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身轟然倒地,季驪禪快速翻身下馬,衝進了綠色結界中,護住了杜瑤芝。


    杜瑤芝抬頭看到季驪禪的一瞬間,先是鬆懈了一下,但隨後一種陌生的恐懼席卷上來,她一把將他推開:“你是誰?你不是楓哥!”


    季驪禪眼簾微微一垂,他低聲道:“對不起……”


    聽到他道歉,杜瑤芝更加確定季驪禪所謂借屍還魂真的是假的,她絕望至極——


    “你殺了楓哥?”


    “不,我沒有殺他,我發現他時,他已經死了。”


    “如果你沒殺他,那為什麽你要冒充楓哥?為什麽你要這樣做?你害了他,還要來害我!”


    “我從沒有想過傷害你!看到你成親,我隻想來祝福你,隻是我進杜府的時候,看見來接你的季濤楓已經死了。”


    “我不相信!你在撒謊!”


    “他沒有說謊。”


    九微瀾等人從樹後走了出來,她手中拿出了當日在季濤楓身上發現的男子巾帕:“看看這是什麽?”


    對麵的華服男子看到這塊巾帕時,臉色忽然一變。


    他想衝上來搶走巾帕,卻被闞澤祭出的長劍抵住了脖頸,將他控製在原地。


    九微瀾微笑著走上前,以一種看獵物的姿態看著麵前的華服男子:“你叫紹雲鶴?真巧啊,這塊巾帕上也繡著一個‘鶴’字。這是你的吧?”


    華服男子眼神發暗:“是我的,我與濤楓情同兄弟,他成親當日頗為緊張,我送他一塊巾帕擦汗又當如何。”


    “咦?我可沒說這塊巾帕是從季濤楓身上找到的……你怎麽未卜先知了?真是厲害啊,這確實是當時季濤楓死時身上留下的證物。”


    “?!”


    杜瑤芝和季驪禪猛地抬頭看向他。


    華服男子臉色已經很難看了,他張了張嘴辯解:“這本就是我送他的,當然就是在他身上。”


    “我曾繡過一塊巾帕送給楓哥,他一直帶著身上。”杜瑤芝開口道,“為何還需要旁人的巾帕拭汗?”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這一刻停滯,華服男子的表情再三變化,最後成了扭曲的陰暗:“對,季濤楓是我殺的。因為他要娶你!!!明明自小陪伴在他身邊之人也是我!憑什麽他要與你成婚!”


    杜瑤芝臉色煞白:“你……你對季濤楓……”


    “我與他兩情相悅!”


    華服男子怒吼道。


    九微瀾有些不可思議,甚至目光奇怪的打量了麵前這男子一眼……這男子模樣確實陰柔,而且嘴上還點胭脂……莫非是同性相戀……等等,他沒有喉結?!


    華服男子拔下了頭上的發冠,一頭墨發披散下來,露出了姣好的女子容貌:“我原本就是女子,隻因父兄幼弟被害,家族無世子繼承便要被剝奪爵位,我隻能被迫以男子身份示人,成為紹家的繼承人。我自小便與濤楓一同長大,我才是與他青梅竹馬之人,但他卻隻能娶你,不能同我在一起!”


    紹家?世子?


    九微瀾目光轉向邊上另一個曾探過衙門的鬱止。


    鬱止開口道:“紹家指的是開國郡公紹文成。紹文成有兩子三女,在二十年前一場戰役中,紹文成拒受將令不歸繼續征戰,之後雖最終凱旋而歸,卻損傷了三萬士兵的性命,隻帶回了七萬人,被夏伯帝定罪為叛國。紹文成和長世子被砍頭,隻留下一個幼子和三個女兒。幼子被順位為小世子,名紹雲鶴。”


    “我是紹青荷,紹雲鶴是我弟弟,在十五年前被丞相派來的殺手所殺,丞相想要奪取紹家軍的軍權,便不能讓紹家有繼承人。”麵前散下頭發的女子咬牙道,“弟弟身死,紹家就會被剝奪爵位,沒有了紹家軍,沒有了郡公這個稱號,紹家就隻剩一群孤兒寡母,會被任人宰割。好在幼弟與我年齡相仿,當日他死時與我同在一個院中,母親便對外稱是我被害,而我便代替幼弟活了下來。”


    “在我之後活著的這十五年裏,我不敢外出,隻能躲在府中,周圍都是看守我的侍衛。每當夜裏我都會驚醒,因為我恐懼那些殺手會再來,會把我也給殺了。”


    “是濤楓出現,他陪同他的父親來紹府時與我相遇,後來他知曉我不能出門,便日日從外麵尋了好東西來陪伴我……後來我慢慢放下了心結,便是夜裏也終於可以入眠。”


    “是我,我與他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他原本應該娶的人應該是我!而不是你!”


    第38章 因為鍾情與你   我一直拿你當兄弟看待,……


    “所以你就殺了季濤楓?”


