手指,在茶盤上撥弄的斷斷續續,話裏也有著話,“澳門的賭場,一塊籌碼的幣值最大,也不過是幾十萬,但是在這兒,我見過幣值更大的籌碼。”


    ——明晚十點,酒店地下,畫作拍賣。


    不等價格的名畫,等同於不等價格,不同重量的違禁藥品。


    這場畫作拍賣會,開辦的人正是陸天敏。


    已然是夜裏八點多鍾。


    不比雲南的好景色,才從公安局被放出來的邵汀渝,回到車行,從陽台眺望出去,老城區破敗卻也有著別處無法比擬的煙火氣。


    他含著一支煙,背著風點燃了,吸了一口,手機就響了起來,他就定定地盯著屏幕好一會,吐出青白的煙圈,聽電話那端的人出聲道:“和警方合作緝毒,你做不做?”


    白霽溪父母被人陷害的事,這其中細節,邵汀渝打聽的也差不多了,隱隱約約地能猜到,這是有人打算咬死白家。


    但聽電話那端這樣一說,邵汀渝頓時了然,咬著白家和白家那丫頭不放的這夥人,看來,跟販賣違禁藥物有關。


    “緝毒?”


    邵汀渝一笑,那端從容道:“邵氏車行,我可以物歸原主。”


    邵父將車行賣給陸淮深之後,從此失去了蹤跡,如今的邵汀渝,便少了車行這重要的經濟來源。


    “做線人,這是一個不慎,就能豁出命的事。”彈了彈煙灰,亦如不羈的少年,笑容裏帶了張揚惡劣:“是,我是喜歡她,但你也犯不著要我的命吧,陸先生。”


    通話,便被直接掛斷了。


    雲南。


    陸淮深訂的房間既有客廳,也有書房。


    佇在書房的窗前,拿著手機的手背盡顯出可怕的青筋,仿若是玉破碎,比深淵更極寒的陰戾翻滾著吞噬著他,身後,有輕淺的腳步聲,他微微側過身,她套著他的襯衫,在看著他。


    男式的襯衫套在她身上,寬寬鬆鬆,像是一件裙子,因為對視,她躑躅不安,小心地叫了聲:“淮淮?”


    她看得出,他現在戾氣極重。


    不等她逃走,他過來抱起了她,打橫抱著回到臥室。


    凝固的闃靜中,猛然她發出隱忍的疼痛叫喊,被他壓製的腿,在淩亂的被褥上踹出一道深深的痕跡,他氣息抽搐著,覆著她把她整個藏到身下來,那牆壁映嵌著他們的影,朦朧的陰影震蕩起來,她難以抑製地哭出聲,疼出了冷汗。


    “阿霽……”狂熱的愛戀深濃到令她心驚膽戰。


    女孩抽著氣,聲音也發不出,任由他肆意勾纏,他的睫尖潮潤而濕涼,嗓音低微,抵著她的唇,更顯得壓抑:“告訴我,你是誰的?嗯?”


    他問的溫柔,她吃力地喘:“你……的……”


    “愛我麽?”


    她聲音小了小:“愛……”


    他的眼神這才溫軟了,動作也輕了,重新吻她。


    明明,他說好來旅行,她提出來雲南,可抵達這兒的第二天,他抱著她和她寸步不離,例如清早,餐桌上琳琅滿目擺著她喜歡的山茶花,被花枝映襯著,連他做出的藥膳,也愈發的好看極。


    吃過了飯,他抱著她在腿上,輕輕地撫著她的胃,幫她消食,而她看了看窗外,晴空萬裏,是個很適合出去遊玩的天氣,“淮淮。”她望了窗外一眼,隻一眼,他薄唇微張就來咬她。


    她還是問出聲:“我們不出去走走?”


