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的冉霽雪是何種模樣,他本以為自己的記憶早就模糊了。


    可直到入了這幻境,才知道原來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比起明澤來,夫人對他並不算好。


    可若是心狠一些,為了以絕後患完全可以在他出生後就殺了他。


    她隻是不愛他而已。


    白明洲撇過了頭,“不說這個了,你就不想知道你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麽嗎?”


    桑眉當然想知道。


    心魔逃脫不知去向,始終是個隱患。


    她微微養著下巴,凝神看著白明洲,清透的眼中漾著光,吹彈可破的肌膚雪一樣白的透明。


    白明洲忽然覺得心癢癢的。


    小仙女這樣認真的樣子太乖了,乖的讓人忍不住想欺負她。


    他道,“你摔進了我懷裏。”


    桑眉耳尖動了動,神色越發認真。


    白明洲眼裏閃過一絲笑意,“你好可愛……”


    桑眉:“……?”


    她茫然的看著白明洲陡然湊到近前放大的臉,脊背貼在桌沿上,兩側是白明洲伸出來的兩隻手臂,她隻能仰著頭來拉遠與白明洲的距離。


    她被白明洲完全困住了。


    眼前人唇角漾著愉快的弧度,淡色的眼眸中藏著漫天星河,盛著對她的情深似海。


    桑眉睫毛顫了顫,就聽到白明洲近乎呢喃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小仙女,我可以親你嗎?”


    “咚”的一聲巨響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旖旎氣氛。


    白明洲眼眸微微眯起,側過頭看向窗外的一瞬間目光陡然變得冷漠起來。


    他直起身,伸手想要將桑眉拉起來,卻被斜靠在桌沿的桑眉反手抓住了袖口。


    “窗外有人。”白明洲喉結滾了滾。


    桑眉偏過頭,臉側的步搖隨著她的動作晃了晃,她看著牆上掛著的壁畫,抓著白明洲袖口的手卻緊了緊。


    支著窗戶的玉杆一歪,木窗落了下來,發出“碰”的脆響。


    白明洲眼神微動,就聽到桑眉緊張到微微顫抖地小聲說,“這下沒人了。”


    白明洲差點笑出聲。


    怎麽能這麽可愛。


    他抓著桑眉的手,手指從縫隙裏插了進去,十指相扣以後,他將人按在桌上,看著桑眉眼底細碎的光,忍不住問,“什麽時候恢複力量的?”


    桑眉微微抿唇,“在傷了心魔之後,隻恢複了一點。”


    白明洲眉峰一揚,“這麽早就恢複了?你還往我身上倒,是不是早有預謀,就想占我便宜?”


    桑眉看了他一眼,然後腳下用力,猛的踹了過去。


    白明洲沒躲,隻在桑眉踹過來的一瞬間,整個人壓了下去。


    溫軟的唇瓣相觸碰的一瞬間,桑眉似乎聽到了一聲似歡愉似得償所願的喟歎聲。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眼底倒映著白明洲變得幽深的眼。


    腳下踹過去的力道一瞬間鬆懈了下來,輕飄飄的踩在白明洲的膝蓋上。


    ……


    宣桃第一次馬前失蹄從樹上摔了下去。


    她爬起來之後,茫然的看著眼前緊閉的窗戶。


    理智告訴她,此時應該衝進去阻止小姐和這個陌生的男人。


    可方才掉下去的一瞬間她望進窗中,卻看到小姐望著那個男人眼中時遮掩不住的情意。


    這是小姐她這樣喜歡的人,她怎麽舍得進去打擾她。


    情感與理智不斷的在腦海裏拉扯。


    宣桃又猛的想起在城主府的時候小姐提到少城主的時候眼底溢出來的光。


    無論是之前還是方才,小姐臉上的鮮活與愉悅,都是她從未見過的。


    小姐在病床上躺了這麽多年,哪怕她不說,宣桃也知道,小姐是活的不開心的。


    可現在不一樣了,小姐找到了她的光。


    雖然是兩束。


    宣桃忽然有些發愁,少城主的地位不必尋常,他能接受跟其他男人一起伺候小姐嗎?


    “宣桃姐姐……宣桃姐姐!”


    宣桃抬起頭,“有什麽事嗎?”


    小丫鬟指了指一旁放溝渠,“宣桃姐姐你快走進溝裏了。”


    宣桃一愣,這下回過神來,認真向小丫鬟道了謝。


    小丫鬟靦腆的笑了起來,“沒關係的,不過宣桃姐姐,你在想什麽這麽認真呀?”


