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方年年應著,閉著的眼睛靈活地轉了下,心中想著果然有效。


    “唉!”方承意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垂著頭說,“武林這麽慘嗎,大弟子都要當小二賺路費。還很沒有見識的樣子。”


    “嗯?”方年年試探地回應。


    方小弟捏緊了拳頭,憤憤不平地說,“他竟然和我搶肉吃,一點兒大俠風範和氣度都沒有,好氣的。”


    粉蒸排骨都沒有吃到幾塊,嚶嚶嚶!


    “可憐的。”方年年摸摸弟弟的大頭,心中竊喜。


    方承意忽然抬起頭說,“一定是他見識太少,等在我們家迎來送往多了,見到的南來北往的人多,就不會大驚小怪了,就能恢複大俠風範。”


    方小弟重新振作,竟然想著改造大俠,這種想法讓他渾身戰栗,竟然比見到了傳說中的武林年輕輩的第一人還要興奮。


    男孩子都有稱王霸業的夢,由自己改造英雄比見到英雄更加符合夢想!


    說完,方承意開心地站了起來,雄赳赳氣昂昂地走。


    方年年,“……”


    好氣哦,難不成起了反效果?


    她在弟弟身後喊著,“什麽時候請紀家兄弟來玩?”


    方承意得意的小背影瞬間萎靡了不少,“那個,快要中秋了大家都忙,等中秋過後。”


    方年年慢悠悠地說,“行吧。”


    虛驚一場,方承意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如果有現代意識,他肯定為自己的機智點個讚。


    能拖一時是一時,說不定拖著拖著,阿姐就忘記了。


    方承意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小步溜走,就怕阿姐又問起什麽。


    在躺椅上輕輕搖晃的方年年快樂擼貓,手不經意間摸了摸臉,悠閑自在的表情一下子蕩然無存,她猛地坐了起來。


    雪球埋怨地看了她一眼,“喵。”


    “你髒死了!”方年年大喊。


    雪球心虛地往後麵縮了縮,在主人生氣前跳了下去,緊隨方承意的腳步溜走。


    淩亂的方年年立刻去洗手,她要洗澡,摸了一隻小髒貓!


    院子裏安靜了下來,站在高大桂樹陰影裏的沈宥豫氣得捂住胸口,沒有好的內傷有加劇的跡象,都是被方家姐弟氣的!


    等著,等他拿回了血蓮子,一定要這家人好看,讓方年年給他當一輩子廚娘!


    …………


    秋高氣爽,蟹腳癢。


    膏肥黃滿的大螃蟹中秋宴上一定要擁有!


    今日過節,方承意學堂裏放假,午飯後就被大牛叔扛著和爹爹一起去河裏麵提蟹籠。


    方奎帶著漁網,大有一展身手,抓到大魚養滿一水缸的豪情。


    店裏麵就剩下方年年母女並沈宥豫,已經來了小茶館好幾天的沈宥豫依然和方家人格格不入。或者說,他和普通人都有著屏障,生來就帶著的驕矜是目下無塵、是優雅從容……對下,他可以和顏悅色,卻絕對不會混為一談。


    身為幼子,他完全不用像兄長那樣積極努力地表現自我,在他看來太子哥地位毫不動搖。但其它哥哥就不是了,小心思已經遮掩不住,三哥領管西大營,與普通軍人同吃同住,親民有佳……


    “沈宥豫過來,嚐嚐新出爐的月餅。”方年年脆生生地喊著。


    心中那團正要擴散的陰霾倏然消失,沈宥豫略微遲疑了一下就走去方年年那兒,就再吃一個鮮肉月餅好了。


    爐子在店外棚子下,上下兩層炭火,一次性可以出六十個鮮肉月餅或者豆餡兒月餅。


    每次出鍋,留不住一刻鍾就被聞訊而來的人買空。


    第8章 豆餡月餅   大俠,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酥皮裹著汁水豐盈的肉團,一口咬下去,頓感滿足,這就是吃肉的快樂,


