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付完銀子,又去府衙辦了契約備了案,然後去車市花了七十兩銀子買了輛馬車,


    柴寬是會趕馬車的,但因為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利索,蘇桐便另外雇了一輛馬車外加一個會趕車的人。柴家人坐上馬車,蘇桐打問到府城裏有名的醫館,先給柴旺和柴寬瞧了病,抓了藥,還順帶著給柴寬的媳婦也請了脈,肚子裏孩子平安無事,看病抓藥一共花費了一兩多銀子,柴家人為此感激涕零地直衝著蘇桐磕頭,嘴裏連說遇到了好人。


    蘇桐沒有跟他們計較太多,用人先用心,如果小恩小惠能讓柴家人對她死心塌地,她也不在乎那點銀子了。這邊柴家的人瞧完病,她便在醫館接了出診的郎中,談好診費,便帶著郎中回了南壩村。


    蘇寶田的腿傷不是一天兩田能治得好,傷筋動骨還一百天呢,他這斷腿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再想醫治,需要耗費很多的心血和時間,更重要的是他還要忍受非人的痛苦和折磨。五個多月時間,他既想腿能治好,還要苦讀參加府試,壓力可想而知有多大。


    第64章 穆王到奉賢府城了


    奉賢府現任知府向南辰此時正在為一件事情大傷腦筋, 他先前讓手下人探聽穆王等人的行蹤,想提前安排好接待事宜,沒想到, 穆王竟然自己帶著幾個隨從提前進城了。他冷汗涔涔地一邊吩咐手下暗自注意城裏的動向, 別惹出什麽不禍事讓那個手段狠辣的王爺撞上了,一邊立刻下衙回府,準備換上便衣親自去接迎穆王。


    轎子剛在向府門前停下,向南辰便大踏步的走出轎子,疾步往府裏走去,向府裏的下人們見大人提前下衙, 腳步匆忙,神色凝重,都自覺的避讓,唯恐撞上槍頭, 挨了責罰。


    向南辰一直暢通無阻地進了飄香院,院子裏的下人見了他慌忙行禮問安,有機靈的忙想轉身去稟報, 還未走到主院裏就被他攔下了,冷聲吩咐說:“都退下,不必稟告老夫人了, 老爺我自己過去就可。”說完,腳步生風,速度飛快地走進了主院。


    這邊, 向老夫正在繃著臉一臉的不高興, 胡嬤嬤小心謹慎地著她的臉色,仔細推敲著字眼稟告著:“仙客樓的管事說,蘇家那兩個隨兒子蘇寶到山府城了, 暫時租住在隆豐巷一家宅院裏,敬等著老夫人的吩咐。”


    向老夫人閉著眼沉默了半響才說:“朝廷下旨,今年加恩科,他們這是給那個運氣好的討便宜來了。一個泥腿子出身的奴才秧子,還惦記上舉人老爺的身份了,想著翻身做官老爺,也不掂量一下自己有幾斤幾兩重。”


    胡嬤嬤沒有接話,隻神色恭順地將雙手交握著放在腹前,靜等著向老夫人的吩咐。


    向老夫人閉眼歇息了片刻,突然問到:“韋千戶那邊查到那孽障的消息了嗎?衛所的人辦事一向謹慎,消息靈通,為何這麽長時間都沒查到那一家子的下落。一個瘸子,一窩小崽子,窮困潦倒,能躲哪裏去,隻管去那貧民窟裏,那乞丐窩裏尋找一下,還怕找不到信息。”


    “老夫人說的是,奴才這就派人催問一下,事情進展的怎麽樣了。”


    向老夫人眉頭微皺,伸手製止說:“罷了,若有消息,韋大人定會讓人上門報信的,我這是被蘇家那兩個不省心的老貨氣著了,亂了分寸。至陽縣那裏既然能查到他們一家子躲在府城,早晚都能找到。這陣子,趕考的書生也都來府城備考了,讓段家的小子盯著周家那個書生,不是說那個孽障年前還往周家去了書信,言談之間在府城過的極好。”說完,她冷笑數聲,恨恨地說:“他們過得好了,我這心裏就不舒坦,小孽種跟他的娘一樣,是個心裏藏刀的主,就該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連帶著一窩小崽子都活的水深火熱生不如死才好。”


