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連這次是真跪下來了。


    “公主殿下,此處是太子殿下寢殿,不得擅闖,您得在明堂候等。”


    楊連雖在規勸壽寧公主,但聲音很低,人也瑟縮,瞧著便不像是真心在規勸。


    壽寧公主看都不看他一眼,飛身撲了進來,身形翩躚猶如蝴蝶,輕靈明媚。


    “哥哥,”壽寧的眼淚如珍珠一般墜落,“哥哥,夫君死了。”


    李錦昶沉著臉望著他,不悲不喜,不怒不哀,仿佛沒有聽到壽寧公主的話。


    壽寧公主一進寢殿,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失聲痛哭。


    “他被人害死了哥哥,”壽寧公主哭得雙目通紅,“我可如何是好?”


    李錦昶站在原地未動,指揮手讓楊連出去。


    “你是說定國公鄭承嘉被人害死了?”


    楊連迅速退了出去,最後隻聽到壽寧公主嬌弱的嗓音:“哥哥,您一定要替我做主,務必抓住殺害夫君的凶手,淩遲處死。”


    第79章 【二合一】珍珠就是你的……


    太子雖還未宣召, 但太孫殿下弱冠宮中肯定有典禮。


    因此周姑姑提前一個月就開始給姚珍珠準備禮服。


    按大褚宮規,隻皇帝皇後可服素黑及玄色,其帝後禮服、祭服皆為素黑, 用如意平安緞,顏色深邃,流光溢彩。


    其餘眾人皆不可服黑。


    平日裏的常服並未有特別認真地宮規祖製, 姚珍珠這般的中位宮妃隻要不特別穿深紫朱紅等色,一般都是可以的。


    但禮服卻要謹遵祖製, 不可隨意更改。


    太孫良媛品級的禮服是紫色,上身為菱紋錦緞襖子, 繡織金雲肩,下裳為紫紅百褶裙, 腳踩祥雲靴。


    禮服的樣式略微比以前繁複,最好看的是頭冠。1


    因她品級為六品, 便可戴冠,周萱娘命人盯著尚宮局, 尚宮局才給她趕出來一頂剛好符合皇孫嬪妃的五翟冠。


    花色樣式及珠寶自然比宮妃要略降一級,固定用的成對金翟釵也改成金蘭釵,卻更顯得活潑青春。


    姚珍珠第一次穿上這一身隆重的冠服, 幾乎都要認不出自己。


    華麗隆重的大禮服,精致漂亮的五翟冠, 一下子把可愛的姚珍珠變成了端莊優雅的姚良媛。


    周萱娘見她站在銅鏡前愣神,淺淺笑了。


    “小主,這身衣裳略寬一些, 若是穿的時候天氣寒冷,裏麵還可加絲綿襖子,穿出去也會更挺拔一些。”


    宮裏的禮服做得都寬寬大大, 穿起來也氣派,姚珍珠自己沒穿過,倒是見過娘娘們穿。


    “有勞姑姑了,為給我準備這樣一身衣裳,隻怕費了不少力氣。”


    周萱娘幫她搭配盤口,最後選了卷雲紋鑲紅寶金盤口,配在領間。


    姚珍珠扶了扶發冠,道:“以前總聽人說發冠沉重,這一頂戴著倒是輕巧。”


    她的發冠珠寶本就少,也沒那麽多金玉之物,隻有一對金蘭簪略顯得亮堂一些,所以整體很是輕巧。


    周萱娘笑著說:“原是有些沉的,娘娘們戴上一日回去都要頭疼,不過貴妃娘娘不耐這些,又不得不按祖製穿著,便命營造司加緊研製,在保證樣式形製的基礎上,把所有的頭麵都改為鏤空。”


    這樣一來,不僅省了一大筆宮中開銷,還讓娘娘們能舒服許多,貴妃娘娘這一遭還被洪恩帝誇讚,說她蕙質蘭心,簡樸靈秀。


    姚珍珠摸了摸,不由感歎:“貴妃娘娘真是太厲害了。”


    她這邊剛把衣裳換下來,周萱娘正待跟她商量春日新衣的花色,如雪便匆匆趕來。


    “小主、姑姑,”如雪麵色沉靜,“定國公昨日深夜在定國公府薨逝。”


    姚珍珠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定國公是誰,他是壽寧公主的駙馬,是太子殿下的妹婿。


    倒是周萱娘一下子便起身:“壽寧公主如何?”


    壽寧公主今歲剛滿三十,正是年富力強時,年輕喪夫,實在令人唏噓。


    說起壽寧公主,如雪臉色微變:“聽聞……聽聞公主殿下今晨直接闖入宮中,求到太子殿下麵前,請太子殿下給她做主。”


    她們能得到的消息,是通過層層傳遞而來,李錦昶所在之處皆有心腹,許多事含含糊糊,聽不真切。


    即便如此,能得到這個消息已經很好。


    如雪下意識看向姚珍珠:“小主,殿下剛從上書房傳回口訓,道今日便要備好宮中一應之物,往後十日除非必要不許宮人隨意走動。”


    姚珍珠一聽,立即道:“我知道了。”


    待如雪退下,姚珍珠才問周萱娘:“姑姑,我記得定國公年輕康健,亦是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近些年由他統領兵器司,已是格外開恩。”


