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的車還沒開下山,漠北就收到楊陽師哥發來的微信:火車票買不到,你們開車到西海市吧。


    他本想吐槽幾句,但看在連同消息一並轉過來的1500塊錢加油費的份兒上,他忍了。


    所有的電燈泡都退散,田野的心情大好。天隨人願,蒼穹也藍得就令人發指。高原荒漠人跡罕至,沿途除了他駕駛的那輛suv飛馳卷起的塵土,就沒有其他的景物了。


    太陽明晃晃,蒸騰起吹揚在空中的冷風和懸浮於地麵的熱浪,幹燥刮臉,卻又讓人神清氣爽,就是這樣矛盾但真實。


    田野敞開車窗,不需要漠北說話,他清楚對方喜歡迎著特別強的紫外線、吹著摻雜灰塵的風,享受天地間荒蕪野性的氣息。


    也不知漠北是喜歡荒蕪的野性,才喜歡上粗獷的田野;還是因為喜歡粗獷的田野,才喜歡上荒蕪的野性。


    “你知道嗎?我住的戈壁灘,在起風的時候,也是這股幹燥刺鼻的味兒。”漠北告訴田野。


    田野開車直視遠方的同時,片刻不停用眼角偷瞄著他的飯票,回答道:“聽起來,也不太美好呀。”


    漠北:“嗯,的確算不得美好,但我還是挺喜歡的。”


    “為什麽?”田野對漠北說出【喜歡戈壁灘】這種話非常不理解,尤其是漠北嘴裏【喜歡】二字在田野看來後綴隻能添加他的名字。


    漠北望著窗外·:“雖然戈壁灘上什麽也沒有。但我明白,就是那個什麽都沒有的地方收留了當年的我。就好像現在的柳財大學,開恩收留了我一樣。”


    “那你願意收留我嗎?”田野問得很輕,問得很快。


    “什麽?”漠北沒聽清,他是真沒聽清。因為田野說這句話的時候,壓根就不想對方聽清。


    “沒什麽,我說~~咱們現在不是要去帝都嗎?以後啊,還要去很多好玩好玩的地方。你看上哪兒,咱們就待在哪兒?不存在什麽收留不收留。”


    “......我讀完大學,還是回去的。”漠北的口吻沒有一絲一毫的戲謔。


    “為什麽?”田野搞不明白。


    漠北:“我之所以被學校降分錄取,因為我是【防沙治林計劃】和【扶貧計劃】的聯合定向委培生,簽了協議的,畢業後我得回去......”


    “哈?!”田野驚訝得直踩油門,他第一次聽說。這也是漠北第一次對別人說。


    是【別人】,不是【外人】,田野不是外人。


    “必須得回去麽?”田野對未來有過憧憬。準確來講,是回到國內遇到飯票之後,才逐漸對未來有所憧憬。但所有的幻想,都被對方一句話給扼殺掉了。


    漠北笑了笑,沒有苦澀、沒有自嘲,而是一種放鬆、一種解脫:“回去沒什麽不好,回到那兒,有工作、有編製,捧著鐵飯碗安安穩穩活到老,再也不用為吃飯穿衣發愁......多少人想要都得不到。”


    “那我為什麽覺得你有點兒委屈呢?”田野問。


    漠北反駁:“沒有啊,我一點兒也不委屈。”


    田野堅持:“有!也許不是委屈,反正,反正就是不對勁兒,我的直覺很準的,你騙不了我。”


    漠北笑了笑:“果然你的語文有待加強,但不可否認你直覺很準。”他活動下肩膀,鬆了鬆安全帶,換個姿勢坐,繼續看向窗外遠方,“我這不叫委屈,叫貪婪,叫【經不住大千世界紙醉金迷的誘惑,不願安分過平凡日子的貪婪】。”


    田野:“那是【平凡日子】嗎?那是【清苦日子】!”


    野小子並沒有見過漠北家的模樣,但他可以猜測,可以想象。


    “如果,和我在一起的話......”漠北嘴裏的話說了一半,止住了。不是他有意賣關子,而是他清楚自己說完,就能得到堅定且肯定的回答。他不願聽到那樣的回答,他感覺似乎自己在趁人之危,在別人腦子不清醒的衝動情況下,誘導對方做出錯誤的、足以毀滅所有前途的決定。


    “我願意。”無須漠北把話說完,田野就給出了答案。隻可惜,他這句話隻說在了心裏,嘴唇跟著心聲動了動,然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準確得不可思議的直覺告訴他:不要回答,會讓飯票為難的。


    田野搞不懂,死活搞不懂,他一遍又一遍問自己:“別人都說愛情這玩意兒,不是酸酸甜甜的嗎?咋到了我這兒,酸味甜味都管夠,可苦味也重得不行。飯票沒虐我,我也不作呀,咋就時不時胸口悶得不好受呢?”