    胡嬤嬤低頭弓著身子沒有答話,待向老夫心情平複了,她才走過去,扶起她說;“老夫人,陳年往事,想多了傷身子,奴才扶你去後院子裏走走散散心去。”


    向老夫人點了點頭,順勢搭著她的胳膊站了起來說:“明月那丫頭怎麽樣了,上次她那個蘇繡的炕屏沒入了景陽候夫人的眼,被熙兒的顧繡比了下去,那丫頭回來就哭,怨恨自己技藝不精,賭氣悶在繡房裏繡了十幾天才出屋子,熬的人都憔悴了許多。”


    胡嬤嬤扶著她轉過月洞門,陪笑著說:“大小姐的蘇繡整個奉賢府也沒有比得上的。”


    向老夫人笑了一聲:“繡藝好有什麽用,我們府裏又不指著繡藝過活,可憐那死性的丫頭現在還沒想明白,景陽候府看中的是熙兒的出身,繡藝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我大哥家裏沒有女娃兒,縱然隻是個庶女,也是侯府裏出去的,她爹這正四品的知府哪能跟侯府相比。”


    胡嬤嬤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小心地問:“那老夫人讓小姐和熙表小姐一起接待景陽候夫人意思是……”


    “沒有比對,哪有勝負,月兒處處掐尖要強,這性子不是個好的,也是我慣她太狠了。若是出嫁了在不懂收斂,以後吃虧受罪還不是她自己,嫁入高門,最重要的就是要懂得藏拙,耐不住性子,萬萬不行。”


    “老夫人是說小姐以後……”胡嬤嬤話說到一半,驚覺自己失言,忙停住話說:“奴才多嘴,老夫人勿怪。”


    向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不必為此驚慌,然後語重心長地說:“我近三十高齡才得一女,嬌養著長大,豈能嫁做普通之家,老爺說的那位貴人也不知何時能到,得先讓大小姐準備著。”


    主仆兩個在個在園子了逛了一圈,向老夫人的氣也消了,心情好了起來,胡嬤嬤心裏暗自斟酌了片刻,覷著時機小心地問道:“老夫人,你看仙客樓那邊怎麽給他們回信。”


    向老夫人斜了她一眼,詳裝怒氣地說:“你這個老貨,心思越來越奸邪了,現在我氣消了,事情該咋咋辦,讓那兩奴才秧子把心思放肚子裏,過幾天我抽空給老爺說說。一個舉人的功名到是能給他們,你去敲打他們一下,別得隴望蜀,想的太高了,節點就到她兒子的舉人功名為止,在貪心不足,哼哼,我給得起,也能收得回。”


    她說完心有不甘地歎了口氣,撇開胡嬤嬤疾走了幾步,轉彎的時候沒收住腳步,差點和對麵疾走來的人撞了個正著,她下意識地用手一擋,怒聲嗬斥道:“哪裏來的奴才瞎了你的……”話說到一半,猛然打住,看著對麵的人驚慌地說:“妾身不知是老爺,得罪了。”


    向南辰被她用力一推,臉色一沉,嗬斥說:“婦道人家,慌慌張張,成何體統。”說完,一甩衣袖冷聲道:“你來書房,有要事告知你。”


    向老夫人和胡嬤嬤對望了一眼,不明所以,平日寡言少語,不苟言笑的向南辰竟然如此慌張失常,緩過神,向老夫人將手重新搭在胡嬤嬤的胳膊上,快步跟著向南辰走了過去。


    到了靜安齋向南辰的書房,他迅速的換好一襲暗青色綢緞袍服,隨身裝了些常用的物件,這時,向老夫人也到了,向南辰不等向老夫人坐好,就揮手將胡嬤嬤趕了出去。


    向老夫人見他失常的模樣,忍不住的說:“老爺,這是發生了何事,如此緊急慌張。”