    九微瀾的一句話戳破了麵前這個女子的所有憤怒和理直氣壯。


    她就像忽然泄氣了一樣整個人一怔, 隨後握緊了袖下的拳:“我、我隻是想讓他知道,我喜歡他,我愛他……我在杜府找到了他, 在他麵前解下了發冠讓他知曉了我的女兒身。我原以為他會歡喜的……”


    半個月前,在相府杜家。


    紹青荷以紹雲鶴的身份入府祝賀,她在院中見到了季濤楓。


    那時候的季濤楓一身喜氣, 身上的紅色喜氣極大的刺激了紹青荷。


    眼前那個男人是她的精神依托,是她的摯愛和歡喜之人, 可是這個男人卻要娶另一個女子為妻。而她生生世世都要困在這個紹雲鶴的男子身份裏,縱然擁有崇高的地位, 卻擺脫不了孤獨的痛苦和絕望。


    於是她鼓起勇氣,向那個她喜歡之人表白了, 哪怕他能表現出一絲對她的憐憫,她都願意拋下一切, 拋下紹府,拋下紹家軍, 追隨他而去。


    卻不料她得到的是另一個答案。


    「你,你居然是女子?!雲鶴你這是欺君之罪!你怎麽可以如此行事?!」


    「我的兄長與父親身死,那時我不過才六歲, 母親讓我扮作弟弟,我如何拒絕。若是我拒絕, 現在也便沒有了紹家。沒有紹家軍和郡公爵位,你覺得我與母親姊妹還能活嗎?」


    「那也不可!你後來既知曉事情嚴重,就該將此事稟報!」


    「我若稟報, 紹家便會滿門問斬!」


    「那你告訴我作何?你如今告訴我,我就是知情者。我若是知情不報,便會被連累。」


    「濤楓哥, 我是因為……因為鍾情與你,才告知了你我的身份。」


    「我一直拿你當兄弟看待,你如今是女兒身,在我眼裏也是男子……你向我告白,我隻會覺得厭惡和惡心。對不起雲鶴,此事我必須稟報給陛下!」


    厭惡和惡心兩個字重重打入了紹青荷的心口。


    那一刻,她徹底陷入了絕望,甚至不願聽季濤楓口中所言,用靈線控製了他的雙手,讓他掐住了自己的脖頸……直至他斷了氣息。


    看著麵前絕望的女子,九微瀾緩緩垂了一下眼簾。


    其實人就是這樣,能堅強的熬過父兄身死的苦難,能忍受十幾年扮作男子的孤苦,卻熬不過心愛之人的一句惡言。紹青荷的絕望是因為她心中唯一的精神依托坍塌摧毀了,希望被泯滅,才讓她徹底墮入了惡途。


    “當日季濤楓身死,你是否看到了一切。”鬱止轉向了護在杜瑤芝邊上的季驪禪。


    真相已經展露,季驪禪知道無法再隱瞞:“嗯。杜府舉辦婚禮那日,我混入了府中,想要最後再看瑤芝一眼,但在後院中聽到了紹雲鶴與季濤楓的對話,等我走過去時,季濤楓已經死了。”


    “一開始我很害怕,便逃出了杜府。後來平息了幾日後我去杜府外打聽,得知瑤芝因為季濤楓的死抑鬱寡歡,連續三日都不願吃喝。我既擔心又冒出了一絲希望,從前我曾與季濤楓一同就讀於一家書院,那時我便是他的舍友,知道他的一些習慣和情況,假若我能代替季濤楓的身份生活,瑤芝就不會再悲傷,甚至……我還能以季濤楓的身份見到她……”


    “於是我故意讓自己墜入河中,讓人所救,再假稱自己就是季濤楓,以借屍還魂重生為由,博得了季家人的信任。”


    九微瀾眯起了眼睛:“你縱然是季濤楓的舍友,知曉他的一些情況,也無法對季家了如指掌,你是如何博得府上所有人信任的?又如何知曉他們信息的?”


    “季濤楓死後的那幾日,我想要扮作他的念頭越來越深,越來越強烈,後來不知道為什麽到了晚上會有一個聲音來到我枕邊,告訴我關於季府的許多事情……就像冥冥之中有人在幫我……這才讓我堅定了假扮他的信念。”


    “衙門後來抓住了一個丫鬟,那個丫鬟在牢中被殺,你是所為?”


