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出塵直接站了起來,向後退了半步,手中抓出一把鎮屍符。


    好家夥,自打和老呂頭幹送葬這個行當以來,已經很久沒有見過走屍的了。


    有的走屍,是老呂頭為了訛詐那地主豪紳。


    在屍體中埋下屍蠱蟲,三日後便可起屍迷行。


    這事主要是追問起來,老呂頭就說是死者生前惡報太多,死後不得安寧。


    那些地主豪紳平日裏哪個不是壓榨民脂民膏,一聽到這話,自然是心裏頭有鬼。


    即使是假的,他們也能當成真的。


    如此隻能花錢平事,老呂頭就這樣裏外裏一趟活收兩份錢。


    當然也有過自行走屍的,但基本上都是在爺倆去大荒山裏開棺倒鬥碰見的。


    “死不瞑目?”


    那這怨氣也太大了點,硬是挺到燒頭七才開始折騰。


    不過這種想法在李出塵的腦海中隻閃過一瞬便熄了。


    若是放在踏入修真之前,那種走屍還是很棘手的。


    而現如今,哪怕是季靈橋還活著,自己也能單手暴打,何況已經死了。


    李出塵見那棺材沒了動靜,思量片刻後,對其虛空一指。


    引力術化作一雙大手,將這棺材直接肢解開來。


    隻見季靈橋的屍身不見,衣服中有一團西瓜大小的東西在蠕動。


    李出塵當即散開神識,準備一探究竟。


    結果那團東西直接爆裂開來,在庭院中掀起了大片的塵土煙氣。


    “這是……”


    以神識代目,李出塵在看清對方的樣子後,也著實有些意外。


    一聲尖利的獸吼,煙塵中突然竄出來一隻體型碩大的白毛兔妖。


    對著李出塵就撞了過來。


    李出塵一個鷂子翻身,直接騰躍到了那白毛兔妖的頭頂。


    隨後一個扭身轉打,一拳就將其鑲進了地麵。


    這還是隻用了兩成的力道,否則這一拳下去就直接爆漿了。


    誰料這白毛兔妖的兔頭還挺硬,隻是在原地晃了晃腦袋後,雙腳一蹬,再次衝向李出塵。


    “嘿呀,還來勁兒了。”


    李出塵反手凝聚引力術,直接將這白毛兔妖壓製在原地不能動彈。


    隨後李出塵摸著下巴,圍著這頭白毛兔妖左轉三圈右轉三圈。


    這兔妖身上確實有一股濃厚的死氣,看起來非常像是被祭煉過後的煉屍。


    這讓李出塵很是想不明白,自己之前給季靈橋塞進嘴裏的冰魄石,以及在棺材上貼的鎮屍符。


    都是為了防止其回煞,自行屍變。


    怎麽一點用都沒有?


    “既然沒了神智,那我就不客氣了。”


    隻見李出塵在拳頭上貼上了鎮屍符,緊接著對著那白毛兔妖就是一頓連續胖揍。


    既然這頭煉屍桀驁不馴,那自己就用物理道法給他降服。


    然後打著打著,李出塵發現這白毛兔妖的身體開始縮小。


    見情況有變,李出塵當即收手。


    這怎麽還帶漏氣的?


    很快,那白毛兔妖退去獸形,再次化為人形。


    季靈橋就這樣水靈靈的盤坐在李出塵的麵前。


    二人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李出塵從旁邊撿起來一根木棍,遠遠的戳了戳季靈橋。


    “李兄?”


    季靈橋茫然的看了看周圍,破碎的棺材,倒翻的香爐,掛在歪脖子老槐樹上的白幡。


    還有懵逼的李出塵,君子坦蕩蕩的自己。


    “你到底是什麽情況?”


    李出塵上下打量了一番季靈橋,這家夥渾身上下沒一點兒生氣。


    活脫脫的就是一具煉屍。


    “我也……嘔!!!”


    季靈橋剛要說話,腹中瞬間翻江倒海。


    一下子就將李出塵之前塞進他嘴裏的冰魄石吐了出來。


    不僅如此,這後麵又帶出來一顆黑咕隆咚的珠子。


    這突然一幕也給李出塵整不會了,這是把妖丹都給吐出來了?


    緊接著季靈橋開始在原地抽搐,渾身直冒冷汗,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不容李出塵多想,抄起地上的珠子又塞回對方的嘴裏。


    如此季靈橋,這才算又緩過一口氣。


    “額……李兄,有沒有合適的衣服給一件,這樣確實不太雅。”


    季靈橋回過神來,開口就向李出塵索取了一件衣服套在身上。


    同時活動起自己十分僵硬的身體,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你是不是應該解釋解釋到底是怎麽回事?”


