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珍珠便笑了:“好。”


    反正是在自己宮中,不用如何打扮,姚珍珠隻穿一身窄袖蝴蝶衫裙,繞過幾重門扉,這才來到後麵的小廚房。


    吳魚羊正領著宮人忙早膳。


    見她來了,立即過來行禮:“娘娘,這邊特地給您專門留了一間廚房,您瞧瞧可還滿意?”


    姚珍珠被他領著去了小廚房側邊的一處獨院,推門而入,是整齊的灶台和兩口灶。


    除此之外還有烤爐和茶爐,以及各式各樣的鍋碗瓢盆,瞧著比宮裏的還好。


    姚珍珠一看便喜歡上了。


    “吳大廚辛苦。”


    吳魚羊連忙打千:“娘娘謬讚,這都是臣應當做的。”


    “今日早膳已經準備妥當,娘娘看還要備些什麽,臣這就讓人準備。”


    姚珍珠讓他取了肉餡和配料,又把早就做好的餛飩皮拿來,便直接開始和餡。


    王婉清的麵點手藝很好,在她和餡的時候已經把餛飩皮重新擀了一遍,待到香噴噴的鮮肉餡和好,兩個人便跟湯圓一起包起來。


    此時兩隻喜鵲從窗外飛過,唱了一聲歡曲。


    姚珍珠回眸望去,窗外便是楊柳依依,乾坤朗朗。


    她坐在幹淨的小廚房,為一家人做早膳,心中是一片靜謐。


    此時此刻,當得歲月安好。


    姚珍珠看著包好的餛飩,整整齊齊地擺在蓋簾上,臉上的笑就沒落過。


    “春天到了呀。”


    第106章 是,我就是瘋子。


    南寂園就如同世外桃源, 姚珍珠安住其間,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雖然外麵世事紛亂,朝堂爭鬥永無停息, 但姚珍珠卻能發現,李宿的心情一直是很好的。


    他同她一樣平靜。


    如此過了幾日,姚珍珠漸漸適應了耳鬢廝磨的生活, 而李宿也逐漸放鬆下來,似乎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一轉眼, 就到了四月。


    四月正是人間最好的時節。


    正所謂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當戶轉分明。1


    兩個人不忙時, 偶爾還會去未徹底修繕的景泰山踏青散步,領略一番春日好風景。


    悠閑下來, 才能發現世間美好。


    這一日,李宿正在同蘇家軍參將馮章及尉遲聞一起商議正事, 剛說了幾句,貝有福就在門外給賀天來使眼色。


    賀天來匆匆退了下去, 片刻之後便回到書房內,低聲在李宿耳邊說了幾句。


    李宿聽完倒是神色如常,抬頭道:“兩位大人且亭中略等片刻。”


    馮章和尉遲聞便迅速退了下去, 貝有福跟著上前伺候。


    書房內,賀天來把一個巴掌大的信桶從袖中取出, 恭敬呈給李宿。


    “殿下,請看。”


    李宿打開信桶,把裏麵那張紙箋取出, 放在眼前慢慢品讀。


    紙箋上不過三五行字,李宿卻來來回回看了數遍,最終眼眸落在左下角的印記上。


    那是一枚很不起眼的私印, 樣式古樸,頗有些意趣,印上也隻兩個字——蔚雲。


    李宿仔細訂看,最終確認這兩個字就是蔚雲。


    他把紙箋小心翼翼放到匣子裏,後仰靠在椅背上,緩緩長舒口氣。


    賀天來根本不敢看紙箋內容,卻也能感受到他在這一瞬間的放鬆與釋懷。


    李宿閉上眼睛,陽光照在臉上,仿佛沉睡一般。


    書房裏安靜極了,隻有窗外的春風吹拂新抽的嫩芽,簌簌作響。


    賀天來等了好久,等到他自己都有些困頓了,才聽到李宿說:“研墨。”


    賀天來一個激靈,立即睜眼過來研墨。


    李宿從桌上取了一封折子,捏起狼毫筆,上來便寫鄧愈兩字。


    賀天來瞥了一眼,心中一顫,隨即便低下頭,不敢再窺探上意。


    待到李宿寫完,才道:“讓尉遲聞立即派人送給鄧愈,不要讓人知曉。”


    “是。”賀天來躬身退了下去。


    待他走了,李宿才起身,踱著步子來到窗邊。


    他看著外麵滿庭的春意盎然,眉宇之間鬱氣盡散。


    “春天到了啊。”