    肉餡調味略微偏甜,加了蔥花和薑水又能很好的解膩,方年年在裏麵加了剁碎的馬蹄,吃起來口感更加豐富,這是她製作中的小秘密。


    定做的大號平底鍋從火上挪開,另一口鍋放上,新碼放的餅胚上不似鮮肉月餅那樣蓋著紅印,而是點綴了黑白兩色芝麻。


    黑芝麻的是紅豆餡的,白芝麻是綠豆餡的。


    方年年挑選的都是顆粒飽滿、容易出沙的好豆子,就像是鮮肉月餅用的是前夾心和豬腿肉,三肥七瘦,口感飽滿彈牙又汁水多。


    煮爛的豆子仔細過篩去了豆皮,這樣做出來的豆餡兒吃起來口感更加細膩。方年年的獨家小秘方是在裏麵加上花生蓉,普通人很難吃出來,但吃著方家出品的月餅就是不一樣。


    月餅的曆史悠久,早在殷周時期就出現了邊緣薄、心子厚的餅,一說用來紀念太師聞仲的,顧得名太師餅,大概率是月餅的祖宗。


    中秋吃月餅的習俗應該始於唐朝,方年年看的書中記載,宮廷拜月吃“小餅”和“月團”,不過在達官貴人中流行,民間罕有。


    時間到了高祖皇帝那兒,這位穿越前輩提出了月餅,這月餅就完全是現代的樣子了,就是全國都能見到的廣式月餅。


    高祖皇帝提倡與民同樂,月餅做法普及民間,成了少數能流傳下來的菜譜之一。


    方年年估計前輩不是江南一帶的人,竟然沒有提出蘇式月餅,明明肉餡的更好吃,對吧。


    “好吃吧。”方年年合上餅鐺,彎腰鏟了燒紅的碳上來放蓋子上。


    鏟子被在一邊忙的塔娜劈手拿掉,塔娜把鏟子塞進沈宥豫的手裏,“你來。”


    剛吃完一個鮮肉月餅正在回味滋味的沈宥豫,“?”


    還沒有人敢這麽對他!


    方年年拍拍手,“那你來吧,我去後廚包月餅。”


    看著方年年細細白白的手,沈宥豫晃了一下神,竟然情不自禁地去幹活了,幹完了才反應過來,生悶氣到內傷!


    “年丫頭今年怎麽不做那種月餅了,我還想吃板栗餡的,裏麵塞的蛋黃真好吃。”隔壁李嬸過來買鮮肉月餅,她家大業大特豪爽,一鍋月餅要走了大半。


    其它聞訊而來的人嘟囔著,李嬸一個一個瞪了回去,沒有一個敢和李嬸正麵剛。此地有名的母老虎,名不虛傳啊。


    為了能買到月餅,有些人索性不走了,就守在這兒,要上一杯清茶,一碟胡豆或者瓜子兒、蜜餞,聊聊天、磕磕牙快樂地消磨時間。


    在客棧裏說書的劉大嘴見此情景,果斷把自己的一套家夥事兒搬了過來,說起了那武林盟主丟失珍寶的事兒。


    以陳家的視角來說的,聲音抑揚頓挫、故事跌宕起伏,細節、人物、前因後果都有了,仿佛他蹲在淮南陳家夫妻的床底下圍觀了全場。


    吃茶等月餅的人聽了進去,喧鬧聲漸漸沒了蹤影。


    故事不管真假,挺好聽的就是了,方年年也放了一些心思在上頭,順便回答李嬸的問題,“那種月餅以後就不做了,這種月餅不是更好吃嘛!甜的鹹的都有,還現做現吃呢,放幾天也沒事兒,肉餡兒的放在鍋裏麵稍微熱一熱,吃著和新鮮的一樣。”


    笑著的方年年眼中有些喪氣,還沒有深入就被她趕了出去,笑容重新蔓延在眼角眉梢,開開心心的。


    端來一鍋新做好的餅胚的女人聽到了方年年話,腳步遲疑了下,掙紮著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一個過來幫工的,參合太多,不好吧……


    李嬸點點頭,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提著打包好的鮮肉月餅走,臨走時和塔娜說,甜的也要給她各留三十個。


    扭著飽滿的屁股,李嬸走得飛快,今天是中秋過節的正日子,節禮是早就送了的,往年都是送方家做的月餅,今年方家沒做,就在鎮子上買了別的送去了娘家、舅家,她娘還抓住她的手問,今年的月餅怎麽不同了,吃著味道不行啊。


