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金鵬朝著遠處定睛細看,發現的確能夠同他先前收到的那些情報對上號。白龍馬,猴妖豬妖夜叉,俱都沒有問題;可偏偏那為首的金蟬子轉世,這副模樣可怎麽看都稱不上正派。……這唐僧若是吃了的話,怕不是會中毒吧。這樣的想法一瞬間出現在了金鵬的腦海當中。“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他們,既然如此,不若便由我去試上一試”金鵬這般說著,整個人都躍躍欲試,“若是能夠在這裏將那唐僧抓獲的話,也是美事一件!”然而他的行為卻被薑乾青製止了。“不行,迦樓羅。”薑乾青道,“他是我要找的人,你不可去動他。”金鵬聞言瞪大了眼睛。“你要他做甚?不過是區區一佛子,於你而言”孔雀不需要金蟬子的修為,不需要那九世的功德與長生不老的妙用。甚至就算是在佛門當中,孔雀明王的地位也絕對淩駕於金蟬之上,更不用說隻是一個轉世的唐僧。所以金鵬想不明白,為何薑乾青會對這金蟬子的轉世另眼相待。“我自是有我的理由……”薑乾青緩緩的道,“迦樓羅,你莫不會真的以為,我是自願留在佛門當中的吧。”金鵬“呃”了一聲:“難道不是?!”他起初說的還很大聲,很怨忿。畢竟在金鵬看來,薑乾青就是因為在佛門樂不思蜀,所以才將自己拋下,毫不在意。而他怎麽說也是妖,自然不可能隨隨便便的就往靈山佛門而去。所以,自從薑乾青成為了孔雀明王之後,他們之間便莫說是見麵了,便是互通消息都再沒有過。隻是看著薑乾青的臉色,金鵬的聲音慢慢的放低,最後閉口,呐呐不言了。“他們”金鵬猶疑的問,“是不是冒犯鄙夷你了?”這是金鵬能夠想到的薑乾青會在靈山上受到的最大的折辱。畢竟孔雀的實力四海皆有目共睹,聖人之下第一人當之無愧。即便是西方的聖人在離開此世永駐三十三重天外之前,曾經留下過什麽手段以限製孔雀,逼迫他永遠留在佛門,但想來最多也就有些人在背後說幾句孔雀的風言風語,連舞到他麵前都不敢吧?金鵬是這樣想的。他眨巴著眼睛望著薑乾青,等待對方能夠告知自己答案;然而他忘了,就算是如今的這個孔雀對他的態度比起以往來要和善了許多,本質上也還是孔雀,不是什麽會對他有問必答的好哥哥。因此,麵對金鵬眼巴巴的望過來的目光,薑乾青卻隻是哂笑了一聲,擺擺手就率先作勢要離開,一點打算給金鵬解惑的意思都沒有。金鵬:???他看著薑乾青離去的背影,心下暗恨,覺得自己簡直是天字號第一的大傻蛋!孔雀肯定隻是來利用他幫忙尋找自己的羽毛的,看看,看看!這一拿到羽毛就立刻翻臉不認人了!至於那據說是金蟬子轉世的唐僧?金鵬現在哪裏有那個心情去關注他,全都放在同薑乾青置氣上了。橫豎他原本對於唐僧的存在,就並不如何看重。像是他與兄長這般,體內流淌著混沌魔神的血脈的存在而言,什麽都不需要做,隻要一直一直的成長下去,時間與歲月自然會積累成為他們的力量。之後回去的路上,仿佛是為了向薑乾青表明自己在生氣、很生氣很生氣,金鵬拒絕和薑乾青進行任何的交流。他既然要做出這樣的決定,那薑乾青便也懷抱著看戲的心情,尊重他的選擇,樂得自己清淨的在一旁梳理剛剛拿回來的那一份力量和靈魂。金鵬悄悄的朝著薑乾青那邊看過去。怎麽回事?孔雀現在不是應該來哄一哄他嗎?他也不必孔雀去做低伏小,隻消得像是之前那樣同他道一聲歉便可以了!然而一直到他們返回了獅駝嶺,薑乾青甚至都沒有開口和他說一句話。金鵬:???他當即大怒。但是薑乾青直接無視了他所有的怒火,施施然的不知道去做什麽了。氣的金鵬一腳踹飛了山洞的大門,氣衝衝的走了進來,周舍的低氣壓比起數日之前還要再盛十倍。整個獅駝嶺的小妖們全部都瑟瑟發抖。夭壽咯!金鵬大王又是為什麽突然生氣啊!