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被使勁地拽住,其實她沒有多大力氣,他還是頓了頓,趁機,白霽溪攔在他麵前,鬆了手。


    仍然遲了,手腕猛地一緊,被連手帶人地扣在消毒水味的胸口上,貼著他襯扣。


    陸淮深捉著她手腕,撕開濕巾包裝的力氣比平日急亂,將她的那隻手裏裏外外地擦拭,拭地發紅,她隱忍著,扭頭,看清老同學身後好幾人趕了過來,但她不能說。


    一旦為別人出聲,陸淮深一定勃然。


    她道:“我沒有想跑。”


    這是實話。


    那些保安已經趕到,掣肘邵汀渝的動作堪是用了全力,她始終抿著嘴,牽起身前男人的衣袖,不斷地放軟語氣,開始扯謊:“是我一個大學同學病了,我就想去看看,但是你一定不會同意,所以我才打扮成這個樣子。”


    她是想搜集證據,不肯錯漏關於陸淮深的任何線索。


    “阿霽。”


    抬起她的手,在泛紅的皮膚上緩緩地揉。


    口罩後的小臉卻雪白,陸淮深想將她口罩戴好,碰之前,小姑娘本能地一躲,避開的痕跡微微,他執意地捧住她臉頰,整理口罩:“我還有一次查房。”


    查的那間房正是特殊病房。


    門外民警把守,但都認得他:“陸醫生。”自然而然地騰出了路。


    步入一室的闃靜,白霽溪的注意力全在病床上,但見病人臉上密緊的針線,第一眼感覺十分駭人,第二眼,她覺出眼熟來,對於顯然四十多歲的中年病人,她靜了靜。


    陸淮深正查著病患狀況,答出她心裏所想:“我沒有傷人,他的傷是因為整容事故。”


    捋過由他縫合的線,病人的膚色與他手套一樣白,趁著阿霽未注意這裏,他指腹發力,縫合邊緣滲出血珠,染髒了手套,指腹下的病人眼珠顫動,急促地呼吸,他慢而斯理間沉戾的愈發,意在警告:“四叔。”


    終於,□□順從地閉了目,選擇老實。


    陸淮深才站直,見阿霽站在床尾,病人的信息正掛在床尾的欄杆上,在牌子上標示的清清楚楚。


    病人姓陸。


    昨天停車庫裏,這中年男人既對他說會拜訪他父親,那這人是他的長輩。


    可惜,大叔躺在那一動不動,沒有醒來,她出神地想,停了一下,目光遊離著循到床邊,那人手套沾著血,垂著眼而無絲毫溫度,突然地肚子作疼,一團雲不由得蹲的越來越低。


    將手套丟入了垃圾箱,他走來,俯身抱她,阿霽的月事不太規律,偏偏她剛剛還亂跑。


    近在她耳邊,向著她,他呢喃初次帶上陰霾,清清楚楚。


    ——“最後一次機會,你究竟,是不是想拋下我。”


    她臉色更白了,一震,急忙按住了他的手,止住了他抱的動作,唇微微地動,他漆黑的眸如是死潭,浸出柔潤,濃重的墨色。


    這墨色,雨霧洗滌不淨。


    醫院住院部的樓牆一角被藤蔓覆蓋,風濤四起,沙沙的像雨,白霽溪慢慢,在他的懷裏站直。


    有一種奇異的熟悉,恍惚間,她壓下口罩,嚐試地吻他的睫尖。


    她變化猝然,陸淮深同樣猝然地怔在原地,少年生氣時,不動聲色,砸壞了一屋子的家具,她哄的熟稔於心,放下餐食,踮著腳親他的眼睫。


    “淮淮。”


    摔壞了她私藏的石頭,她不惱,稚聲驚歎。


    “為什麽你生氣的時候,眼睛也這麽漂亮。”