    麵對李出塵的詢問,季靈橋一臉茫然地看著對方,隨後開始努力回憶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記得我被那城主府的馮長風重傷,五髒俱裂,就連內丹也破碎,然後你帶我潛入海底,然後我就什麽也不記得了……嘿!我竟然沒死!”


    後知後覺的季靈橋,這才反應過來。


    自己沒有死這件事是多麽的離奇。


    按照之前的傷勢,那是必死無疑。


    “李兄……難道是你的手段?”


    “那你可太瞧得起我了,我要有這手段,我兄弟韓……”


    李出塵說到這,便沒有再說下去,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如果韓青石也能像季靈橋這般大難不死就好了。


    “那這就奇怪了,我確實沒有什麽門道能夠起死回生……不對!我的身體怎麽會……煉屍?”


    季靈橋細細一感知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毫無生氣。


    身體冰涼沒有心跳,就連身上的氣血也陰沉的很,體內的靈力中摻雜著大量的煞氣。


    “這可和跟我沒關係,本來想給你燒個頭七的,誰料你自己的棺材板壓不住了,還好我沒有一把火把你給燒了。”


    “那這……”


    季靈橋的腦子現在很亂,雖然死而複生是件好事,但淪為煉屍鬼物卻也是很打消打消意誌。


    “我看剛才你吐了一顆黑色的珠子,似乎是與你一體的,不妨試試將此物具現化於掌中,也好瞧個明白,或許這東西和你死而複生有關係。”


    “有這東西嗎……誒!還真有一個!”


    季靈橋此時才感知到體內多了一顆黑色的珠子,隻見他張開手掌,大量的黑氣在掌心聚集。


    其中間赫然出現一顆金色光點。


    待所有黑氣凝聚之後,那顆珠子的靈力投影便出現在季靈橋的掌心。


    “這……這是啥?”


    季靈橋一臉錯愕,他完全不知道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麽。


    李出塵湊過來細細瞧,這顆珠子如核桃大小,表麵光滑如玉,其內部似有血霧翻騰,邪性的很。


    再聯想季靈橋現在的狀態,李出塵心中漸漸有了答案。


    “活死人珠。”


    “啥?活死人豬?”


    “煉屍一道的至寶,傳聞可以白骨生肉,助人奪舍凝魂,而你這顆活死人珠上麵還刻有極為複雜的煉屍陣。”


    “也就是說在你死亡的那一刻,這顆珠子便自行運轉了煉屍陣,將你的身體煉化,同時將你的魂魄穩固,不至於散魂。”


    李出塵漸漸分析出季靈橋得以複生的原因。


    而且這個珠子的設置沒有惡意,季靈橋活著的時候並不會有任何的顯化。


    隻有在身死之後,才開始快速運作,將其救回來。


    “好事兒是好事,可是誰會在我身體裏種這個東西,這東西難道也有天生的嗎?”


    劫後餘生的季靈橋自然是開心,隻是這複活的不明不白。


    “這活死人珠是至凶之物,一般都是放在煉屍的身體中蘊養,按理來說,活人是不應該種這個東西。”


    “但凡入體之後,三日之內便會被這裏麵的煞氣衝死,據我所知……唯有一法。”


    關於這煉屍之道,李出塵可以說將煉屍宗此類的典籍都翻了個底兒掉。


    畢竟是這個門派的核心道法,自然要吃夠吃透。


    而這些煉屍之道的秘寶靈物,李出塵也熟知了大部分。


    當年徐三師也曾嚐試去煉製這個東西,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什麽方法?”


    “要打娘胎裏就開始接觸這活死人珠,如此便可相安無事,隻是這當娘的可要遭罪上不少,在這個過程中,她要替胎兒抵抗住大部分煞氣侵襲。”


    聽到這,季靈橋神情恍惚。


    “你的意思是說,是我娘有意將活死人株植入到我的體內?”


    “多半就是了,這上麵刻印的法陣很是考究,除了有煉屍陣之外,還有數套封煞陣,為的就是不讓這珠子反噬到你,這是給你提前種了一道保命符。”


    對於修士而言,雖然化為煉屍之體,但總好過身死道消。


    即使以煉屍之體,隻要魂魄完整,依然可以成就仙道果位。


    隻不過要走的路子就和之前有所區別了。


    而此時的季靈橋呼吸急促,臉部發麻。


    自打記事起,自己就是一個人。


    從來沒有見過父母,也沒怎麽感受過家的溫暖。


    他一直認為自己是被父母拋棄的,是被視作不詳。


    然而經過這件事,季靈橋這才發現自己從來不是被父母遺棄的。


    這顆珠子就是最好的證明,原來自己一直被父母愛著。


    想到這,眼角不自覺的流出淚水。


    而他的嘴角卻掛著微笑。


    “李兄,我不是被拋棄的!他們沒有放棄我!”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恭喜季兄,如今也算是新生了。”