    向南辰臉色一正,鄭重地對她說:“夫人近日定要將內宅管理妥當,不可出絲毫差錯,府裏的管事、丫頭、仆婦、雜役等眾人約束好了,無事不可出府,那些賭錢吃酒的下人,統統清理出去。然後將府裏的敬亭院收拾出來,擺設用具吃食要最好的,下人也要放些有眼力架的,做事機靈些的。”


    向老夫人納悶地瞧著他,半響才還過神來說:“老爺你如此行事,可是那位貴人到了。”說完,忽然恍然大悟,激動的站起身說:“老爺,那穆王到奉賢府了。”


    向南辰橫了她一眼,訓斥說:“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如此大呼小叫。”說完,蹙著眉頭又道:“穆王改了行程,半路拋下大軍,獨自進城了,我得出去看一看,別出什麽亂子才好,府裏的諸多雜事,勞煩夫人布置妥當。”


    向老夫人神色欣喜地說:“老爺說什麽見外的話,內宅之事本就是妾身打理,你且放心去辦理公事吧!妾身定將府裏的敬亭院收拾好,等著迎穆王入府。”說完,走進向南辰,低聲又說:“聽說這次穆王駐守邊疆是帶著世子一起的,那麽這次來奉賢府穆世子是不是一起住進府裏,咱們家月兒……”


    向南辰一捋胡須,沉思了片刻說:“一切夫人做主便是,穆王已經入城,眼下正在城中微服暗訪,穆世子尚不知是否同在一處。月兒是女兒家,夫人安排的時候注意分寸,不可有什麽閃失,以免得不償失,惹怒了穆王。”


    向老夫人點了點頭說:“老爺放心,妾身定將事情辦得周全。”


    向南辰點了點頭,撩起衣袍,大步疾走出去,穆王私自入城,對他這奉賢知府來說不是個好事情。奉賢本屬穆王管轄,此次前來,不走明路,反而微服暗訪,到底是為了何事,他猜測不到,隻能先將提前做好準備,一路上,又將奉賢府城內的諸事在腦中想了一遍,確定沒有他掌握不到的信息了才作罷。


    海灣集碼頭那裏,此時的韋千戶正在聽手下匯報事情,聽的他臉色不停地變幻。


    手下人跟他匯報的最近他的近衛裴川的事情,他上次讓人暗中盯著裴川追查,現在聞聽裴川近來不是去聚財賭坊,就是去歡喜街的妓院,在不就是轉悠那些破廟、人市,甚至連乞丐也都扒拉過來查看一番。


    韋千戶越聽越頭疼,這個裴川看著倒是機靈,怎麽辦事這麽糊塗迂腐,蘇寶田一個瘸子,去什麽賭坊、妓院裏查問,那些破廟就更不用說了,蘇家一大家子人呢?就算是個乞丐要飯也要拖家帶口的。聽完手下人的匯報,他細想了片刻,吩咐說:“將裴川給我叫過來,我要好好問問,差事辦的怎麽樣了,近十天在查問不到一個外來的瘸子一家,是不是在偷奸耍滑呢?”


    第65章 差事辦砸了


    裴川最近正在上火, 心情非常不好,韋千戶要他暗查蘇寶田一家,他使了個障眼法偷梁換柱地將蘇家搬離了來客巷。偏偏蘇桐、香枝和蘇映梅不見了, 他按蘇映雪說的地址找到了孫家繡坊, 卻發現裏麵已經人去樓空,費力些力氣打問了鋪子那裏的左鄰右舍,才知道是掌櫃的惹到聚財賭坊的趙閻王。


    雖然裴川來奉賢府的日子短,但跟著海灣集衛所的兵丁混,這些三教九流的地方肯定是了解的透徹的。歡喜街、聚財賭坊往日裏是他來財的地方,趙閻王是什麽樣的角色, 他比誰都清楚。蘇家繡坊的女掌櫃惹到了他,簡直就老虎嘴上拔毛,凶多吉少了,蘇桐姐妹和香枝怕是被連累到了。


