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淵。


    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楚淵。


    她記憶裏的楚淵,總是一身黑衣,沉默寡言,氣質沉靜而冷峻。


    他像是一座山峰,又或是一片汪洋。


    如果在學生時代遇到楚淵這樣的人,他就像是班裏成績最好的學霸,或許會耐心地為同學講題,但本質上卻是冷漠而疏離,和所有人都保持著恰如其分的距離,其實更偏向於獨來獨往。


    他永遠克製,校服襯衫會係到最上方一顆紐扣。


    就連他的絕望也是靜默的。


    宋如常常會回想起,退婚時的神墓祭壇上,楚淵回眸望向她的那一眼。


    他那樣痛苦,卻仍舊無聲。


    對她甚至沒有一句憤怒的指責。


    眼下的楚淵,卻是熱烈的、流動的,一身紅衣映襯著他清俊的麵容,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裏,盛放著熾烈的情意,他的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隻是那樣看著她,便將涓涓心事,細細說與她聽。


    楚淵以前從來不笑。


    宋如還記得,他在玉虛秘境,試圖對她露出一個笑容時,惹來了別人怎樣的非議。


    書裏也沒寫過楚淵笑過吧?


    這位男主拿到了一個酷哥人設,就把麵癱臉貫徹到底。


    可這時的楚淵,卻是那樣燦爛地笑著。


    這是宋如第二次被楚淵的笑容所驚豔。


    第一次是在聖堂。


    他的笑像是春風,像是暖陽,像是花海,像是世間所有美好事物的集合體。


    她不知道這個夢裏的楚淵在笑什麽,就像不知道當初在聖堂楚淵為什麽會突然綻放笑容。


    或許是我頭頂巨石表演雜耍太好笑了?把他給逗笑了吧。


    楚淵微微仰著頭看宋如。


    隻一眼,就被她驚豔。


    天井灑下的夕陽,像是眷戀著她的美。


    身形纖秀的少女,身穿火紅好似晚霞般的嫁衣,頭上戴的鳳冠垂下珠串,半遮住她絕美的麵容,世上最昂貴的東珠,也不及她眼睛的明亮。她的肌膚白的勝雪,那嫁衣紅的像火,楚淵隻覺得他的心都跟著燃燒了起來。


    她卻仍舊是那種漫不經心的慵懶,永遠置身事外。


    不管那火燒的如何炙熱,她都像冰霜一樣傲然。


    他愛的轟轟烈烈。


    愛如苦海。


    如沼澤。


    他早已泥足深陷,在這名為愛的海水裏掙紮,妄圖抓住所有和她相關的一切,奢望著把那當作是她賜下的浮木。


    可她隻是神色清冷地站在海岸邊,在沙灘上閑閑地漫步,冷眼看著他一個人浮浮沉沉。


    他甚至不是她眼裏的景色。


    等她看厭了他身後的海,就會抽身離開。


    不會為他停留片刻,不會再投向他一眼。


    這世間有沒有一種玄術?能夠讓你愛上我,就像我愛你那樣。


    楚淵甚至回想不起來,從前那個說著喜歡他的宋如,到底是什麽模樣了。


    她真的喜歡過他嗎?


    宋如握著紅綢的一端,喜娘把另一端交給楚淵。


    楚淵偏著頭看向宋如,笑意繾綣:“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


    宋如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夢裏就不必有這種肉麻的台詞了吧!


    楚泰風風火火地來到楚淵身邊,“芙蓉穀主來了,你快去門口親迎。”


    聽到自家師父的名字,宋如心裏別提有多親切了,她師父可是芙蓉穀勸退婚小分隊的主力軍啊,在自己無法控製身體的前提下,她隻能寄希望於穀主拆散這場訂婚。


    她正要奔向酒樓門口,眼前的畫麵卻又雙叒是一閃,場景再次一變。


    宋如簡直處在崩潰的邊緣,這夢還有完沒完了!


