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霽溪是第二個到的。


    知道陸淮深的車一路跟來,她神態自若,坐回工位,放好包跟蛋糕,從這個角度,目光隨彎腰一掃,先入目的是她穿的鞋,鞋麵被泥水飛濺的印記,完全不見。


    別說是鞋麵,她坐著,忙把座椅和她自己搬到明亮處。


    雪白的膠皮鞋,鞋底都幹淨無比,隻有她早上走過一小段路沾到的髒。


    時間過得快,陸陸續續有人回工位來,雅雅來的不遲,走近桌子遇上白綿綿的坐在窗前,半身伏在膝上,曬著窗前的明光,纖細的雙臂伸長,摸摸鞋麵。


    雅雅看著,跟著有點發愣。


    還是那團白綿綿最先破了靜默,眼前一亮的站起:“雅雅。”將工位上的蛋糕送她:“雅雅,我想請你再幫幫我。”


    雅雅挑眉,先坐下拆蛋糕盒,露出裏麵的提拉米蘇,看樣子,這個忙有點不簡單,雅雅笑:“你先說。”


    “是這樣。”白霽溪推著椅子到她身邊來,也坐好,“你幫我請個開鎖的師傅,你跟著他一起,讓他在現場就幫我拓印一把鑰匙出來,至於地址跟房號我一會寫下來給你。”


    “拓印鑰匙?”雅雅稀奇,大概想問為什麽這點小事要別人代勞。


    “對,隻需要拓印鑰匙。”


    白小姑娘說不清,因為她想要拓印的不是她家,是她住所的鄰門,大有可能是那位變態先生家門的鑰匙。


    有了鑰匙,她還需要更多線索來確定,他確實住在那。


    最後,道:“行動的時間是明天下班後,事情成了,我再請你吃飯。”


    這天過的平平,陸淮深那沒怎麽來打擾,作為神經外科的醫生,還是在省一醫院,能稍微有空閑的時間已經讓人意外,他這麽忙,也恰好合了她的意。


    唯一的不合意,還是家門口地毯上,多出的那紙盒,像料到她會回來。


    隔日。


    天氣放晴,徐徐地回了溫。


    下午的日曬強烈,手術室陰涼的極靜,氣氛倒不緊繃,到了其中最重要一環,大家默契地著重注意著那一位。


    開顱手術中,正常的解剖結構會因病變的存在而扭曲,即使術前做過評估,仍有意外發生。


    他持著器械,針對微末的病變部位動作亦細微,不知過去多久,額角滲出薄汗來,隨即他男性的同事為他擦拭,小心翼翼,全程手不能挨著他,漸漸手術靠近尾聲,收尾交給另一位醫生,他最先退出手術部。


    緊跟其後,是手機鈴。


    下屬安文打來,告訴他:“先生,白小姐正在您所在的醫院裏,到了三樓,找到了神經外科的診室。”


    陸淮深趕過去,遠遠地她坐在診室對麵的長椅,穿的不像工作時的拘束,抱著食盒,身旁有其他診室待診的病患。


    看著她,目光裏無可抑製的深炙起伏,牽起她就走。


    辦公室內,消毒水味到處可聞,醫生袍上最顯,陸淮深放下她帶來的食盒,褪掉醫袍掛好,回頭見她在打量著他,幾步上前:“雲朵。”


    “哎……”


    抱得滿滿軟軟,聽著她悶在他胸口前低喚了一聲,陸淮深撫上她臉頰,讓自己的倒影墜入她眼中,“為什麽不回我短信?”


    昨天他下班的晚,發出去的信她一封沒理。


    小雲團杏眸被曬的明澄,在他凝視裏要支持不住,想要躲開,被席卷入唇瓣相抵的燙。


    來自他唇上的熱力,熱氣太深。


    灌著她肺腔隱隱泛癢。


    唇間,他吻的又緩又密,滿含她唇肉 ,記起了什麽,停住,在她唇角溫存般磨了磨,熱意卷過她唇齒裏,摩挲起她耳後的那窩弧,白霽溪的眼圈急速地湧上水霧,他便親在她眼瞼:“ "晚安。" ”


    “這是昨天,我發的第一封信。”


    輕啄她唇瓣:“  "我也想試試提拉米蘇。"這是昨天,我發的第二封信。”


    昨天他發來的信件,白霽溪當然是看了,那會是零點,睡意朦朧裏,她滿是想著,這人都忙到這個點了,還不忘查她白天買的是什麽口味的蛋糕,一邊腹誹,撂下了手機,徹底睡了過去。


