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章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她挺直了後背,看向薑家夫人,平靜笑道:“也是,畢竟我家元度沒走過什麽彎路,也沒吃過什麽苦,人生少了些波折,總是比別人順暢些,也快些。”


    “你……”薑夫人一時被她懟地說不上來半個字,坐在中間的秦夫人看不過去,左右勸道:“長公主麵前,大家都少說兩句吧。”


    兩人互相不對付,相看一眼,各自別過了頭去。


    成柔也懶得再應付她們,不想她們再在自己跟前礙眼,遂道:“畢竟是秋獵,總在這裏坐著不大好,等會兒還是得去林子裏走一圈,我這身衣裳不大合適進到林子,不知諸位可否方便,叫我先換個衣裳?”


    “那是自然。”秦夫人巴不得趕緊走,應和道,“是我等耽擱了長公主的功夫,現下便走。”


    她一手拎著一個,齊齊站起身來告退。


    待到出了營帳,薑夫人不大樂意地甩開了她的手,“你這急著是做什麽?我話還未說完呢。”


    秦夫人稀奇道:“你沒瞧見長公主已經在嫌我們吵,趕我們走了?”


    “那要走,也得把沈家那鄉君帶出來呀!”薑夫人指著營帳緊閉的簾子道,“方才我就瞧她一直坐在長公主身邊,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呢,就被你硬拉出來了。”


    “你找沈鄉君做什麽?”章夫人鄙夷道。


    薑夫人斜她一眼,“你家兒子都有著落了,我家兒子還不能相看相看合適的姑娘了?”


    “噗嗤——”章夫人十足不給麵子地笑出了聲,“你家薑庸?人沈家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瑞安皇帝在時便是顯貴無極,你那好兒子,還真敢開口相看沈家的鄉君?”


    “薑庸不行,我家還有薑祁呢,不論如何,總比和一個商戶做親家的好。”薑夫人丟什麽都不肯丟麵子。


    “你說誰呢?”章夫人莫名又被戳到痛處,心下氣得慌。


    兩人誰也不讓誰,當著一群下人的麵,直愣愣地在成柔的營帳外吵了起來。


    秦夫人一開始還能左右勸上兩句,後來實在聽得煩了,便也放任她們自己吵去。


    正好這時候,她兒子秦空遠騎著馬從林子裏奔了回來。


    “母親!”他手裏拎著一隻野兔,歡快地叫囂著。


    “這是你頭一個獵到的?”秦夫人驚喜極了,她還從未想過,她家兒子能博個頭彩。


    “不是。”秦空遠撓了撓腦袋,“不過我是頭一個送回來的!”


    “……”


    對於這傻兒子,秦夫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麽,無奈地笑了笑,正想將他趕回林子裏,又見他賊兮兮地湊近,趴在自己耳邊道:“母親,我頭一個送回來給你,午膳就叫他們用我捕的兔子做給你吃,他們都越跑越遠,等送回來做好,怎麽也得到夜裏了,您是頭一個吃到這野味的!”


    秦夫人這回是真的被驚喜到了,指著他的腦袋直道“小猢猻”。


    “趕緊回去吧,裏頭那麽多東西,你就獵個兔子,瞧把你高興的。”


    秦夫人話說這麽說,但臉上的笑是實打實地開朗,相比起那兩個還在爭麵子的,她有這窩心肝的兒子,已經是極為滿意了。


    傻一些又如何,她家兒子,指不定傻人有傻福。


    看著自家兒子再次奔進林子裏的瀟灑身影,秦夫人完全沒想到,她這一時的想法,會在今日得償所願。


    ***


    白傾沅在林子裏轉悠了許久,跟著她的泠鳶馬背上已經綁了兩隻野兔,一隻大雁。


    “縣主,咱們還要繼續嗎?”泠鳶回頭看了一眼,頗有些擔憂。


    他們其實已經深入林子腹地了,東西南北看去,都是一樣的樹木,一樣的草地,再往裏走,回去的時候恐怕就要費一番功夫了。


    “沒事,別怕。”白傾沅看了眼地下,“你馬上那兔子還在滴血呢,到時候,照著它的血跡走就行。”