    周萱娘緊緊皺眉,嘴唇抿得很緊,似在出神。姚珍珠等了一會兒,才聽到她的言語。


    “是的,定國公一向康健,這些年未曾有病弱傳聞,且在太子入朝聽政時,陛下為讓太子根基穩固,特地開恩許定國公統領兵器司,對於不能擔任實缺的駙馬來說,這已經是莫大的榮耀。”


    但他還是死了。


    死在大舅哥即將榮登大寶之前。


    他的死肯定有蹊蹺,若非如此,壽寧公主絕對不會不顧尊卑禮法,直接闖入宮中求到太子麵前。


    傳出來的話是她讓太子殿下給她做主,可理解為家中駙馬突然薨逝,她沒了主心骨,讓兄長幫忙,也可能是另一種解釋。


    “公主殿下或許認為定國公是被人害死,讓太子做主查案,所以讓太子殿下給她做主。”姚珍珠道。


    周萱娘深吸口氣,起身對姚珍珠道:“小主,既然殿下吩咐,您看今日都要如何行事?”


    姚珍珠道:“三月便要發春例,如今雖是二月末,但春例也要提前備齊。”


    “姑姑便同尚宮局說,如今兩位小主尚且住在皇覺寺陪伴貴妃娘娘,山上缺衣少食,要提前備好春例,”姚珍珠道,“咱們宮中近來要給殿下慶生,要多準備各種鮮貨,隻管讓吳大廚拿了腰牌去領。”


    這次去皇覺寺,魏清韻和沈彩霓並未跟著一起回來。姚珍珠本來還問李宿她們是否一起回宮,李宿也隻說不急,她就不好再問。


    如此一來,想要提前支領份例便合情合理。


    周萱娘福了福:“是,小主放心,我這就去辦。”


    待她走了,姚珍珠便坐在屋子裏發呆。


    明明冬日將逝,春日翩至,但她卻感受不到春暖之意。


    定國公的死仿佛是一個信號,敲響了洪恩三十一年宮亂。


    姚珍珠扭頭望著天,心裏想:隻希望殿下的弱冠趕緊過去。


    無論那些人怎麽爭,怎麽鬥,隻要不牽扯到他們頭上,那便同他們無關。


    她不想再看到李宿受傷。


    當日李宿很晚才回毓慶宮。


    他一回來,就吩咐小廚房上晚膳,然後讓宮人把姚珍珠請來前殿。


    這個時候,姚珍珠已經用過晚膳。


    她一來,就看到李宿臉色蒼白,額頭還有些薄汗。


    姚珍珠心中一驚,忙上前扶住他,讓他在羅漢床上坐下:“殿下,這是怎麽了?是否又胃痛?”


    李宿擺擺手,聲音微弱:“餓得時間有點長,胃裏不太舒坦。”


    以前的李宿可從來不會示弱。


    無論多痛,他都是自己忍著,從不會對外人說起。


    但現在,麵對小姑娘擔憂的眼神,他卻不想再獨自支撐。


    那一日用過午膳,貴祖母單獨叫他說了幾句話。


    她眉目慈和,有著隻麵對李宿時才有的柔和,令這個從小總是冰冷看著世界的少年不至於太過孤苦無依。


    “宿兒,我可以看得出來,你對珍珠並不厭惡,是也不是?”


    李宿吃了口茶,倒是沒好意思直接答話。


    貴妃便笑了。


    “宿兒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分,你以前不喜外人,我也不急,我當時想著你這麽好的孩子,老天不會薄待你,總會給你最好的一切。”


    李宿放下茶杯:“真的嗎?”


    從小到大,他從血海中掙紮,他直麵親人的冷漠、麵對眾人的惡意,也背負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深重。


    除了貴妃,他從未感受過任何善意。


    老天哪裏是眷顧他?老天爺怕是恨透了他。


    但現在,貴妃卻說老天不會薄待他。


    若是換成去歲,李宿一定嗤之以鼻,他不會當麵頂撞貴妃,心裏卻不會信。


    然而到了今日,他想著那個去采梅花的小姑娘,唇角略有些笑意。


    “宿兒,你看,珍珠就是你的緣分。”


    “你是太孫,生來便擁有一切,無需以聯姻鞏固地位,早先陛下不是不想給你定親,但我都給攔下了。”


    李宿今歲已經二十,即將弱冠,可他身邊除了幾個宮女出身的嬪妃,竟無正經妃子。


    比他小的李端都已迎娶正妃。


    正因如此,宮中人多有猜測,人人都以為是太子想要壓製太孫,不願意讓他早早成親,多嶽家支撐。


    李宿對娶妻不感興趣。


    他從來都不關心娶不娶妻,以前的他甚至還很滿意現狀,覺得自己一個人過最好。


    隻他沒想到,皇祖父竟然想給他選妃,而貴妃卻攔下來了。


    “宿兒,你同你皇祖父嫌少相處,不知他為人,他是皇帝,是一國之君,不會以私利行事,”貴妃柔聲道,“你是他的嫡長孫,他自然要關心你的婚事,當時甚至已經選好了人選。”


    “給你選的太子妃皆是名門閨秀,出身同你母親差不了許多,足見陛下用心。”


    李宿愣在那裏,片刻後卻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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