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香如心裏惋惜,畢竟逝者已矣。生者還是要往前看,不能就這樣在回憶裏耗一輩子。


    可是,她也不敢太逼迫,怕萬一逼出什麽事來。最終,隻是頷首,認同了丈夫的話,「嗯。那就當媽沒提過。一會兒我就下樓和樸姨說,讓她別再提這事兒了,給她侄子重新物色……」


    「什麽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商時雨,突然開口問。


    「什麽?」柳香如有些沒回過神來。


    「剛剛你們不是說,樸阿姨的侄子近期回國嗎?什麽時候回國?」


    「哦,已經回了呀!回來半個月了。」


    商時雨點頭,「那明天,行嗎?」


    柳香如再次愣住,她呼吸都屏住了,生怕是自己意會錯了女兒的意思。商丘也同樣驚訝不已,轉過頭來看女兒,「你是說……明天和樸阿姨的侄子見麵?」


    「嗯。如果他願意的話,我沒有意見。但明天我要六點才下班。可以一起吃晚飯。」


    柳香如和商丘兩個人麵麵相覷,都同樣驚訝得不敢置信。經過了兩年,他們的女兒終於開竅了?


    「好好好!那就明天吃晚飯!」最先回過神來的是柳香如,她激動不已,連聲應著,最後索性把筷子一放就起身。


    商丘問:「誒,你飯都不吃,幹什麽去?」


    「給老樸打電話約時間呀!」


    「用得著這麽急嗎?」商丘嘟囔。又笑著和商時雨道:「商商,你看把你媽高興得,生怕你會反悔似的。」


    商時雨望著兩位長輩,他們麵上的笑容,讓她也跟著扯了扯唇。可是,她麵上的笑容卻從不及眼裏。


    她的人生,好像就隻剩下這個了——哄父母開心。


    她之所以活下來,也僅是因為如此。


    翌日。


    商時雨由商丘送到沔城的電視台上班。


    「商商,晚上的約會千萬別忘了。今天六點,爸爸還是來這兒接你。」臨下車前,商丘叮囑她,又道:「你轉過來,讓爸爸再好好瞅瞅。」


    「是不是你覺得我應該要好好打扮一下?」商時雨將包拿在手上,轉過臉去給商丘看。她知道自己看起來麵色有多蒼白,也不精神。


    「那倒不用,我們商商怎麽樣都好看。就是以後要再長胖些。」


    商時雨笑笑,「我不說了,上班該遲到了。」


    「嗯,上去吧!」商丘點頭。


    商時雨正要推開車門下去,商丘又忍不住喚她一聲:「商商……」


    「嗯?」她轉回頭來。


    商丘正了正色,充滿父愛的眼神凝望著她,「爸知道今晚的約會你並不是出自內心,你是為了哄我和你媽高興。但是,商商,你要明白,你希望我們高興,我們卻更希望你能開心。隻要你開心了,我們倆就做什麽都有勁,做什麽都高興。爸媽也不在乎你將來是不是真的要結婚生子,我們真正在乎的是有一天你可以忘記過去,好好生活。如果你敷衍生活,生活也會敷衍你,這樣你永遠都不會幸福。無論過去有多刻骨銘心,但那已經是過去了,你要學著往前看。」


    商時雨心裏又酸又苦又感動又愧疚,「爸……」


    她想說『我會的』,可是,這三個字,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因為,這不過是謊話。


    「好了,爸又囉嗦了。」商丘怎麽會不知道女兒內心的痛苦?終究是不忍苦苦相逼。深吸口氣,緩了緩情緒,笑著故作輕鬆的道:「好好去上班,今晚就什麽都別想,享受一下你們年輕人的約會。晚上再見!」


    商時雨下車,商丘開車離開了。她站在那,看著那輛車消失在人流中,完全不見了,她都久久沒有抽開視線,眼眶有些緊澀。


    她是很不孝。


    整整兩年了,還在讓父母替她擔心。


    可是,忘記過去,好好生活,談何容易?


    而且……


    她不願意忘啊!


    那麽美好的記憶,即使夾帶著傷痕,也像她懷揣的珍寶。她怎麽可能拿去忘掉?


    她會把這些帶到生命的盡頭,帶到他在的那個世界,而後……帶到下輩子,再和他相逢……


    商時雨深吸口氣,將翻湧的複雜情緒硬生生壓下。理了理身上的襯衫和套裙,提著包走進電視台。


    她乘坐電梯直接上了5樓。


    一出電梯,就有同事迎了過來,「商組長,剛剛上頭來了通知,說是猶城總台那邊今天有人過來巡檢。讓我們把部門這兩年的節目成績做個簡單的報表送去台長辦公室。」


    「總台那邊怎麽會突然來人巡檢?之前沒有聽到任何消息。」


    「是啊,下午就來了。現在隻剩下一個上午的時間,報表要抓緊了。」


    商時雨點頭,應對自如,「看來是突擊檢查。你幫我通知其他人開會,大家分工合作,盡快一些。」


    「好。」


    那人匆匆去通知其他人了。


    商時雨推門進辦公室,將包放下,打開電腦來。對著電腦,有片刻的出神。


    猶城來的人……


    僅僅隻是一個地名,都叫她心下無法平靜。也許這次來的會是熟人,又也許是陌生人。


    工作實在是太緊迫,根本容不得她多花心思在這個問題上。部門同事都聚齊了,她拿了材料去會議室分派工作,很快的大家就都投入到工作當中來。


    一行人,從上午9點一直忙到下午兩點。中間沒有一個人去吃午飯,也沒有人睡午覺,好在事情都在規定的時間內順利完成。


    「來了!組長,總台的人來了!」有人推開門進來喚她,「我看到了,車才開到樓下。」


    商時雨聞聲,掀開辦公室的窗簾,往下看了一眼。


    這次看來是來了不少人。一樓停了五輛車。第一輛車的車門已經打開了,裏麵的人應該是已經進了大樓裏。後麵跟著的幾輛車,分別下來兩個西裝革履的人。


    果然是總台的人沒錯。其中有一兩個是她在總台那邊開大會的時候見過,都是總台的高層。


    那麽……


    於聲,是不是也來了?


    商時雨心裏揪著疼了一下,隻要想到和過去有關的人或者事,心髒都會隱隱作痛。更別提是真正遇見了!


    她深吸口氣,放下窗簾,將之前整理好的報告拿在手上,穩了穩情緒才準備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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