    即便如此,泠鳶還是有些擔心,手裏緊緊捏著弓箭不放,生怕從哪就會躥出什麽奇怪的東西。


    白傾沅憑著上一世的記憶,兀自向前。


    她記得,她當時就是在這附近糟了埋伏,被弓箭射傷了手臂,可具體是哪裏,她是真不確定。


    既然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那自然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上一世活著的時候沒能查出來是誰害的她,這一世她便要引蛇出洞,活個明白。


    “泠鳶,過來。”她望了眼深不見盡頭的林子,跟泠鳶耳語了幾句。


    泠鳶一個激靈,不太敢答應。


    “知道了沒有?”白傾沅拍拍她的肩膀。


    “縣主……”泠鳶哭喪著個臉,眼神中滿是顧慮。


    “你記著,咱們要想過平平安安的日子,就得叫敵人都暴露在明處,否則人在暗我在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到頭來咱們隻會傷的更重。”


    白傾沅勸說完了,也不等她的回答,摸了摸腰間的彈弓,又握緊了手中的弓箭,一手牽著韁繩,闖進了前方更深處。


    這森林間樹木密得很,午時未到,日頭懶洋洋地照耀下來,隻能透過葉子間的縫隙投影到地上,光暈形狀各異,有些落在白傾沅朱紅衣著上,恍若受盡神明偏愛的少女。


    白傾沅照著前世的記憶,悶頭騎著馬,越來越深入林間的同時,也越來越放緩馬蹄腳步。


    “縣主!”


    泠鳶不知何時已與她越來越遠,現在隻能通過叫喚來尋找她。


    白傾沅遂大聲地應了一聲,“這裏!”


    一時間,林子裏回蕩著她的聲響,而不過片刻功夫,簌簌的聲音傳來,一支長箭穿過細細密密的葉子,飛速向她的方向射來。


    白傾沅在回答泠鳶時便如預想中的那般,拽緊了韁繩,雙腿夾緊馬肚,矮身貼著馬背,翻滾在馬匹一側,那支長箭從馬背上方不過幾寸的距離劃過,嗖地一聲,狠狠地紮進不遠處的樹幹。


    她後怕地蹦回到馬背上,隻一瞬的間隙,林中便又有簌簌聲傳來。


    她沒想到還有一支,瞪大了瞳孔的同時,又見到一支長箭從她麵前飛過,將那支原本要射到她的冷箭從中劈開。


    “是誰?”她連忙舉起弓箭回頭。


    召懷遇正騎著馬在她不遠處,手中的彎弓來不及收,還堪堪舉在半空。


    “是你?”


    白傾沅舉著的手不肯放,眼神冷冷地盯著他。


    召懷遇好笑道:“若非是我救了你,你現在連在我麵前舉起弓箭的資格都沒有。”


    才不是,白傾沅心裏暗暗地想,她這衣裳裏頭,可是特地穿了顧言觀前幾日給的護身甲,保她不死什麽的,還是做得到的。


    不過召懷遇的確也算救了自己,她點點頭,將弓箭收了起來。


    “你怎麽會在這裏?”她騎馬在原地踏步,四處張望,等著泠鳶過來。


    “縣主!”果然沒一會兒,泠鳶就騎著馬過來了,兔子未流幹的鮮血順著馬蹄滴落在草地上,她的手裏揮舞著一塊緋紅布料。


    “這是什麽?”白傾沅見了好奇道。


    “是被我射下來的一片衣角。”泠鳶著急解釋道,“那人跑的太快了,我根本來不及追上,隻射下她身上的一片布料。”


    “緋紅的料子?”白傾沅想要接過泠鳶手中的東西,卻被召懷遇劈手奪過。


    “你做什麽?”她沒好氣道。


    “你也是這塊料子。”召懷遇前後翻了翻這東西,同白傾沅道,“阿顏剛才跟你一樣遭了埋伏,那人走的快,我們也隻射下了這樣一塊布料。”


    白傾沅不解,“所以呢?”


    召懷遇將東西遞給她,“所以,跟你這塊,一模一樣。”


    白傾沅呼吸一窒,“你什麽意思?”


