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櫻:“紀心柔!”


    程虎:“晦氣,早知道是她,你還不如別射箭救人,當年裴天賜把你害得……”


    程虎說不下去了,他是個七尺大漢,但隻要一想起女兒從前的遭遇,就忍不住掉眼淚。


    紀心柔總算是知道,這道聲音為什麽這麽熟悉了。


    因為當年程虎一直要聖堂還自家女兒一個公道,甚至還想偷偷抓住裴天賜,把他先閹再殺,替女兒報仇。


    意圖謀害聖子,當然是大罪,程虎被下了大獄,紀心柔就沒有關注過了,不知道程虎被紀家人救了出去。


    她那時候以為,賠個小姑娘很多錢,又有紀家的不傳秘法作為賠償,程虎還一直來鬧,是程虎不識抬舉。


    可是今時今日,當她險些被人販子侵犯,才懂得那時的自己有多麽可笑!哪個女孩子遭遇了這種事,是賠點錢就能緩過來的?這是一輩子的噩夢,也有可能走不出來直接抑鬱自殺。


    裴天賜到底是什麽樣的惡魔啊?為什麽他可以對純潔善良的小女孩做出這種事!那時候程櫻才多大?


    偏偏是程櫻救了我。


    偏偏是我曾經最對不起的人。


    正義、公道,為什麽這麽重要?


    為什麽神女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紀心柔好像有一些懂了,當她站在程櫻的位置時。


    紀心柔邊吐邊哭,向程櫻道歉,語無倫次道:“對不起、謝謝你……都是我的錯,我真的該死,我為什麽要不問青紅皂白,就偏寵裴天賜?”


    程櫻向後退了一步,冷聲一笑:“裴天賜,我閹了他,也親手剁了他,你遲來的道歉沒有任何意義。”


    程虎拽著女兒離開,“和這種人多說一句都都讓我惡心。”


    紀心柔被安置在一個村子裏,那裏全都是被人販子抓走,又被神殿救出來的人們。


    此次神殿官員,完全搗毀了人販子的據點。


    宋如一個人,當然救不完世間的苦難。


    可當她身邊團結著越來越多像她一樣的人時,這個世界被光照到的地方將會越來越多。


    紀心柔早就知道,自己做錯了許多事,可她不知道該如何贖罪。


    她跟著神職人員,不管誦念多少經文,都整夜整夜無法入眠。


    最後,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伯伯,說起一個傳說:“海外有一座仙山,隻有極為虔誠的人,才能見到真正的仙人,或許仙人有辦法幫你。”


    紀心柔乘著一艘小船,去尋找那座海外的仙山。


    烈日暴曬,海水鹹苦,她眼睛瞎了,根本無法辨認方向,在海浪中飄搖,有幾次還昏死過去。


    當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到了陸地上,這裏奇異地同時存在著冰川和花海,紀心柔激動道:“海外仙山!”


    一道滄桑的女聲響起:“如你這般的人,竟然虔誠如斯,能夠在心的指引下,來到這裏。”


    紀心柔跪在地上砰砰磕頭:“我知道我錯了,我隻想贖罪。”


    那道女聲歎息:“不,你不知道,既然你我之間有這份緣法,我就讓你看看,你到底都錯在哪裏吧。”


    那一瞬間,紀心柔好像回到聖堂裏。


    父兄戰死在蟲潮當中的消息相繼傳來,紀心柔每天以淚洗麵,見到聖主回來,立刻去問:“我母親可好?”


    聖主痛哭:“紀家滿門忠烈!嶽母為了救蟲潮當中的百姓,戰到最後一刻,力竭而死。”


    與此同時,紀心柔又看到另一幅畫麵,那是聖主故意喂養蟲潮,讓它們壯大,然後坑殺丁芷君。


    紀心柔:“!!!”


    我的母親是被聖主殺死的!


    他還來我麵前,裝作是個好女婿、好夫君。


    她想要讓那個自己醒醒,不要被聖主的謊言蒙騙,卻看著那個自己倒在聖主懷裏哭泣。


    紀心柔不僅看到了母親死前的畫麵,也看到父親和四個哥哥死前的畫麵,他們受了重傷,卻還是堅持要救百姓。


    這時候猛地閃過她腦海的一句話是,她拿走四象七曜丹時,紀開元問:“倘若我和娘還有你哥哥,麵對生死危機,多一顆四象七曜丹,就能多出一條命,你還要把所有四象七曜丹都拿走嗎?”


    紀心柔那時回應父親的是一道背影。


    她不覺得紀家人會真的麵對那樣的險境,娘親、爹爹、哥哥,在她心裏全都無所不能。


    可是他們真的麵臨生死危機了啊!


    是我害死他們的。


    紀心柔看到聖主把花媚容抱起來,與她苟且,就在紀心柔親手裝點的房間裏,就在她睡的那張大床上,那是他們結婚時的新房。


    這張床是紀開元,自打紀心柔出生,就為她種下的靈樹。那是北境的傳統,就像在女兒出生時,埋下一壇酒,等她出嫁時開壇的女兒紅那樣,這種靈樹專門種植出來打嫁妝裏的家具。


    花媚容說起姐妹共侍一夫的時候,口吻那樣輕鬆,紀心柔便以為自己能夠接受,可親眼看到這一幕,她惡心地快要吐了,恨不得把花媚容和聖主全都殺了。


    娘親說的才是對的啊,倘若真心愛一個人,怎能忍受他三妻四妾?