    一想到蘇桐那個倔強丫頭會被趙閻王欺負, 他腦門就蹦蹦跳,氣血上湧 ,眼冒金星, 那丫頭是他怎麽說也是他的救命恩人,若是落到那醃臢的地方,這輩子可就完了。況且, 蘇桐性子強硬,從來不怕事,就怕她硬起來, 不計後果, 小命就沒了。


    這幾日,他發瘋地在歡喜街挨家挨戶地搜查,哪個妓院裏都給找了一遍, 到處打問哪家買了新人,趙閻王將她們能送到哪去。幾天下來,他累的筋疲力盡,才在滿春園裏打問道了那家半夜跑了幾個姑娘,臨走之前還殺了人,妓院的老鴇子怕吃官司,花了大把的銀子買通了仵作,說是半夜犯病死的,府城裏的衙役便不了了之了。這年頭,有錢能使鬼推磨,死個人跟死個小雞、小鴨似得,窮人的命不值錢。


    他費力的混進去,使了大把的銀子才找到那個孫娘繡坊的女掌櫃,卻發現她已經被老鴇子給打死了,屍體就仍在了城外的亂墳崗上。看著那傷痕累累的屍體,饒是他心硬,也有些瘮的慌,心裏對聚財賭坊的趙閻王惱恨極了,他最擔心的是蘇桐姐妹和香枝,三個人一個比一個倔,怕她們萬一受到欺負,想不開尋了短見。


    昨日夜裏,他蒙麵摸進聚財賭坊,揪住趙閻王一頓好打,然後逼問他蘇桐等人的下落,確定被他送進滿春園裏之後,惱怒之下,一刀將他的頭割了下來,屍體拖著扔進河裏。


    韋千戶派人找他的時候,他正在屋裏補覺,睡得昏天黑地,接連熬了幾個日夜,身子實在是疲憊到了極點,宰了趙閻王,他去了心頭恨。想著滿春園裏既然被殺了人,跑了幾個姑娘,依他對蘇桐的了解,那丫頭心狠手辣著呢?絕不是個吃虧的主,沒準殺了人的就是她,跑了的也是她。他正想著,白天補了覺,晚上去南壩村一趟瞧瞧去,那個凶丫頭是不是回了家。


    裴川被衛所的護衛拖拽著到了衛所衙內,到了衙門口他的才打起精神,進門對著韋千戶唱了個諾,給他請了安,本以為他必然會向以前似的說小子起來吧。沒想到這次他頭磕在地上半天也沒見讓他起身的聲音,不由的心裏一沉,十個手指頭抓著地上的磚縫,暗地裏將身子拱了起來,那姿勢像是一張拉開的弓箭,隨時便會射出去。


    韋千戶眯著眼睛,手指敲打著靠著的椅子扶手,神色複雜地看著地上趴著的裴川,半天沒言語。他剛知道,眼前這小子心狠著呢?聚財賭坊的趙閻王被他連夜給宰了,宰了人扔了屍體,回來什麽事沒有。這手段,真不像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能做出來的,他在奉賢府城幾年了,世襲的千戶職位,雖然沒建過什麽功勳,但靠著祖上的蒙蔭,該貪的不該貪的,他哪樣都貪了點。聚財賭坊的趙閻王,平日了沒少給他送銀子,為的是借用海灣集衛所的掩護,私底下做些賣賣人的勾當。看在銀子的麵子上,平日裏他睜隻眼閉隻眼的就那麽過去了,沒想到,這麽一條來錢的野路子,竟然讓他手下這個毛孩子給斷了。


    他心裏憋屈的不得了,人是他提到身邊來的,差事又是他交代辦的,又不能明麵上整治他,可這小子實在是讓他生氣。他故意憋了他半天,掐準火候,陰陽怪氣地衝著他說:“裴川,平日裏本官對你可是不薄,交代給你的差事你辦的怎麽樣了。有什麽進展,仔仔細細的給我說一下。”


    裴川額頭觸地,心裏暗自尋思著韋千戶變了聲的情緒,唯一懷疑的就是他知道了趙閻王的事,眼珠轉了幾圈,他思量了一番,低聲回話說:“大人,小的一刻也沒閑著,白天晚上的在查,無奈蘇寶田是個外鄉人,小的把茶樓、賭坊、妓院、外加破廟乞丐窩裏都給翻了一遍,也沒打問到他的蹤影。