    脫離回憶出來,她應了聲,然後,生硬地抱住他。


    如果這位陸先生真的是那變態,以他忙碌的時間來看,他一定是請了人,專門留意著她的行動,不然為什麽她跟著雅雅才一上公交,他就能得到消息。


    如果是這樣……雅雅替她拓印的時間裏,她在醫院是最安全,待在他身邊,跟著她的人才不會留意到其它。


    窗外樹影搖曳。


    陸淮深自全身一震。


    她抱了會,撓撓他的襯衫,喃喃:“那,陸先生會幫我抓到變態嗎。”


    第八章 【吻合】   玩偶


    她的指尖是撓在他背部,漸漸感到好奇,隔著他的襯衣摩挲,慢慢摁到了他腰身處。


    小雲團怦地在原地,像是著了紅撲撲的霞。


    隻憑著雙手丈量,他每一寸線條,一定是跟刀刻一樣的漂亮,白霽溪陷在這奇怪的認知裏,呼吸在唇瓣上,他的那氣息,便含著一絲滿足的笑意,來到她額上一啄:“別怕。”這是回答她提出的問題。


    午後的風從耳邊拂過,每一處都在軟化,也叫他鬆懈了下去,力氣收緊,抵入了女孩頸窩。


    滿盈柔嫩的香甜。


    愈發親近地在他血液融化,然後,小心翼翼撫摸她頸間,些微顫栗,悉數的包含進低低的嗓音:“沒有人,能傷害你……”唇角搐起彎來,從她頸邊蹭的更深,搐發一聲長長的自胸腔裏的喟歎,也蘊著絲絲顫栗,刷弄著雲團兒發了顫。


    陸淮深箍的更緊,含咬她頸皮。


    將他襯衫捏的皺了。


    白霽溪驚醒,最是怕癢,直躲:“陸,陸先生!”抵上他使勁地推:“我拌了雞絲涼皮,早上在家做的,上班的時候一直放在公司冰箱裏……陸先生,不嚐一下嗎?”


    陷著淡淡清冷的空氣中而頭皮泛涼,他不管不顧的疼寵,無處可逃的駭人般,直等他啞的“嗯”了一聲,牽著她站好,她跟著重重鬆了氣,被牽在他指間,低著頭,輕輕晃晃他的手:“你一會還忙嗎?幾點下班。”


    陸淮深捧住她臉頰,迫她抬起,極喜歡的在她眼中找他的倒影:“有手術要做,估計得五個小時,陪我。”半帶哄誘:“辦公桌的第二層抽屜,有酸奶,還有我做的麵包幹,切的水果。”


    五個小時,那鑰匙都能做上百把了。


    她不情願,還是點頭:“好。”


    五個小時的等待,她等在他的辦公室,等他洗淨了碗一走,本坐在他位置上的人騰地行動,翻箱倒櫃地搜索,非要找到帶他字跡的東西不可。


    日曬西挪,窗下火燒的霞襯出樹影漆黑,嵌印在地,延伸上散落的書籍。


    抽屜有鎖,沒鎖的書櫃跟抽屜她已經翻遍,隻有醫學相關的書刊。


    白霽溪怔怔的坐在地上,有一種比失落更難受的滋味,堵著那一點火,上不去,下不來,還是雅雅的短信撫的她心氣順了點,鑰匙成功拓印,禁不住她揚了揚眉梢,把書刊還原。


    還有兩個小時他才下班,這個點,至少得吃點飯,可是到了擰動門柄的時候,門卻打不開。


    反鎖狀態。


    太陽一分一分地落下。


    通辦公室的走廊一片白亮,一盞盞的燈光從樓窗映出去,陸淮深穿梭過走廊的窗,掏鑰匙。


    隔著一室昏暗,根本看不清楚她,他也不開燈,拿手機的屏光照,框出女孩趴伏桌麵的輪廓,桌上還擺著幾瓶酸奶與空了的麵包幹袋子。


    她似是發著脾氣,每一瓶都讓她喝了幹淨,他帶來的溫水她沒動。


    “不乖。”輕說著,撫過她臉邊的發,捋進手心裏來回摩挲,過了許久,熄了屏,輕手輕腳地換回自己的衣服,將她抱進懷裏。


    醫院大樓的偏門前,停放著一輛漆黑的轎車,安文候在車門旁,見到陸淮深他們出來,安文連忙打開後座車門,姿態恭敬。


    “先生。”


    陸淮深隻作惘聞,略低著頭,緊了緊懷裏小雲朵的肩,使她深埋入懷,坐進車任安文闔上車門,隻是安文回來駕駛座,又忍不住地向身後瞧一眼,見先生還在低頭理白小姐的袖口,遮住了她的手腕,身為下屬,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細致。


    先生真是唯恐擾醒了她。


    他驚奇的感慨,再撩起眼皮,透過後視鏡,那雙眼眸漆黑壓抑,一瞬間的森寒,安文噤若寒蟬,忙不迭發動了車,然而行駛中途,不得不忍著寒顫小聲詢問:“先生,我們去哪?”