    方家沒做,李嬸心裏焦急也沒法子,總不好逼著人動手吧。


    現在好了,花樣翻新、味道絕好的鮮肉月餅新鮮出爐,她要趕回去讓家裏那口子趕緊套車,立刻送去娘家,讓爹娘嚐個鮮。


    “當家的,快套車,我買了鮮肉月餅。”李嬸踏進自家鋪子裏就大聲地吩咐著,看到櫃台上一盒月餅,她咦了一聲,“這是哪家送來的,瞧盒子和年丫頭去年裝月餅的差不多。”


    “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送來的,說是鎮上出的月餅,吃著和我們年年送的差不多,價格還便宜。”


    李嬸哼了一聲,“龜慫,感情來炫耀的啊。我瞅瞅,是差不離。”


    她拿起了一個掰開嚐了嚐,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味兒差不多……”


    “差不多個啥啊,我吃了一口,甜的我喝了三杯茶了。”李嬸丈夫嫌棄地歪歪嘴,“估計是哪個黑心爛肝的學了方家的做法,又學的不到位。方家今年沒有月餅,估計就是這個原因。讓我看看你帶回來的。”


    李嬸扔掉了吃了一口的月餅,讓當家的那麽一說,她也覺的齁甜,完全沒有年丫頭把著味道的好吃。她拆了一袋鮮肉做餅,露出裏麵尚冒著熱氣的圓形餅子,一個個玲瓏可愛,“快嚐嚐,我吃了一個別提多好吃了,這才買了這許多。這是肉餡的,還有甜心的我讓塔娜給我留了,回來去拿。”


    “月餅還有鹹的?”李嬸丈夫擰了眉頭。


    “你就當餡餅,快吃。”


    李嬸丈夫遲疑地吃了一口,皺緊的眉頭立馬鬆開,眉飛色舞地說,“好吃,好吃。”


    “哼,我說的沒錯吧。”


    夫妻兩個就著茶水吃了半包,看時間不早了,意猶未盡地套車往李嬸娘家去。提前落了門鎖,晚上就在老丈人家吃了,李嬸丈夫並不想見到自己那個倒黴弟弟。


    那邊廂忙著,方年年這兒更忙,月餅一鍋一鍋地出,壓根趕不上大家夥兒的購買速度,排隊等候的人越來越多,方年年甚至有衝動把自家的茶館改成月餅店。


    那是不可能的,想想而已啦。


    噠噠噠。


    馬蹄落地的聲音放緩,一挎著長劍的男人下馬走進了小茶館,環顧一周後在空位上坐下。


    招待客人是沈宥豫的工作,哪怕他不想,也不得不幹。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沈宥豫不幹活抹不下麵子。


    過來買月餅的根本就不畏懼沈宥豫的冷臉,還不時喊著添一壺熱茶、拿一碟點心、買一瓶秋梨膏,膽子賊大的嬸娘們眼神放肆地看著沈宥豫,恨不得拉著他問:家裏幾口人呀、祖輩幹什麽的。


    那眼神,恨不得把沈宥豫扒光。


    沈宥豫落荒而逃,內傷加重!


    方年年竊笑,在沈宥豫氣成河豚爆炸前投喂一個月餅,甜的鹹的他來者不拒,吃的時候舉止優雅,似吃著瓊漿玉液,而不是在簡陋的小茶館裏吃簡單的月餅。


    方年年發現了,隻要給他吃東西,他就不好意思不幹活。


    這招,屢試不爽。


    渾然不知自己被捏住脈門的沈宥豫站在桌邊,抬抬下巴,示意新來的客人點單。


    客人,“……”


    客人打量了一番沈宥豫,心中納罕,小小鄉野茶館裏怎麽有這般卓越的人當小二?


    又看到了守在爐子邊的店家,照樣出色,他不由愣了愣,難不成數年沒有回京,京城地力越發養人,京畿附近成了鍾靈毓秀之地?


    沈宥豫有些不耐煩,這客人腦子不好嗎,坐下也不要茶水,眼神愣愣的不吭聲。


    “一壺龍井。”終於,在沈宥豫耐心耗盡前,客人開口了。


    新一爐的豆餡月餅出鍋,香甜的味道飄散,縈繞在所有人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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