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說:“那一家人真的惡心死了, 聖主最該死,竟然能對自己剛剛出生的兒子下手,活生生地剖出嬰兒的天靈根, 這種人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地獄都嫌他髒了人家的地板。”


    “就是、就是,把他剁成肉餡喂狼,狼都不肯吃,因為人家不想吃垃圾食品。”


    “一個巴掌拍不響,花媚容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渣男和狐媚子都該死。”


    “裴天賜更惡心,霸占著不屬於自己的聖子身份,結果做的卻是那種不要臉的惡事,欺男霸女、魚肉百姓,我們村子裏有個小姑娘可善良了,就因為人長得漂亮,被裴天賜偶然看到,你們知道他做了什麽嗎?那個小姑娘被他逼的活活自殺,還好被好心人救了。十八層地獄裏,有沒有那種一直被輪奸的?裴天賜就該下這種地獄!”


    這每一句話,都像是響亮的巴掌,打在紀心柔的臉上。她試圖想要為裴天賜辯解:“那個時候聖子才十三四歲,還是個孩子,更何況那個小姑娘也沒死——”


    話還沒說完,就被所有人一起打斷,大家懷疑地看著她,“你什麽成分啊?為什麽能跟這種人渣共情?簡直就跟紀心柔那腦子泡過糞坑的奇葩似的,這個時候但凡是個人,都會站在受害者那邊。


    十三四怎麽了?什麽叫他還是個孩子,還是個孩子就能強奸別人小姑娘,這得多惡毒啊!什麽叫那個小姑娘也沒死,你怎麽像是巴不得人家死一樣,難道人家該死嗎?人家有什麽錯啊,即便再怎麽要求完美受害者,你也找不出她身上任何缺點。


    難不成你想說,那姑娘被強,失去的隻是她的清白,裴天賜失去的卻是他的名聲嗎?嘔!我看你平常的為人,也不像是無可救藥啊,來跟我一起念——裴天賜該死!”


    在這一瞬間,紀心柔腦子裏閃過的是丁芷君當時說的話,“你該慶幸這小姑娘還活著,不然我今日拚著被聖主斬殺,也要殺了裴天賜!為那女孩討回公道,叫他以命償命。”


    紀心柔此時仍舊像當時那樣茫然。


    可我已經約束過天賜了啊,我罰他跪了祠堂,停了他的零花錢,還讓他在家裏閉關了三個月,都不許他出門。


    我小時候做了錯事,爹娘也是這樣罰我的。


    那是因為她自己不會去殺人放火,她做的錯事和裴天賜做的錯事,根本就不是一個量級的,可惜她不懂。


    紀心柔所有的善良,都隻是在拙劣地模仿,並不因為她本性善良,她對裴天賜的教導也是這樣,有些時候蠢人比壞人更可怕,因為她們蠢而不自知。


    紀心柔說不出那一句裴天賜該死,這是她寵了整整十八年的兒子。


    大家更氣憤了:“你怎麽跟紀心柔似的?聖主、裴天賜、花媚容三個人的傷都好了,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卻轉天就能活蹦亂跳,一看就是紀心柔用了紀家秘寶四象七曜丹。


    這女人真的有毒,平常吸紀家的血壯大聖堂也就罷了,但現在明明白白顯示,聖主和花媚容一同密謀殺了紀家唯一的血脈後代,那可是紀心柔懷胎十月生下來的親生兒子啊,她就不想替自己兒子報仇嗎?”


    紀心柔:“可是天落並沒有死……”


    “那是因為他命大,逢凶化吉,他還活著,這一點並不能拿去洗白聖主的罪惡,就像那個小姑娘活著,裴天賜也一樣該死。你什麽家庭長大的啊?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嗎?是不是你家人把你保護的太好,你一點也沒有受過這社會的毒打,你代入一下受害者角度試試啊,如果聖主活生生地剖出你的靈根,然後輕飄飄地說上一句,你又沒死,難道你就活該被剖靈根了嗎?”


    紀心柔確實從來沒有受過這個社會的任何毒打,她一直都站在優渥的那一方,所以也就打從本質上不明白,人們追求公平正義,不僅僅是在替旁人伸張正義,也是在為自己伸張正義,這一次強權迫害到他的頭上,如果我不為他發聲,來日受害者難道就不會是我嗎?


    馬丁莫尼拉有一首詩《我沒有說話》:


    “納粹迫害公黨產時,我沒有出聲,因為我不是黨員;


    接著他們迫害猶太人,我沒有出聲,因為我不是猶太人;


    ……


    最後當他們開始對付我的時候,已經沒有人能站出來為我發聲了。”


    有一個誌願者,冷冰冰地說道:“我聽著你為這些人渣辯解,甚至想要惡毒地詛咒你,詛咒你失去你所擁有的一切優渥條件,也去嚐一嚐那些受害者們經曆的地獄,看看你還能不能這麽和人渣共情?”