    第十五章 【少年】   醫袍


    窗上雨珠流淌,滑落的極緩。


    沒親著什麽,讓他的眼睫掃的唇上細癢,像是全身的血液乍起,她隻覺得毛骨悚然,可一直看著他的眼睛,那片沉沉的墨色,逐漸泛紅,而怔忪。


    本該是恨他的,一顆心卻緩緩浸入他濕濡的眼神裏。


    一下子悶疼。


    放棄了推開他的念頭,一動不動地把他望住,隱隱地就覺得,應該再伸手撫進男人頭發裏摸摸,好像曾經,有個小少年拖著狐狸尾巴,隻要生氣了,讓她哄上一哄,那無形的尾巴會徐徐地動起來,除此之外,其餘的她不記得。


    連親他睫毛哄他的這辦法,全是憑著莫名的衝動。


    兩人開外,病床那端傳來“嗤”的一聲:“小丫頭,你別被他給欺騙了。”


    她一聽,陸淮深先她一動,將她口罩戴回去。


    他一直是用自己的影子遮著她,白霽溪聽著,才不管腰上男人愈發緊的氣力,靠著他臂膀,豎起耳朵聽病床那邊,大叔語聲含笑,難掩著陰霾:“陸家的人可都是白眼狼,說起我幹的這些事兒,我的小侄子比我懂的還要多。”


    陸四的手被拷在床頭,嘴邊閑閑笑著,宛如逗弄小輩,目光卻從頭到尾觸著陸淮深的背部,奈何他怎麽看,也瞧不見小姑娘微毫輪廓,不由得眯了眯。


    陸淮深抱著她,她氣色比往常差,當務之急是帶她離開,她也是肚子疼的沒轍,很快由他牽走。


    “……我沒事的。”


    哪成想,她換回了衣服,立刻被他拿備用的醫袍裹牢。


    蜷在沙發,被白袍上陽光曬後的氣息包圍,低低地嗅了嗅,好聞是好聞,他仍舊變態,在那把她穿過的護士裝收好,對雙手消毒:“以後,不準穿別人買的衣服。”


    ……他是病得不輕。


    收到她的不滿,陸淮深輕輕地發笑,打來一瓶燙水,包上毛巾,放她腹部暖著。


    時間緊急,上午的一台手術是幾科室共同參與,所以他結束的早,但一會,他需要去臨床檢查,神外科的病患,神經管路多,病情方麵變化較快。


    他仍然抽出為剩不多的時間,纏得整團雲炸出了絮,劈裏啪啦地過著電,戒備的緊,直到有醫生找來,他看了眼表,囑咐她:“最多兩個小時,我就回來,這次阿霽一定不能再亂跑了。”說到這,眸眼稍沉。


    “嗯。”腹部暖熱彌漫,白霽溪懶得說多,見他來揉她小腹,滿心疑問就被打岔了去,不太自在:“知道了,你快走吧。”


    他還是不走,睫羽稍稍垂覆,微微淺淺地掃著她臉龐。


    霎那,引得她體內不能安靜,這是在醫院,她抗拒的嗚咽發至一半,被男人抵進沙發柔軟的靠背,吮著她味道,勾纏她僵住的舌,喘著炙灼熱氣渡到她舌根,微離,再含滿,鼻梁輕輕地把雲團兒一蹭,懷裏的嬌暖顫了顫,甕動著低嗚了一小聲。


    “阿霽……”聲音更是啞,像霧,稠密的發燙,手伸進她袖口,握住了有些涼的胳膊癡纏磨蹭:“阿霽……”歎著,埋進她臉頰。


    陸淮深走之前,把空調的溫度又調低了一度,而她紅著臉,氣鼓鼓地拿背對著他,聽見他笑了聲,待門關上,她漸漸才轉回來。


    那些疑問也全跑了回來,白霽溪靜靜,在原地思索,關於陸家的行當……


    那位大叔,指的到底是什麽?