    ————


    長信宮,北五所風煙齋,剛開了一道門。


    壽寧公主被康嬤嬤扶著緩緩而入,瞬間便被裏麵的灰塵嗆到,不由皺了眉頭。


    “怎麽這麽髒。”壽寧公主抱怨一句。


    康嬤嬤取了一條新帕子,遞給她:“公主,今日倉促,不便打掃,且將就將就。”


    壽寧公主不耐煩地嗯了一聲,問:“她還沒來?架子還挺大,竟敢讓本宮等她?她算什麽東西。”


    康嬤嬤動了動耳朵,沒聽到什麽聲音,便又安撫:“快了快了,宮裏人出行畢竟不方便,且要緩一緩的。”


    壽寧公主冷笑一聲:“她慣是尊貴,在宮裏這麽多年都無人能及,出個宮哪裏有人管。”


    “就那陳棗娘,也不敢管她這個母妃不是。”


    理是這個理,話卻不能如此說。


    康嬤嬤趕緊擦了擦椅子,讓她好生坐下:“此處畢竟偏僻,公主且忍忍。”


    李長生百無聊賴歎了口氣,道:“都怪李錦昶,要不是他背信棄義,我也不用……”


    進來李長生的心緒不穩,說話總是沒個把門,讓康嬤嬤很是擔心,不由又哄:“公主公主,這些事咱們回去再議,可好?”


    李長生旁人的話不聽,康嬤嬤的還是要聽兩句。


    被她這麽一哄,便閉上嘴,難得安靜下來。


    但壽寧公主畢竟是壽寧公主,她隻略停了片刻,便道:“你說嫣兒這孩子,也忒是不懂事,我是她母親,我還能害了她不成?”


    今日壽寧公主進宮,先去景陽宮看李如嫣,但李如嫣卻閉門不見,沒有給“養母”麵子。


    李長生一輩子要強,自不可能同女兒低頭,她不見,她也不求。


    康嬤嬤可是知道這對母女,別看李如嫣瞧著乖巧懂事,實際上也是有些倔強的。


    同李長生沒什麽不同。


    康嬤嬤又哄道:“公主隻是一時接受不了,待她緩過神來,自然知道誰才是親人。”


    李如嫣歎了口氣:“但願吧。”


    主仆兩人說著話,外麵便傳來腳步聲。


    轉眼間,一個窈窕身影從正門而入,抬頭就往李長生麵上瞧過來。


    李長生坐著不動,神情卻有些自得:“呦,您可來了。”


    來者麵容平和,聲音平淡,她道:“公主請本宮來,可是有事?”


    李長生丟下手帕,也站起身來,一步一步來到她麵前。


    她目光裏有著血絲,也有著讓人膽寒的癲狂。


    “我有個關於李錦昶的秘密,你要不要聽?”


    來者依舊麵色如常,隻問:“公主要什麽?”


    李長生眉眼一彎,輕輕淺淺給了她一個笑容。


    “我要李錦昶不得好死。”


    她這話一出口,來者都有些吃驚,上下打量她幾眼,忍不住道:“瘋子。”


    李長生笑得幾乎要往後倒去:“是,我就是瘋子。”


    她的笑聲在風煙齋裏回蕩,低低啞啞,詭異而慎人。


    兩重朱牆,一個瘦小的灰撲撲的身影跪坐在地上,死死捂住嘴,不敢叫自己哭出聲。


    待到這一刻,她終於絕望了。


    ————


    四月中旬,朝堂上終於又有了提前登基的聲音。


    這聲音一開始很輕,並不那麽有力,但集腋成裘,聚沙成塔,請封的聲音多了,朝堂便開始動蕩。


    加之李宿冠禮那一次的三請三辭,仿佛李錦昶提前登基已經成了萬民所向,他不登記,反而是愧對百姓朝臣的期待。


    在這一片意氣風發時,朝陽公主請旨出宮禮佛,便顯得沒那麽重要。


    李如嫣一大早就從長信宮出發,坐馬車一路來到金頂山,直上皇覺寺。


    她特地選今日出宮,一是因宮中如今正是烈火亨油,熱鬧非凡,無人會在意她的來去,二則是因再過三日便是她的生辰,她不想在宮裏慶生,便請旨出宮。


    她如今雖已被封為朝陽公主,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太子妃不好如何管教她,太子又沒空閑照顧這個女兒,倒也無人會去惦念她的生辰。


    李如嫣一身素服,從馬車下來之後,便一步步往皇覺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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