    紀心柔隻覺得,那些話語如同利箭一般向她襲來。她身份尊貴,別人待她一向都很尊敬,什麽時候遭受過這種言語方麵的暴力?


    紀心柔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那個誌願者說:“我拜托你,大小姐,你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了啊,如果你連基本的明辨是非都做不到,想哭的話,能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你流眼淚吵到我吃東西了。”


    紀心柔又委屈又絕望,明明在今晚之前,大家都很喜歡我,為什麽隻是幾句言語爭執,就鬧成這樣?


    她哭著離開誌願者團隊。


    明明那個小姑娘,我已經賠給她很多東西了啊,那麽多靈石,花姐姐說,憑她原本的家庭一輩子都賺不到這些靈石的一個零頭。


    我娘還教給她一門紀家絕學。


    天落……老爺說了,那都是為了保護他。


    我當然很愛自己的兒子,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他流落在外,一定吃了很多苦,我要給他很多很多母愛,把我所有能夠付出的一切,全都補償給他,彌補他這缺失的十八年。


    走出老遠,紀心柔還能聽到那些誌願者們義憤填膺的怒罵聲。


    紀心柔不敢再回誌願者隊伍了。


    她也不敢去找丁芷君。


    但她又想繼續尋找裴天落,甚至在心裏幻想著,她是全世界第一個找到他的人,為他送去母愛的溫暖,治愈他遭受過的那些悲慘。


    紀心柔是第五階巔峰修為,這個誌願者團隊裏修為最高的人,比她都低上一小階。


    她使用隱身技能,偷偷地來到存放著檢測裝置的密室,準備取走一個裝置,自己獨自一人尋找裴天落,反正流程她也都熟悉了。


    紀心柔從小到大的教育,當然讓她知道,不問自取是為偷,不過我又不是為了偷去賣錢,我是為了找天落啊。


    她在密室門口,放下一整袋極品靈石,算是買一個。


    密室門口,畫著一個血紅的x號,紀心柔接受誌願者培訓的第一天,就知道這個是非常危險,不許進入的意思。


    大家平常都不能進入密室,每次都是隊長拿出檢測裝置,分發給每個人。


    當時隊長說了:“蟲潮很危險,你們一定要嚴格按照培訓時候訓練的操作,不能有任何違規操作。”


    紀心柔推開密室的門,她知道自己這是違規操作,不過我是第五階巔峰的話,應該沒什麽危險吧?隊長那樣說,隻是為了避免修為太低的人受到傷害。


    她總是這樣,一切都隻從自己的角度出發去想,像是全世界都隻圍著她一個人轉。


    隊長的意思,明明不僅僅是避免違規操作的人受到傷害,更是避免違規操作,為別人帶來傷害。


    豬一樣的隊友,比狼一樣的對手更可怕。


    為了防止蟲潮肆虐,密室裏其實有著非常複雜的陣法,紀心柔去拿檢測裝置,拿不動,發現陣法以後,強行開始破解。


    她並沒有什麽厲害的陣法造詣,可惜自己意識不到。


    那一瞬間,整個密室轟然炸開,密密麻麻的蟲潮向著眾人飛來。


    當蟲潮數量足夠多的時候,是會直接在那裏就形成死族密林的。密林拔地而起,蟲潮鋪天蓋地。


    死族密地,就像是疫病感染一樣,短時間之內就能一傳十、十傳百,本來隔著一片汪洋,南境根本沒有蟲潮。


    此次尋找天靈根,盡管大批量運來蟲潮,可是大家一直都嚴格遵守操作守則,就連密室裏的陣法,也是足足能夠防禦第五階的。


    按理說絕對不可能發生眼前這樣的情況。


    除非第五階巔峰,才能破開密室陣法,可第五階巔峰哪個不是當世豪傑,誰會去幹這種釋放蟲潮的腦癱事情啊?


    偏偏還有一個紀心柔。


    偏偏還遠渡重洋,偏偏還隱藏身份,偏偏還自作聰明。


    隊長幾乎是在轉瞬間就想明白了她的身份:“紀心柔你他媽的是蟲潮陣營派過來毀滅全人類的吧?”


    也就是在死族密林拔地而起的同時,宋如、楚淵、裴天落,全都望向了這個方向。


    裴天落第一時間發現了紀心柔,也聽到了隊長罵的話,又是紀心柔搞出來的幺蛾子!