    她不知道,不論是護士站,或是他的科室裏,此刻都在議論,一向與人持著距離的陸醫生,不久前,走廊上他攬著他妻子的情形被許多人瞧見,卻沒過多久,電箱發生爆炸。


    不止主樓,住院樓的電箱爆出一陣陣巨響。


    迅速,各樣的叫喊聲,疾步聲,充斥著蔓延開,聽入人耳,拉扯出令人心慌的蜂鳴。


    病房裏的燈一暗,陸淮深的腦中空了一瞬,隻是一瞬,他衝了出去。


    好在他將要拿手機的時候,她自覺地撥來電話。


    ——“陸淮深。”


    她語氣匆忙:“有人在追我,所以我先跑出來了。”


    安文此時趕來,見著先生的神色,心下暗暗駭然,待先生結束了通話,他出聲:“派出去的保鏢發來回信,的確有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在追著白小姐。”


    先生不看他:“是四叔,他想要抓到阿霽。”簡言:“你立刻派人去接她,送她回公寓。”


    先生的公寓隻那一處,安文頷首。


    這邊,握著手機,她仰起臉打量小區周圍。


    這裏雖然破舊,居民樓的外牆卻爬滿了綠藤,雨汽濡著碧意盈盈,涼意四起,她禁不住緊了緊醫袍的領。


    “這是哪?”


    邵汀渝摘掉頭盔,下了車和她並排,也看看牆上的綠藤:“我一個兄弟的家,他現在不在本地,隻有他阿嬤在。”


    心知小姑娘的警惕多高,他勾起嘴角:“膽小鬼。”注意到她唇色淡了,而之前他一心光顧著甩開追逐他們的那夥人,沒顧得上她會冷,他恢複繃緊的姿態,手動了動,最後放下,敲門:“阿嬤。”


    是個和藹的老太太。


    請他們進了屋,備了熱水和點心,累壞了的一團雲便癱在了座椅上。


    邵汀渝翹著腿,靠著椅背,一手把著桌上的小物件玩著,目光時有時無,掃著對麵她的臉龐,她指尖從袖口伸出一點,捧著水杯,肩上卷著細細的發梢,等猜到她可能處在生理期,邵汀渝一頓,斂去了懶散的輪廓多了難言窘迫,再一想上摩托前拽著她跑了幾步,臉色徹底黑了。


    母親以前告訴過他,如何正確對待女孩的生理期,好讓他在處朋友的時候用上。


    管不著許多,他正要動,去借熱水袋。


    “阿嬤。”她卻已經動了。


    窗外起了風,老人家收著衣服,她自發地幫老人收拾,阿嬤以為她是醫生,她隻笑,至於他這邊,正在醫院裏的一位尾巴給撥來了電話,他點了煙,去了樓道接聽。


    “老大,醫院裏來了好多警察,我打聽過了,好像是個犯了挺大事的犯人從醫院溜走。”


    從小尾巴的口中,他聽出了一人名:“陸學海?”


    門縫沒掩嚴實,邵汀渝問著,餘光可見門框上多出五個指尖,扒在那,他指骨驟緊,連忙掐滅了煙,耐心地聽那邊說完,便掛斷問她:“你認識陸學海?”


    認識。


    陸學海,可不正是上午她隨陸淮深查房,她見過的那位大叔。


    “知道的不多。”白霽溪問:“你查到了什麽?”


    “也沒多少,知道他跑出了醫院,傷了兩名警察。”每一字沁著煙草的苦冽,他垂下眼,苦味猶盛,不清楚是什麽牌子,掃過她醫袍,聲色淡了淡,看向一旁:“我去買煙。”但隻下了兩個台階便停步,回頭:“他會過來接你?”


    “誰?”


    等她反應來他問的是誰,他已經下了樓。


    戴上頭盔,邵汀渝突然記起,載著她那會,她是緊緊地抓著座椅,沒挨著他一分一毫。


    笑了笑。


    他眼底微微倦怠沉默,電話鈴聲響,他到底還是選擇刹車,聽小尾巴又匯報了幾句,他靜默良久,摸摸煙盒,想起了那一種苦冽,索性放棄:“那就多找幾個人幫忙,幫我把陸四這個案子查清楚。”


    天光眨眼晦暗。


    本來晌午的光景,外麵風濤低嘯,樹葉搖曳著沙沙的近似雨聲。


    他猜得不錯,她很快被陸淮深的人接走。


    像害冷極的動物,回到公寓時,那會她陪阿嬤才用飯不久,飽著肚,一回來不管不顧地洗上熱水澡,鑽入被子。


    終於有能思考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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