    這一次,她見到的場景是一片廣袤無垠的荒野。


    遠處是重巒疊嶂的山峰,隱約能看見古樹的影子,隨著離地平線越來越近,它們的視覺效果矮的就像小草一樣。


    一輪圓圓的落日和地平線交織,落日的餘暉鋪灑在廣闊的荒野上,讓這幅景象顯得恢弘而壯麗。


    宋如前世也會出去旅遊,有時候是跟爸媽一起的家庭自駕遊,也有時候是跟同學一起跟團,她也算見到過許多美麗的風景,可翻遍所有記憶,都找不出一處能跟眼前媲美的荒野。


    這裏的天太高,地太遠,一望無際的大地上,空的似乎能滌蕩人的靈魂,仿佛自帶一種史詩般的荒涼之感。


    這個夢可比前一個夢舒服多了,宋如自在地在荒野上漫步,開始欣賞起來美景。


    她才沒走幾步,就有一個金發少年出現在前方,明明此前還是空無一人的荒野,但他就是那樣陡然出現。


    他像是一位雲遊騎士,穿著一套騎士鎧甲,卻並沒有裝備刀劍,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還多,肩膀寬闊,但身形卻很清瘦,雙腿修長,身材比例極佳。


    這無疑是一位英俊的少年,一頭金色的短碎發,雙眼裏像是盛放著燦爛的金色光澤,鼻梁高挺,五官十分深邃,有著古希臘神像一般的立體美,是那種典型的西方雕像式美男。


    堪稱三百六十度無死角,隨隨便便一張照片,都十分能扛鏡頭,把他直接扔到國際時尚秀場也毫無違和感,他絕對會是全場最耀眼的頂級超模。


    宋如很確定,她沒有見過他,這是一張對她來說全然陌生的臉。


    原來人在夢裏還會夢到陌生人嗎?


    那個金發少年向著宋如走來,他的氣質明明很野,帶著幾分桀驁不馴,對她卻十分乖順。


    他在她麵前站定,露出一個有著一絲討好意味的笑容,輕輕地叫了一聲:“主人。”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如同醇厚的老酒,散發著獨特的酒香。


    宋如:“!!!”


    什麽鬼,什麽鬼,什麽鬼?


    我並不是那種不正經的人好嗎?


    並沒有這種不正經的癖好。


    讓美少年叫我主人什麽的。


    我確實有這麽一位閨蜜,整天都嚷嚷著要賺大錢、當富婆,包養小鮮肉。


    但她是她,我是我。


    我真沒有這種念頭啊。


    為什麽在夢裏卻會出現這樣的場景?


    難道我本質上也在憧憬著富婆的快樂嗎?


    宋如懷疑人生。


    不!


    在下並不是那種人。


    宋如糾正道:“我不是你的主人。”


    少年十分受傷,垂下了眼眸,他眼睛裏的光芒暗去了,原本雀躍的聲音也變的無比低落,“可你說隻要夏爾的。”


    夏爾?


    這是夏爾!


    第50章


    第四個任務世界, 還在劇情的前半段,男主夏爾偶然間複製了哥布林的血脈,變成一個紫黑色皮膚的醜陋怪物, 就連聲帶都隨之受損。


    他童年的不幸大多來源於此。


    宋如一直都知道,夏爾的本來麵目十分俊美。


    她曾經在女巫伊卡貝娜的預言裏,見到過夏爾登臨神座的那一幕。


    青年有著一頭金色的中長卷發, 自然地披散在腦後,身穿一襲華貴的金袍, 端坐在高大的龍骨之上,身後的背景是深邃而浩瀚的無垠星空。


    他修長的雙手交疊放在雙膝前, 從龍座上站起,一步步踏著虛空走向自己的臣民, 眼神霸道而又銳利, 讓人隻覺一股原始野性的男性荷爾蒙撲麵而來。


    那副龍骨打造而成的座椅,由曆代龍族代代相傳, 是初代龍族斬殺叛徒後煉成,它本身就是一件神器。


    世間流傳著許多關於祂的傳說。


    人們稱這位新神為龍座。


    祂的尊名是,終結混亂時代的新神, 龍座之上的偉大主宰, 統領整片大陸的神聖之主。


    祂還有一個不記載在正史裏,但卻在這片大陸上更加廣為流傳的稱號


    ——魔龍夏爾。


    明明是神, 人們卻稱祂為魔。


    普通人對祂的畏懼, 遠遠多過尊敬。


    因為祂並不是人, 祂的本體是一條魔龍, 生性暴虐,喜怒無常,祂常常在神性和獸性之間搖擺, 獨獨缺失了人性這一環。


    當祂推翻女巫的統治,為這片大陸帶來光明時,祂無疑是人們心中當之無愧的神靈。


    可當祂被魔龍的本性支配,迷失神智,一怒之下,令世間伏屍百萬時,祂就是一位暴君!


    事實上,還是他們不了解夏爾,夏爾並不缺乏人性,關於人類的情感和認知,是他的啟蒙導師奧修斯給予的。


    假如夏爾沒有這一部分人性,他隻會成為一個比黑暗女巫更加可怕的反派。


    龍族並不是人類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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