    裴天落:“有些人怎麽能這麽討人厭?隨便做點什麽都是討人厭的事?”


    他本來並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如果不現在就滅了蟲潮,南境會像北境一樣,死族密林遍地開花。光是防治北境蟲潮,姐姐就已經夠辛苦的了,不能再給她增加工作量了。


    算了,也隻能提前暴露身份了。


    裴天落走向神殿。


    第171章


    神都, 王宮。


    國王特意為丁芷君劃出一間宮殿,配合她尋找真正的天靈根修士。


    紀家所有人都在。


    丁芷君、紀開元夫婦,紀大、紀二、紀三、紀四兄弟四人, 還有紀家的忠仆……總計三十六口,就是書裏死在救援蟲潮裏的那些人。


    大家互相匯報進程。


    “我這邊沒找到。”


    “我也沒有。”


    丁芷君鼓勵道:“按照我們拿到的戶籍信息,展開地毯式搜索, 第一遍找不到,我們可以找第二遍。”


    紀四海提議道:“除了官方渠道的戶籍信息, 其實也會有一些黑戶,或許我們也該在這一方麵下點功夫。”


    紀開元始終對神殿贅婿念念不忘, 盡管隻見過人家一麵,“四海, 我記得你今天是負責皇家學院那邊, 宋晏他骨齡多大?我看也差不多十八,你有幫他檢測嗎?”


    紀四海明白自家老爹在期待什麽, 宋晏確實和紀家人長得太像了,但不是就是不是啊。


    紀四海把檢測裝置遞過去:“從戶籍上登記的信息來看,宋晏是三月三生日, 過完十八歲生日了, 他是孩童智商,跟小孩子一起在低年級上課, 我今天在學校是先檢查的高年級學生, 最後才喊他過來。人家也不是紫眸, 是藍眸。他是最後一個檢測的, 我親自幫他紮破的指尖,看著那滴血滴進去,根本什麽都沒有發生——”


    話音還未落下, 就看到檢測裝置裏亮起一道強光,那隻死族被殺死,生命印記也徹底消失,一下子就死得透透的那種,根本無法複活的那種。


    所有人:“!!!”


    這說明什麽?


    神殿贅婿宋晏,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紀四海傻眼:“這裝置反應夠慢的啊。”


    紀一鳴:“從我查到的信息來看,宋晏在十四歲之前,沒有被神女領養之前,是孤兒院的一個孤兒。他的神智類似於五六歲孩童,是個癡傻兒,而且天生眼盲,在孤兒院受到了很多欺負。


    當然,那是他成為宋晏之前了,自打神女把他養在身邊,他就是南境最尊貴的晏少爺,連二王子想要捉弄他,都被神女褫奪職位,發配到了邊疆苦寒之地。晏少爺性格純善,大家對他的評價全都是行走的人形小太陽。


    神女是出了名的寵夫狂魔,當初為了和宋晏訂婚,甚至不惜違抗天父的旨意,與天父對峙,被天雷懲罰。而宋晏之所以會從神女的弟弟,變成神殿贅婿,還是因為聖主進階半神之後,惡意逼迫神女嫁進聖堂,不許任何人嫁進神殿當贅婿。當時滿場人都不敢替神女出聲,隻有傻宋晏不懼死亡威脅,也要力挺神女……”


    丁芷君陷入狂喜之中,既心疼裴天落從前的遭遇,又欣慰他能遇到神女,被神女善待:“我們現在就去神殿找天落,也告訴神女這個好消息!這不僅僅是我們紀家人的事,也事關肆虐整個神耀帝國的蟲潮。”


    她太過激動,走的太快,堂堂第五階巔峰修士,竟然也能崴了腳。要不是紀開元扶住她,她都摔倒了。可她一點也不介意這種疼痛,甚至開始向著神殿狂奔。


    紀開元:“芷君,起碼讓我給你正個骨啊!”


    他轉向兒子:“你娘也真是的。”


    大家都很理解丁芷君:“我們也趕快跟過去吧。”


    丁芷君幾乎是和騎士長一前一後到了神殿門外。


    騎士長神色焦急:“神女殿下,大事不好了,紀心柔破壞了整個誌願者團隊儲藏檢測裝置的密室,那些蟲潮在南境紮根,一片死族密林直接拔地而起!”


    丁芷君臉上的狂喜瞬間褪去,被憤怒所取代:“紀心柔她瘋了嗎?怎麽可以做出這種事!”


    裴天落也是在這個時候,走到神殿大門外,懷裏還抱著作業本,看起來就像是來找宋如請教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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