    李出塵走過來拍了拍季靈橋的肩膀,心中感慨萬千。


    說著,李出塵將季靈橋儲物戒交還給了他。


    “物歸原主,這裏麵東西我可沒動,本來是要給你燒頭七的,這回好了,改過生日了,我就破費一把,請你下館子。”


    “不不不,沒有李兄,我肯定還是要身首異處的,這肯定得我來請。”


    “……也行,但別像上次那樣再給我設局了。”


    說完後,二人相視一笑。


    改換了一副麵容後便推門而出,就近找了個酒樓。


    “話說季兄藏的可夠深的,皮毛似雪,體態輕盈,麵容姣好,眉心金絲,原以為你的本相是隻兔妖,沒想到啊,竟然是訛獸。”


    李出塵手指輕敲桌案,活死人珠稀罕,這訛獸一樣稀罕的很。


    同時這也解釋了季靈橋為何如此巧舌如簧,善於誆騙。


    因為這就是這訛獸的最大特點,是血脈中洗不掉,摘不去的本能。


    也正是因為這點,訛獸的生存環境其實很差。


    畢竟大多數人並不太喜歡身邊的同伴是個善於耍嘴皮子,一個屁三個謊的家夥。


    “若是純血的訛獸還好些,在下體內還有一半人族的血統,半妖的身份在這兩個種族之間都很尷尬,誰都不會把你當成自己人。”


    季靈橋輕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他從來不敢向別人透露自己的半妖身份。


    在極星州,即使地位低下的人族也要好過半妖。


    這裏最看重的就是血脈,以血脈交友,以血脈論親。


    總之,隻要你的血脈夠純粹尊貴,那你就比別人高上一等,誰來了都得高看你一眼。


    對於季靈橋這個沒有實力,沒有背景的存在。


    想要在這極星州的夾縫中生存,那就必須學會隱蔽自己。


    “在我的老家有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你很難去左右你的出身,但不代表你一輩子就要低他們一等,要想別人看得起你,首先你得自己看得起自己。”


    “那馮長風厲害吧,還不是被打成渣渣了。”


    雖然這包廂裏有隔音禁製,但為了穩妥起見,二人的談話依舊保持著神識交流。


    “馮……馮長風死了?”


    聽到這個消息,季靈橋嗆了一口酒。


    那可是化神中期修士,這種人物隕落了,那可是件大事。


    李出塵將他身死之後的事情簡單講了下。


    而季靈橋這邊則是聽的一愣接一愣。


    一刀斬滅仙盟千人眾,一刀劈開整個蒼穹。


    極星州竟然藏有如此厲害的人物。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世道要變了,不可一世的仙盟竟然吃了這麽大的一個癟,千人啊,還都是化神以上的大修士,遠的不說,就說這萬年之內,仙盟也沒有過這麽大的損失,這可真是將天捅了個窟窿。”


    季靈橋一個勁兒的嘖嘖稱奇。


    自太古神戰之後,天下萬族聯合建立仙盟。


    其目的就是為了盡快恢複神戰之後,諸天萬界的秩序。


    然而經過這漫長的歲月,發展到現在。


    仙盟已經成為這修真界中的龐然大物。


    可以說,沒有哪個修士能脫離仙盟的影響。


    踏入修真大道後的方方麵麵都有仙盟的影子。


    隻是近些年,仙盟的手伸得越來越長。


    這江湖中,已經有不少人對仙盟的統治怨聲載道。


    然而胳膊終究是擰不過大腿。


    偶爾會有一些傳聞,說有些門派組織和仙盟對著幹。


    而這結果無外乎兩種。


    要麽被就地招安,要麽被就地消滅。


    那一刀斬破蒼穹,在季靈橋看來,嘲諷的意義更大。


    而真正讓仙盟痛的,就是瞬間折損了上千人。


    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仙盟的根基都會被動搖。


    蟄伏於暗處的反抗力量則會躍躍欲試。


    因為仙盟這個在修真界中等同於神的組織,終於會流血了!


    “季兄說的是,不過對於在下來說,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我還是更願意把現有的精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李兄說的是那困在城主府的那個姑娘?”


    李出塵點了點頭。


    “海神祭半個月後提前舉行,我現在的時間很緊,季兄,我能信得過你嗎?”


    說著,李出塵將手中的酒盞提起,看向季靈橋。


    “看來李兄是缺人手,季某說了一輩子的謊,但在李兄這,季某以後不會有半句虛言。”


    季靈橋將手中酒盞抬起,與李出塵碰杯對飲。


    “我需要你混進城主府,當半個月的門客。”


    噗!!


    季靈橋噴出半口酒,這李出塵真是一點也不對自己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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