    想著想著,在直行往東的公路左側,遙遠的天際線顯現出一抹翠藍,來時路上在火車裏就曾看到過,那是青海湖。


    漠北坐在副駕駛,他向左撇頭,看著駕駛馳騁的田野,看著天邊無際的青海湖。天寬地廣,在自己人生中匆匆而過的野曠美景和深深紮根的野獷少年,同在一幅畫麵裏,就在此時此刻。


    漠北無聲,看得專心、看得入神。吸引他的是什麽,不言而喻。


    田野眼角的餘光滯留在漠北凝視的臉龐上。他忽然將方向盤往左打了個大彎,車子沒有減速,在公路上畫出半個圓形,衝出公路,駛入坑坑窪窪的碎石泥土地。


    “你幹嘛?”漠北身子隨車搖晃,差點兒跌倒。


    “去湖邊溜溜唄~~我看你那麽喜歡青海湖。”田野笑得不容拒絕,加速朝湖邊開去。


    你小子理解錯了,但無妨。陪你一起野吧,誰讓你叫【田野】呢。


    湖水很清,細細拍浪,大大小小的鵝卵石,鋪滿了岸邊的湖床。


    天、地、湖之間,隻有風的聲音。除了停在湖邊的那輛suv,隻有一杆陳舊褪色的經幡還能顯現出這裏有人類文明抵達過的痕跡。


    漠北彎腰,用手指沾了沾湖水,放在舌尖嚐了嚐。


    “鹹,而且苦。”漠北評價。


    “廢話~~鹽水湖嘛,一聞空氣裏的味兒就知道。”田野雙手插兜,站在漠北身後,看似在不經意地欣賞天上太陽在湖麵慢慢走,實際上目光一直鎖定在他家飯票身上。


    “ok,上車吧。”漠北站直,踩著鵝卵石往回走。


    “哈?我們才下車不到5分鍾。”田野以為對方要看很久的風景,看飽為止,把這份影像深深刻印在腦子裏為止。


    “風挺大的,冷。”這是漠北的回答。


    “是你冷,還是怕我冷?”田野反問。


    他不需要漠北回答,有些惱怒(對自己發怒,不是對漠北)地上揚幾個音調抱怨:“你別老是惦記著我怕冷、我怕冷。我還沒弱不禁風到這個地步。”


    漠北停下腳步,瞄向田野的褲兜:“你手都揣兜裏了,還不是因為冷?”


    田野把雙手從兜裏掏出來,攤開:“老子揣兜純粹就是為了耍酷。”


    一句話剛講完,漠北的雙手就捏住了田野的雙手。


    這樣的舉動,不是第一回,也不會是最後一回。


    “你的手......比青海湖的湖水還要涼。”漠北邊說邊用大拇指揉了揉對方的手背,很緩慢、很溫柔。


    “我真不冷~~”田野倔強。


    “胡說。你就是冷。不想回車上,純粹是因為想陪我多看幾眼(青海湖)。”漠北聰明,而且不對田野撒謊。


    田野一愣,隨之以既強裝耍酷又略帶賣萌的口吻道:“你既然知道......那還不依我?”


    漠北翻了個違心的白眼:“我也考慮過依你,但我太了解你了,一旦依你你就會得寸進尺的。”


    不,你還不夠了解他。


    不管漠北依不依,田野都開始了他的得寸進尺。他一把抱住對方的腰,再讓對方轉個身,從後往前摟緊對方。這樣的舉動,不是第一回,也不會是最後一回。


    “我得寸進尺也很有限度的好伐,頂多就是賴你個抱抱。”田野歡喜地抱住他心愛的飯票,腦袋淺淺蹭啊蹭,身子微微搖啊呀。


    他用自己的雙手連帶著漠北的雙手,一同插進漠北外套左右兩側的衣兜裏。


    “你的衣兜裏暖和,這樣我就不冷了。”野小子找了個借口。


    借口很爛俗,一點兒新意都沒有,但作為台階給漠北下,還是完全足夠了。


    這個台階,漠北如果不下,就是大傻瓜。


    美景在前、美男在後;鹹水湖淡淡的自然味、夢裏人散發的身體香。目之所及的景色好像都屬於自己,身之所觸的少年真就都屬於自己。


    此版體驗就算隻有一秒鍾,也值回這趟出遠門的票價了。


    更何況,這個家夥,是可以一輩子的。


    ——劇透小劇場——


    在即將抵達西海市的火車上,


    楊陽收到漠北發來的微信。


    田野的所有品漠北:不好意思師哥,我和田野在路上耽誤了,可能要很晚才能到西海。你定了機票了嗎?如果我和他趕不及,你們就先去帝都吧,機票改簽我自己定,錢我自己掏


    “哎呀呀,哎呀呀~~我還真是幸運,連瞎話都不用編了。”楊陽奸邪又猥瑣地笑著。切出微信界麵,打開短信,複製他提前買好的飛機航班信息,準備給對方發過去。


    楊陽的短信界麵,有兩條航班信息。信息內容完全不一樣。比如其中一條的乘機人名單隻有漠北和田野,而主角團的其他人姓名,都在另一條信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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