    咬著她的頸,他應了聲,答得溫柔:“會下雨。”


    仗著她手機被他沒收,她看不了天氣預報,自然辨不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謊話。


    瞧著山茶花,盈盈的一顆顆露珠。


    白霽溪恍惚了下,記得,和他同居不久的那段時間,他送過她一枚鑽石,一枚北極光鑽。


    對於珠寶的認知,她皆是從客戶那兒聽來的,像是北極光鑽,他們說是這世上,被評級幾乎完美的鑽石,雖然她也喜歡,但覺得,它作為收藏更合適。


    又不能出去,她忿忿地戳了戳他,正出著氣,他的手機響了,他這才將她抱回了臥室,溫聲囑咐道:“在這裏等我,不準亂跑。”


    便出去接聽電話,喚了一聲“江伯。”緊接著,步子往套房外走去。


    偌大套房,剩了她。


    往窗外定定地看著,遠處有海,又清澈又亮,白霽溪的心底便更加的不大服氣。


    就見,她站起身,毅然決然地打開了衣櫃,換起衣服來。


    第四十章 【丟失】   找到


    “陸少。”


    手心有些發汗, 江伯悄然拿紙巾擦拭了下,就去沏茶,微笑道:“叫您過來, 是關於您姑姑,有件事我還沒來得及告訴陸少。”


    說笑著,茶還沒沏, 江伯不動聲色先抬眼望向對麵的人。


    似是江伯的話根本沒入他的耳,他坐在那, 看著手機,那手機屏幕中, 紅色的光點正緩緩挪著。


    阿霽正在走動。


    同一時間,酒店走廊上火警的鳴笛刺耳驟響, 又“砰”的一聲,江伯放下茶壺, 麵上一刹那的安心掠過,又裝出驚疑:“這是怎麽了, 著火了?!”分明,火警的鳴笛響起的刹那,他隻覺得放下了心。


    門外, 警笛兀自尖銳的作響,門內, 空氣冰冷的在這一瞬凝滯死寂,唯有那人,墨色的眸緩緩地抬, 膠著在江伯的臉上,滲著浸骨的寒。


    火警裝備被人觸發的一瞬間。


    正巧,白霽溪出了門。


    為了讓那狐狸少生點氣, 甚至出門前,這樣暖和的天氣裏她生生地穿著了長袖長褲,將自己掩的嚴實了,這才出的門。


    手握著門柄沒來得及放下,警笛聲就驟響,人影混亂間,迎麵又一股乙.醚的氣味猛然嗆入呼吸裏來。


    白皙的細指就一分一分地發軟,直到,鬆開了門柄。


    而她眼前穿成服務生模樣的人,放下了浸有乙.醚的毛巾,扶住了她,藏進備好的餐車中。


    酒店車庫正值午休換崗,沒有人。


    隻一輛麵包車打著閃燈,終於,見哥哥推著餐車出現,司機下了車,兄弟倆於是合作,將人質從餐車裏拖出就載到車上疾馳而去。


    車內顛簸而靜謐,顛著後座躺著的小姑娘微微一動一動。


    將她迷暈擄來的劫匪,這會拿著她背包,用著刀,把包的裏層逐一給割開,割了好久,沒有摸著追蹤器一樣冰冷的質感。


    連手機也沒摸著。


    畢竟是陸家的人,包裏卻除了一點錢,隻一個可伸縮的電棍。


    比起車內的寂靜,用餐的包間,則殘留著人苟延殘喘的氣息。


    喘著氣的正是江伯,兩頰煞白的肌肉顫顫巍巍又濕透,全覆著冷汗,死死地盯著胸口,刀尖已經沒入肋骨的那一柄手術刀。


    手套潔白,持著銀質的刀柄,微微用著力,刀頭沒入進去,江伯重重一顫,疼得幾乎休克。


    然而那刀頭沒入的程度恰到好處,能使尖鈍的痛漸漸變為一種麻痹,那股麻痹來自人神經中樞啟動的保護措施,於是,渾渾噩噩中,江伯除了僅剩的一點知覺,便是湧上來的冰冷麻木。


    如被死海包裹,他墜入性命瀕危時,深不見底的恐懼。


    耳邊,那個人的音色,如透骨的寒澗:“你知道,陸天敏派來的那些緬甸人,我是怎麽處理的?”


    明明阿霽不喜歡他偏激的一麵,他卻每一次,不受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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