    為什麽我那樣輕易地被花媚容哄騙?


    紀心柔看著這對奸夫淫婦商量,怎樣找回裴天落,知道了換子的真相。


    什麽裴天賜和裴天落都是天靈根,什麽把裴天落送走,是因為仙人卜算,都是謊話!


    裴天賜身上的天靈根,是聖主活生生從裴天落身體裏挖出來的。


    我竟把仇人當兒子養,養了十八年!


    紀心柔親眼看著,裴天落被接回聖堂。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個孩子明明笑得那樣真誠,怯怯地叫她:“娘親。”


    我到底是被多厚的豬油蒙了心?裴天落手上全都是繭子,他的手、他的肩膀,都因為長期的辛苦勞作變形,這哪裏是在海外仙山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分明是幹慣了苦力活!


    裴天落因為被聖主剝靈根,傷害到神智,隻有五六歲孩童的智商。


    他不懂得什麽叫三舅。


    我卻被裴天賜帶著走,和他一起罵我的親生兒子。


    我憑什麽罵孩子?


    三哥就是被我給害死的!


    我憑什麽懷念紀家的親人?他們全是被我給害死的!


    聖主說要為裴天落舉辦宴會,把他介紹給所有人,卻故意不給他禮服。我還罵他,說一個在海外仙山長大的人,怎麽可能不懂這麽簡單的道理。


    是啊,他當然不懂啊,因為根本就沒有什麽教導他的仙人!


    他一直就待在南境的孤兒院。


    我的兒子,本來該是紀家唯一的血脈後代,本來該錦衣玉食,就像裴天賜那樣,是裴天賜奪走了他的一切!


    鳩占鵲巢!


    鳩占鵲巢啊!


    紀心柔你捫心自問,倘若你打從一開始出生,就有人搶占了你的身份,你被扔進孤兒院,她卻霸占著紀家女的一切,你又該是何等痛苦,何等絕望?


    為什麽那時候沉浸在失去紀家人的痛苦裏,卻一眼也不肯看看這個親生兒子呢?


    花媚容拿出一件裴天賜穿過的舊衣服,讓我給天落穿。


    明明那件衣服把落兒的骨頭都勒疼了,他卻還笑著說:“謝謝娘親。”


    紀心柔你該死,你真的該死!


    你把利用你的仇人當成是寶,卻把真正愛你的人當成是草,你既對不起紀家,也對不起自己的親生兒子。


    我憑什麽能自詡虔誠地來贖罪?我根本就不配當一個母親!


    可笑我兩世,每一世見到落兒的第一麵,都不是一個母親該有的模樣。


    前一世我怪罪他咬不好裴天落三個字的發音,認為他辜負了三哥一片心意。


    這一世我卻眼紅他穿九曲靈綢,還以此自我安慰,說他流落在外也過的很好,因此就能沒有身為一個母親卻失職的愧疚感了嗎?


    裴天賜一次次陷害裴天落,明明手法那樣拙劣,我卻全都信了。


    裴天落為了拯救天下蒼生,放幹了所有的血,聖主卻趁機想要他死。


    在他的十八歲生日宴上,裴天賜故技重施,陷害他殺人,我竟然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聖主殺我真正的兒子。


    他死了啊!


    他死了。


    我的兒子,我唯一的兒子,是被我親手害死的。


    當他從地獄裏重返人間,來找裴天賜報仇,我竟然跪在他麵前逼迫,叫他不要殺裴天賜。


    聖主和裴天賜這對父子聯手謀害我的兒子時,我怎麽就沒有叫他們,不許殺落兒呢?


    是我和聖堂那些人一起,把單純善良的宋晏,活生生地逼成了毀滅世界的惡魔。


    他明明那樣期待有一個家。


    他明明無數次幻想過父親、母親。


    可他的父親歹毒至此!他的母親愚蠢至此!


    謝謝神女,這一世,是她守護了真正的宋晏和裴天落,祂本來就該是新神,本來就該站在最光明的地方,受到萬眾敬仰。這一世,祂應當能登臨神座。


    紀心柔早就瞎掉的雙眸裏,流出了兩行血淚。


    她泣血道:“我該死!我該死,我該死啊。”


    難怪娘和父兄不要我,難怪裴天落不肯認我這個母親,我不配當爹娘的女兒,不配當哥哥的妹妹,不配當落兒的娘!


    程櫻竟然還救了我。


    我那時那樣對她。


    我不配當人!


    就是在看完前世所有的畫麵之後,紀心柔猛地從痛苦中驚醒,“根本就沒有什麽海外仙山,沒有仙人,你是花婆婆,你就是一直隱藏在暗中幫助聖主的花婆婆。天父已然回溯時光,你為什麽卻能幫我覺醒前世的記憶?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到底有多高的修為?前世聖主最後能禁錮落兒,那個法陣是不是你給的!”


    原本蒼老的女聲,忽而變得嫵媚無比,“我是誰?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我就是花婆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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