    接在提問後,車裏溢出一陣伸懶腰的嗚咽。


    戾氣散去,陸淮深垂眸。


    她目光清清亮亮,低聲的說:“送我回家。”不容他拒絕,在他懷裏起的凶猛,直直地吻他。


    不再嚐表麵,蹭入他唇線裏,生澀地舔起他牙齦來,驟然被他含吞更深,拗著她腰肢微疼,有如蟄伏的癲狂,幾乎她吻來的那一刻便失去控製的爆發,白霽溪也不退縮,一手輕觸男人的喉結,誘使他頸側發緊,浮出來青脈。


    他一身襯衫仍然工整。


    白霽溪另一隻手,便悄然地偷摸他長褲口袋,摸著了兩把鑰匙,有一把在形狀上,大致跟她的家門鑰匙一樣。


    應該是這把。


    摁壓鑰匙的齒鋸,一旦記住,同時撤離了他的唇,他的熱意纏纏繞繞的跟隨她,掌著她後頸又追了上來。


    沒讓他得逞,車身一停,她神色也變得毫無繾綣,冷冷的挪到座椅另一端,推車門下去,再轉過身一把合上車門,翹起嘴角:“陸先生,我覺得我們還是不適合,就不要再聯係了。”說罷,擦了擦嘴。


    白霽溪逃得快,盡可能用最快的速度回家,一重重把防盜門反鎖,到了臥室翻出白紙,找不到鉛筆,隨便用一支將那把鑰匙形狀勾畫,最後裁剪,放文件裏夾妥。


    樓下。


    車還停在那,車內小燈亮著。


    椎骨噬人的冰潮,沒入骨縫堆蓄,安文不敢抬頭,聽見後麵推開車門的聲響,他深吸了一口氣,跟著下車,“先生。”目光所及,醫用的手套戴在那人手上,而正戴著手套的陸淮深,聲音一如既往:“抬手。”


    安文伸出手,下一刻,手腕幾欲脫臼的劇痛來襲,沒能看清楚,劇痛裏猛然摔倒,整條手臂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已經脫臼。


    但他不能顧別的,冒著冷汗跌撞地爬起,跟著白小姐的有小香即可,他隻負責開車,於是站了起來:“先生放心,我一定,不會再看白小姐一眼。”停頓一下,疼痛鋸著手指微微發抖,先生容不得髒,他老實的認了:“也不會,不會沾賭,今天我朋友是想拉我過去,我已經拒絕了……以後更一次也不會沾上。”


    四下裏都很安靜。


    樓上那一扇布滿雲朵的藍窗簾,泛出的燈光溫暖。


    燈不久便熄滅,睡得比以往早,又趁著太陽沒出來,清晨六點的樣子,白霽溪輕悄悄地帶起一陣風躥出了樓,穿著那件及膝的裙子。


    地鐵站還是熙攘,隔著憧憧的人,她站在車內等在下車隊伍的最後,沒料到比平時上班早了一小時多,地鐵還這麽多人,兀自地下著車,完全沒有意識,人群穿梭,不過隔著一節車廂,另有一道身影隨她下來。


    駐足。


    不出聲息,地鐵的玻璃牆勾勒著他修頎靜立,多了一處變化,他戴了細金的眼鏡,黑眸冷邃浸骨,微垂,劃過她的小腿跟踝,就在這時,醫院裏科主任打來電話,通知他上午還有會議。


    陸淮深掛斷。


    不止神經外科,院長也極是讓著他,他總是令人驚歎,也令人害怕,驚歎著他所擁有的外科醫術,卻害怕,他嚴厲疏離的有隔千仞的寒尺,除非病情方麵,他從不與人言辭。


    新來的外科男醫生不大信,從會議初始一直觀察他,趁著午休,被小護士委以重任,當陸淮深出辦公室,他喊住他:“陸醫生!”不在意對方戴著手套,開口就道:“陸醫生,這周六不是要開坐研會麽,我跟陸醫生同列,一塊出差,我就想問,陸醫生有沒有喜歡吃的,到時候,大家一塊出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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