    宣桃惆悵的一歎,“你說,魚和熊掌,怎樣才能兼得呢?”


    小丫鬟擰著眉想了想,她常看話本,主角經常會在做選擇的時候說他都要,因為他是主角。


    於是代入其中道,“有足夠的的錢,或者有足夠的力量和地位。”


    宣桃眼睛緩緩的亮了起來,像是突然找到了人生中的方向一般,抓著小丫鬟的手歡快的晃了晃,“你說的對!多謝!”


    說完宣桃扭頭就往回走。


    與來時的茫然不一樣,這次她找到了方向!


    隻要足夠強,城主都能當禁臠!


    ……


    雖然很想和桑眉做沒羞沒臊的事情,可他還記得這是在桑府。


    小仙女臉皮向來很薄,對外從來都要維持自己的清冷仙子形象,方才抓著他的袖口不讓他走怕是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白明洲愛憐的看著一旁臉頰紅紅的桑眉。


    桑眉被他這樣一看,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濕潤的眸子快要淌出水來,她小聲抱怨著,聽在白明洲耳邊卻更像是撒嬌,“好好的說著正事,偏要做這不要臉的事情。”


    白明洲唇角還沾染著桑眉的口脂,他渾然不覺的挑眉笑道,“不是你拉著我不讓我走的?”


    桑眉眼一瞥,頓時又羞又氣,“你快擦擦嘴!”


    白明洲握著桑眉的手腕,兩指捏著桑眉食指,在她莫名的眼神中慢慢的湊近自己的唇角,“夫人幫我擦擦。”


    桑眉:“……”


    她惡狠狠的在白明洲唇角一扯,白明洲嘶的倒吸一口涼氣。


    “心魔在我劍下逃了。”


    白明洲摸了摸嘴角,他覺得可能被揪腫了,他對心魔一點也不關心,隨口道,“沒跑,被我殺了。”


    桑眉一見他這漫不經心的樣子就氣,一連追問,“被你殺了?真沒了?”


    白明洲見桑眉有些生氣,也不敢再開玩笑,認真的點點頭,“我保證,一點氣息都沒能留下。”


    桑眉怔然的坐在桌邊,指尖按著眉心百思不得其解,“心魔都滅了可為什麽我們還沒出去?”


    白明洲隨口逗她,“也許有人舍不得我們走。”


    桑眉忽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白明洲內心不由忐忑起來,湊到她身邊小聲問,“怎麽了?”


    桑眉抓著他發冠上垂下來的係帶,忽然道,“我覺得你說的有些道理。”


    “……”


    桑眉沒等到他的回應,疑惑的看向他,“怎麽了?”


    白明洲輕咳一聲,伸手拉住桑眉的手握在掌心裏,“我覺得你說的很有道理,簡直就是神來之筆一針見血,我正在想該怎麽感謝你。”


    桑眉麵無表情的看著他,“你不信?”


    “怎麽會呢,我什麽時候對你說過謊。”白明洲笑著攬過桑眉的肩膀,在她側臉上親了親,歎道,“是你正好點醒了我,不過不是有人舍不得我們,是我舍不得這裏。”


    隻消一瞬,桑眉就想明白了。


    “心魔以你為宿體,雖生於外域卻長於你心,這個幻境的根本不在心魔,而在你的心。”


    白明洲扯了扯唇角,“我都不曾知道,我這輩子最難以釋懷的竟然是我以為早就忘記的過去。”


    “你真的忘了嗎?”桑眉看著他,通透的眸子讓白明洲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才苦笑道,“是我以為我忘了。”


    “你有父有母,卻無法道於人口。父不知,母不慈。”桑眉靠在他的肩膀上,垂眸斂下了眼中的心疼。


    白明洲攬著桑眉,聽她如樂吟一般輕柔的嗓音輕緩的在他耳邊道,“你最想要的,是讓父母承認你,能光明正大的用自己的身份行走在外,還是從此一刀兩斷徹底隔絕親眷往來?”


    他最想要的……是什麽?


    少年時,最想要的是母親的承認。


    入九闕,最想要的是證得大道飛升成仙。


    再後來,他遇到了桑眉。


    隻一眼,他就知道,他找到了這世間最想要的珍寶。


    他歎氣,十分無奈,“我覺得我沒有什麽想要的。”


    桑眉眼波微漾,“那看來白仙君真當是要飛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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