他們真的扛不住!而就在這一天晚上,金鵬做了一個夢。這可當真是一件稀罕事,因為到了他們的這個修為,已經幾乎是慣不做夢了的。金鵬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周圍是一片的漆黑,而在這些黑暗當中又有血色的裂紋攀爬著朝著四麵八方延伸。金鵬在這一片黑暗當中肆意的行走,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隻有前路不斷出現阻撓他行動的鎖鏈。那些鎖鏈找不到來路,亦看不見盡頭,仿佛存在於這一片空間當中的任何一個地方,隻為了將什麽珍禽異獸牢牢的束縛捆綁,而絕對不能夠給對方任何的逃離的機會和可能。金鵬心下生疑。他想了想,便朝著這些鎖鏈所指向的方向摸索著走了過去。這個決定毫無疑問是正確的。因為一隻手抓著鎖鏈,跟著越是向前走,原本什麽都沒有的空間當中也漸漸的有了些微的光,而與之一並出現的是那些縈繞在金鵬的鼻腔間的可怕的血腥味。這血腥味伴隨著他的前進而越發的濃鬱,到了最後,幾乎要讓金鵬疑心自己是不是其實已經在他並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掉進去了什麽血池當中。然後當他再走過了一段距離的時候,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黑暗雖然並沒有被一瞬間全部都驅逐,但是在眼前的這一大片空地上,無疑出現了光,讓他能夠多少看清楚一些周遭。然而金鵬隻是朝著那邊看了一眼,便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呆愣當場,簡直像是一樁僵硬凝固的石像。出現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一幕什麽樣的場景呐眉目麗如畫,麗到隻是看上一眼都會為之失神,擁有著將日月都比的黯淡無光的好容貌的青年閉著眼,長睫垂下了一片的陰影。那些鎖鏈洞穿他身上的每一根骨頭,將他硬生生的吊了起來,高懸在空中。他的胸前被剖開了一個大洞,能夠看到內裏白色的胸骨,以及在胸骨中央跳動著的那一顆心髒。他的身後是同樣奄奄一息的孔雀的虛影,亦是被無數的鎖鏈洞穿。“滴答。”“滴答。”鮮血從他的心髒處滴落了下來,砸到地麵上。金鵬這個時候才發現,這傷口也不知道存續了多久,因為那些滴下來的血液已經在這裏形成了一條淺淺的小溪,在朝著遠處流走。金鵬放眼望去,看到那血溪一路流入佛國,成為了可活死人肉白骨、飲之即可獲百年修為的靈泉。他突然打了一個哆嗦,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的猛然抬頭於是金鵬便看到,自己如今居然是在地下。他的頭頂是孔雀張開的羽翼,而在孔雀的脊背與雙翅上,所托舉起來的是一整個巍巍的靈山佛國。那佛國看在他的眼中,逐漸變了模樣。哪裏還有樓台仙閣,哪裏還有梵樂闌音,這分明是孔雀的肉、骨、血所鑄造而出的靈山,那無數的僧佛踏著孔雀的血肉在證他們的大道!金鵬終於明白,為什麽當他問起的時候,孔雀卻竟然半句也不答話。要怎麽答?要如何答?他抬起雙手來,捂住自己的臉,良久,在這一片空間當中,響起了青年有如啼血一般的可怕的嘶吼。“兄長……兄長!”第187章 對於金鵬來說,孔雀的存在意味著什麽?那是兄長,是此世唯一血脈相連的至親。他們之間擁有著比任何人、任何牽係還要來的更為緊密和無法被斬斷的羈絆。