    “不,不是!我是很害怕,怕他們抓了哪個丫鬟調查不出什麽之後會來抓我,那個時候我已經假扮了季濤楓,住在季府。我怕我的身份會被揭穿。我日日想著,那個丫鬟要是死了就好了,要是死了該多好……後來,她真的就死了。”


    九微瀾知道了,是季驪禪製作了青瓷蓮花尊,青瓷蓮花尊因他的執念成了邪物,聽到了他心裏的欲望,而為他完成他想做的事。


    季驪禪想要假扮季濤楓,青瓷蓮花尊就替它得來了季府所有的信息;季驪禪想要丫鬟死,青瓷蓮花尊就替他殺人;季驪禪想要保護杜瑤芝,青瓷蓮花尊便在最後關頭衝出窯爐,前來守護她。


    “一切諸世間,皆從妄想生,是諸妄想;一切業障海,皆從妄想生,若欲懺悔者,端坐念實相。”鬱止緩緩走上前,他俯身將掌心覆在地麵破碎的瓷片上,那些瓷片被一道金光所覆,緩緩從地麵升起,重塑成了青瓷蓮花尊的瓶身。


    這瓶身映照出了季驪禪當年製作它時二者之間產生的羈絆。


    季驪禪在製釉時凍瘡破裂的傷口流出了血,混在了青釉內,這些釉塗抹在了胚體上,最終導致了青瓷蓮花尊的色澤異變,也因此讓青瓷蓮花尊擁有了靈性,這樣的靈性纏繞了季驪禪的執念,日日夜夜累積,最終變成了邪器。


    季驪禪確實沒有親手殺人,但他的執念和妄想代替他完成了他心中所想,並且他為此成為了季濤楓,得到了地位和名聲,甚至與杜瑤芝幾近成就了姻緣。


    他享受了這個結果,他的心和雙手也已不再幹淨。


    而紹青荷為愛殺了所愛之人,自己置身痛苦的同時還要將其他人也一並拖下地獄,她的執念讓她生了心魔,並被心魔控製,成了真正的殺人魔凶。


    邊上的杜瑤芝得知這一切真相之後痛苦的癱坐到地,她以為季濤楓真的起死回生了,到頭來卻是一場騙局。


    芥子世界的任務已破,九微瀾眾人將凶手押送到了衙門,並將季驪禪偽裝季濤楓一事公布於眾。


    人群中最痛苦的竟是季濤楓的父母,對於他們而言,借屍還魂一事給了他們希望,讓他們以為自己的兒子還活著,當希望破滅,他們甚至有些怨恨這些揭露真相者,他們寧願被瞞在鼓裏,也不願承受失去兒子的痛苦。


    “碼頭那邊船來了。”


    任務一結束,迎接他們的船便抵達了碼頭。


    眾人回到了碼頭的石牌坊下,確認了所有人都到齊之後,便準備返回玄天宗。九微瀾卻止步不前。


    闞澤以為她因冒充身份害怕受罰,便上前安慰道:“不必擔心,師尊那邊我會幫你求情,至於仙逐大會,玄天宗若是追究,我會一力替你承擔。”


    “我們門派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的,最多就是取消你的名額。”那個玄天宗的小弟子自從知道能飛沉原來是紫微山女弟子假扮的,態度瞬間好了許多,加上眾人一起齊心協力完成了此次的任務,無論如何都算是同伴了。


    九微瀾卻根本不想離開芥子世界,對她來說躲在芥子裏修煉是最好的選擇,至少在短期內可以躲避騷擾和追擊。更何況她現在已經再次修魔,隻要玄天宗和紫微山稍作檢測就可以察覺……


    但是……


    她抬起頭,目光看向了闞澤。


    應龍之血就在眼前,以闞澤對她的態度來看,日後要得到他的血可以說變得輕而易舉,她也不想放過這個能夠快速提高修為的人形補品。


    九微瀾目光落在闞澤眼裏,卻是一種焦慮和緊張,她因為糾結而緊緊相絞的手,反而被他看成了因為害怕而恐懼。


    “莫怕。”闞澤上前,牽住了她的手,“有我在,會沒事的。”


    “多、多謝師兄。”


    九微瀾抽了兩下嘴角,最終還是在猶豫中決定跟隨眾人先回到玄天宗。


    現在她最大的問題隻是冒充紫微山別的弟子參加仙逐大會而已,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女弟子為了追愛而頭腦發熱做出一些不要臉麵的事,還沒有上升到魔修這個程度,若是能避開玄天宗對她的檢查,等仙逐大會一結束,她可以找尋機會先引誘闞澤別回紫微山。


    比如以“想和師兄一起去遊曆”之類的借口,將他騙走……


    眾人登上船,順著流水回到了最初的起點——芥子大門的入口。


    當腳下的船消失,他們已經落回了地麵。周圍站了不少參賽的弟子,似乎已經有很多人回來了。


    九微瀾抬起頭,看到斜對麵的石牆上出現了每一個小組隊的分數,大部分小組都未完成任務,所得的隻有“0”分,而排在第一名的,是玄天宗。


    玄天宗所得是2分,看來除了他們這組,還有另外一組的玄天宗小組成功通關。


    紫微山與滿月閣、羽照齋等門派並排在第二,所得1分,這代表通關的紫微山弟子小組暫且隻有他們這一組。


    大概隻隔了短短數秒,突然石牆上的數字跳動了起來,隻見紫微山的分數從1點變成了2分。


    同時,石牆上血鴉峰和天罡宮的分數也從“0”變成了“1”。


    眾人立刻朝著芥子大門看去,隻見有一組隊伍完成了任務從裏麵出了來,正是之前與他們在同一個芥子世界,馮良俊的那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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