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裏。


    唐禦推開門,率先讓宋之星先進去。黎啟明坐在床邊上,痛心的看著奄奄一息的女兒,聽到動靜,抬目看到唐禦,神色一厲,握緊手裏的拐杖,「你還來幹什麽?你給我出去!」


    「外公,您消消火。」宋之星看看老爺子,又看了眼唐禦。


    唐禦始終平靜:「我已經讓老莫去買了晚飯,生氣歸生氣,您也要注意身體。」


    黎啟明冷哼一聲,「你少在這給我假惺惺!把寒煙害成這樣,我也不稀罕你這些小恩小惠!」


    「爸……」就在此刻,一道虛弱的聲音乍然響起。所有人聽到這聲音皆是一震,誰都顧不得再吵什麽,都朝床上看去。


    黎寒煙躺在那,雖然臉色依舊蒼白無血色,可是,這會兒好歹已經睜開了眼。唇瓣動了動,很艱難的才發出一個音來。


    黎啟明激動不已,頓時忘記了生唐禦的氣,隻將拐杖放在一邊,握住黎寒煙冰冷的手,「怎麽樣?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我好多了。」黎寒煙很虛弱,發出來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隨時會消失的一縷輕煙。


    「你怎麽能這麽傻!」黎啟明立刻斥責,語氣裏卻滿滿都是心痛,「為了個男人,你居然敢自殺,這是誰教你的?」


    「自殺?」黎寒煙一愣,眼裏掠過一絲詫異。她的目光,緩緩從黎啟明身上移開一些,落到站在他們身後的唐禦和宋之星身上。宋之星觸到她的目光,心虛的,幾乎是立刻讓開了些,和唐禦保持了一些些距離。她啞著聲音,「小姨……」


    黎寒煙又想起唐禦那些無情的話,再看麵前自己曾經那麽疼愛的侄女,心下頓如刀絞。她隻低聲問:「我怎麽會在這兒的?」


    她隻記得她在浴缸裏泡澡。一天一夜的時間,都處在唐禦給自己的傷痛裏,無從自拔。從前一晚到第二天白天她就一直沒能合眼。所以,在泡澡的時候,她吃了半顆安眠藥。再後來,她大概是在浴缸裏睡著了,之後的事她就完全沒有了任何印象。


    「就為了他解除婚約,你就想把自己溺死?」提到這件事,黎啟明還覺得膽戰心驚。


    溺死?


    所以……


    他們以為,她是因為唐禦而自殺了?她笑。


    黎寒煙的目光始終落在宋之星臉上。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宋之星麵上此刻因為她的「自殺」而愧疚又沉痛的情緒。還有唐禦麵上更多的虧欠。


    要解釋的話,卡在喉嚨口。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抬手朝宋之星招了招。宋之星立刻走過去。黎寒煙抬手要給她擦眼淚,可是,像是沒有半點兒力氣,根本夠不到她。宋之星彎下身去,黎寒煙冰冷的手碰到女孩細嫩的肌膚,她指尖發顫。


    「為什麽?」黎寒煙啞澀的開口,幾乎是質問。這可是自己曾經當親女兒一樣對待的女孩!為什麽最終置她於如此難堪的境地?


    宋之星一顫,唇舌發麻,「什……什麽?」


    黎寒煙像是猛然回過神來,扯唇一笑,「為什麽哭了?」


    再開口,聲音柔和了許多,「是不是被小姨嚇著了?」


    宋之星搖頭又點頭。腦海裏一團亂。反倒是黎寒煙安慰她,「傻瓜,別怕,小姨好好的……什麽事都沒有……」


    宋之星聽著虛弱無比的聲音,看著那溫柔的臉龐,越發覺得自己該死。如果小姨今天真的一覺睡了過去,她就是直接的兇手。


    安慰完宋之星,黎寒煙的目光又投向病房裏的另外一個人。唐禦的目光,也看向她。對上男人那雙眼,黎寒煙仍舊壓抑不住那份愛慕之心。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真的拋開一切豁出去,用命相挾,這個男人可否會有那麽一秒鍾的為她撼動?


    「唐禦……」


    黎寒煙出聲。唐禦便往前邁了一步。他身形高大,往病床前一站,帶來一縷頎長的陰影。這抹陰影,是她曾經費力追尋的,可是,現在她明白,這隻為籠罩另一個女孩而存在。


    「我接受你昨晚和我說的話。」黎寒煙壓住心底一圈圈蕩漾的澀然,


    唐禦微顯詫異。


    黎啟明皺眉,「寒煙,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黎寒煙點頭,目光執拗的盯著唐禦,「我們的婚約,原本就不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礎上。你們唐家是為了……」


    說到這,黎寒煙停下,看了宋之星一眼,「星星,你能出去一會兒嗎?小姨想和你二叔說說話。」


    即便他們都不說,可是,宋之星這會兒也看出來了。那個秘密,所有人都知道,小姨知道,二叔知道,外公知道,唯獨……瞞著她。她不能知道。


    宋之星沒動,唐禦側過臉來看她,「一會兒我送你回學校,在外麵等我。」


    她沉吟一瞬,最終,拉開門走出病房。不知道是不是太過膽小的原因,越是如此多的人隱瞞她,她越不敢往深的去探究。怕背後隱瞞著自己的真相,不堪到將她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


    宋之星低頭走出去,唐禦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背影,直到門關上,他才緩緩抽回視線來。這一切,都映在黎寒煙的眼裏,刺得她眼球都在疼。


    「剛剛的話,你現在可以繼續了。」唐禦開口。


    黎寒煙淒楚一笑,「你不是想解除婚約嗎?我答應你。」


    黎啟明皺眉,有些看不懂自己女兒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剛剛不還為了唐禦連命都不要了嗎?!


    「當初我們會建立婚約,不過是彼此都有求於對方。你父母愧對我姐姐姐夫,為了把過去的事掩埋,這麽多年,星星相當於一直被扣在你們唐家當人質。所以,我解除婚約的唯一條件就是——這次,讓星星跟我們回去……」


    「我不允許!」


    黎寒煙的話還沒說完,唐禦已經一語否定。


    四個字,擲地有聲。話說出來,她眼裏悲傷更深、更重。連黎啟明都被震了震。下一瞬,他冷聲道:「你如今都不娶我們寒煙了,難道還想把星星扣在這兒給你們當人質?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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