    “害你跟害阿顏的人,可能是同一個人。”召懷遇蹙眉道。


    白傾沅卻不這麽認為,召顏自己不出去害人就不錯了,還有別人害她的份?


    “你少拿這種眼神看阿顏。”召懷遇瞧出了她眼裏的不信與譏諷,麵子微有些掛不住。


    “你自己的妹妹你自己心疼就夠了,別想我能與你感同身受。”白傾沅舉著那塊料子道,“我這人公道得很,一碼歸一碼,今日多虧你救了我,你要我謝你什麽?”


    召懷遇不屑道:“謝?”


    “是啊。”白傾沅雙眸明亮,神情懶懶地看著他,“趁著我還有道謝的心思,你趕緊說,能辦到的我一定辦到。”


    她頓了頓,最後加了一句,“包括,讓召顏做皇後。”


    第51章 遇刺中


    “召家的女兒要做皇後, 還不需要人讓。”召懷遇有他自己的堅持,即便自家身份真的不如西郡王府,召顏真的爭不過白傾沅, 他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肯在白傾沅麵前低一下頭的。


    白傾沅見他非要死鴨子嘴硬, 不禁再次感歎他們德昌侯家,除了召宜, 簡直沒有一個正常人。


    召懷遇不稀罕她的謝恩,她也不能強逼著人家收,她理好那塊布料, 收進袖子裏, 順便問他道:“怎麽這麽湊巧, 我遇害的時候,你就剛好出現在這裏?”


    “林子統共就這麽大,繞來繞去總有碰上的時候。”召懷遇麵不改色, 正常如往昔,白傾沅卻搖了搖頭,一臉不讚同。


    “召大公子雖救了我, 卻還是不舍得說實話呀。”她張望了下四周,胸有成竹地笑了下, “你家妹妹遇刺,你覺著這當中隻有我與她有仇, 隻有我有理由害她,所以你才來找我,對吧?”


    她一句話點明了真相。


    “你知道就好。”召懷遇的身上沒照到一絲光暈,朗朗乾坤下,依舊一身陰冷,“阿顏遇刺, 你脫不了幹係。”


    “嗬。”白傾沅歪了腦袋,“那我遇刺呢?召顏的幹係是否也是最大?”


    “是。”召懷遇並不否認,反而同她道,“所以你現在得跟我回去見召顏,你們當麵說清楚。”


    “我同她有什麽好說的?如果真要說清楚,那麽就將此事公之於眾,去陛下公主麵前好好分說分說,今日秋獵這麽多人,一人一個法子總能揪出凶手來,反正我沒罪,我是不怕丟人,你們召家怕不怕我就不知道了。但如果你要的說清楚隻是叫我同你們召家人談,那還是算了吧,我一點都不相信你們會公平。”


    白傾沅坦坦蕩蕩地看著召懷遇,一字一頓道:“你敢嗎?”


    “白傾沅。”這是召懷遇頭一次喊出這個名字。


    “召公子,你在這裏跟我浪費口舌,有這功夫,十個要害你妹妹的凶手都抓到了。”白傾沅拉了拉韁繩,“泠鳶走,咱們自己找凶手去。”


    馬匹堪堪前進了兩步,又被召懷遇攔下,白傾沅好整以暇地打量他兩眼,沒給多好看的臉色。


    “你必須得跟我走。”召懷遇咬牙道。


    “那得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白傾沅一手搭上腰間的彈弓,對準了召懷遇身下那匹馬的馬蹄,手起彈珠落,彈珠沿著馬蹄擦邊而過,馬兒受了驚,馱著召懷遇一聲嘶鳴,自己繞地走了幾步。


    白傾沅趁著這空隙,喊了泠鳶快馬離開。


    待召懷遇穩定下馬匹,兩人早已飛奔地隻剩下渺小的身影。


    他獨自呆在這片林中,望著無人的空景良久,好一會兒,他才將自己抽離出來,甩了韁繩慢慢悠悠地往回。


    午時已過,營地裏隻有七零八落的幾個人,白傾沅趕到時,召顏正扯著陳貴人在營帳前爭吵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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