盡管兄弟二人這成千上萬年來的相處都平平淡淡,金鵬甚至一度表現的對於孔雀的存在多有不忿之言,但是他自己心裏清楚,那不過是因為孔雀將他隨隨便便的就放置了不聞不問,以至於金鵬想要做些什麽和妖怪混在一起也好,闖出個無法無天的妖王的名號來也好都隻是為了讓那個人多看自己一眼,最好能夠忍不住親自下場來管教他。我甚至不怕你對我失望,我隻是恐懼於有那麽一天,你端坐在蓮台之上,當真成了萬事萬物皆不入眼的神佛,我自此於你來說,同這世間的其他一切都再沒有任何的區別。孔雀對於金鵬來說是特殊的。所以……金鵬也必須在孔雀的心中是特殊的,這樣才可以。金鵬懷抱著這樣的想法行事,然而那位高高在上的摩訶摩瑜利羅主,淩駕於所有佛之上的孔雀明王卻從沒有為他降下過視線,反倒映襯的金鵬做的一切,都像是搔首弄姿的小醜一樣的可笑。他最後終於死了心,再不奢求靈山上的佛母能夠降下視線;隻是偶爾午夜夢回,還是會不自覺的憶起非常非常年幼、他還隻是一隻剛剛破殼沒有多久的雛鳥的時候,被護在五色羽毛下,緊貼著兄長的腹部,從對方那裏得到的溫度。如今,上千年的疑惑,上千年的不甘與怨憤終於都有了一個答案。他並不是被拋棄了,隻是他的兄長……已經無暇去看他了。金鵬的心頭像是冒起了一個小小的泡泡,然後“啪”的一下,破裂了。而他在這樣的過程當中得到了新生。天地之間原本已經極為稀薄的靈氣都朝著他瘋狂的湧了過來,像是一個貪婪而不知滿足的黑洞,要把所有靈氣都抽幹吞噬。青年的身形在一片金光當中暴漲,最後伴隨著一聲極為尖銳的、帶著戾氣的鳴叫,他化為了一隻巨大的金翅大鵬鳥,雙翼足有千丈長,隻是這般看上去,似能夠遮天蔽日。對於薑乾青的態度,迦樓羅是一直都耿耿於懷的。為什麽不要我?為什麽放棄我?這件事情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失而被衝淡。正好相反,它像是一顆怨毒的種子,在迦樓羅的心上被種下,並且一天更比一天的生長的更為繁茂,成為了深深的紮根於此的參天巨木。這已然是迦樓羅的心魔。否則的話,以他的出身、天資與實力,本不應該困在太乙金仙的修為上寸步不動……他早該踏足準聖之位,便是三屍盡斬,也並非是什麽難事。就算在天賦能力的加持下,麵對許多斬屍的準聖,金鵬也不會落於下風;可是這一步踏出,於修為和心境上,都將會是另外一方天地。這是不能夠比擬的。而近日,這個糾纏了他太久太久的心結終於被勘破,萬千年的積累終於衝破了那一直阻攔的高牆,送他入了新的境地。在迦樓羅的身旁,有兩道影子出現。他們起初像是煙霧一樣的寡淡,但是很快便逐漸的凝實了起來,到了最後,與真人看上去也沒有什麽兩樣了。他們睜開眼,一人的眼睛是淺淡到近乎於白的色澤,另一人的眼睛卻是漆黑有如沉淵。他們的麵容全部都生的同金鵬一般無二而,但是卻擁有著截然不同的氣質,一悲憫,一邪肆。這便是金鵬斬下的善屍與惡屍了。金鵬凝視著自己的兩具分身,良久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來。***金鵬這邊發生了如此大的異動,薑乾青當然不可能注意不到。他抬手布下了隔絕的陣法,將這一處的動靜遮掩的嚴嚴實實。雖然不知道迦樓羅身上發生了怎樣的變故,但是這種修為突破的關鍵時候,還是不要被其他任何人打擾。畢竟……這可是一步邁入準聖的行列,遠非尋常進階大羅金仙又或者是太乙金仙可比。也好在是他如今已經將全部的力量都收歸,才能將這樣的大動靜也輕易的瞞下來。至於迦樓羅需要的天地靈氣……由他來提供便是。混沌化陰陽,陰陽生五行。這世間再沒有任何一位存在能夠像是薑乾青一樣,令五行如臂指使,乖巧溫順的任憑搓圓揉扁,即便是聖人來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