    韋千戶氣結,冷冷一笑說:“你那哪裏是查人,你那是公報私仇,蘇寶田一個鄉下來的瘸子,拖家帶口的,去什麽賭坊、妓院、破廟、乞丐窩,你到底會不會辦差。別以為悄無聲息地宰個人我不知道,告訴你,在這奉賢府城裏,天是老大,我韋東陽就是老二,你裴川毛沒長齊呢?就給我耍花招,當我是你家鄰裏老媽子哄騙,你他娘的小崽子忒不是個東西。叫你辦個差事,生生的斷了我一條財路,說,你宰趙閻王那小子,是怎麽回事。”


    裴川沉默了半響,抬頭看了韋千戶一眼說:“大人,小的辦差不力,甘受懲罰,至於聚財賭坊的趙閻王,那小子不是個好人,買賣人口,逼迫良家女子為妓,更是設賭局哄騙人,奉賢府城百姓多被他害的家破人亡,孫家繡坊的女掌櫃人命都沒了。這樣的一個不擇手段,陰險狠毒的人,該殺,小的沒有做錯。”


    韋千戶砰的一拍案幾,大聲罵道:“混賬小子,本官還要說你是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呢?孫家繡坊的女掌櫃關你什麽事,那個寡婦又不是你的相好,你知道她得罪了什麽人,別人要趙閻王懲戒她,是她活該,你做什麽強出頭。”


    裴川低頭不語,依著他的性子,早就看那個趙閻王不順眼了,就算他沒得罪他,宰了他也是早晚的事。韋千戶隻不過是怪他斷了自己的財路,別以為他不知道,聚財賭坊裏有他一份子,包括歡喜街上的妓院,都有韋東陽參與的股。他雖然年紀小,善惡還是能分的清楚的,萬不得已給跟著他混,但這種下作的事他著實看不過眼。


    韋千戶見他像塊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怎麽都說不明白,心裏一陣鬱悶,平日裏這小子挺會來事逗樂哄他高興。而且,他伸手不錯,就殺了趙閻王這事情,就能看出他手段狠辣,性子野的狠,非常對他的胃口。但這麽讓他無法無天下去,卻是不可取,不知什麽時候這小子就養成了白眼狼了,得殺殺野性,給他點苦頭吃,好好□□一番。


    他站起身走到裴川麵前,背著雙手圍著他轉了一圈,冷著聲音說:“裴川,你小子在我手底下這麽長時間了,我待你如何,不用說你也知道。本官是真心想要提拔你,將你當做心腹了,才交待個你一個特別的差事做。你小子,不但沒給我將差事辦好,還多管閑事搞出了人命,害本官損失了一條財路。蘇寶田的差事就免了,本官令派人去查問,另外懲戒你辦差不力,你可服氣。”


    裴川低頭不語,往日裏他卻是能將事情緩和過去,今日不知怎的,他硬是咬著甕聲甕氣地說:“大人,為官當為民作主,聚財賭坊害了多少百姓,趙閻王更是害了無數的良家女子,小人殺的沒錯,趙閻王就是該殺。”


    “你!”韋千戶猛然轉身,怒氣衝衝地指著他道:“混賬東西,來人給我將裴川責打二十軍棍,趕出衛所。”


    裴川臉上微變,二十軍棍,怕不得讓他在床上趴上兩個月,這下他可是怎麽去找蘇桐,當下他騰地站了起來,神色無懼地盯著韋千戶說:“大人,小的不服!”


    門外的護衛應聲走了進來,本想拖起裴川將他拉到門外按在地上,眼見他惹怒了長官


    便出聲求了一句情說:“大人,裴川年紀雖小,但平日裏做事賣力的份上,饒了他這次吧,二十軍棍打下去,怕不要了他半條命。”


    恰在此時,門外走進一個人來,身材高大,麵色肅重陰沉,穿著一身綢緞錦衣,進了門也不說話,將手裏的一道銀色牌子往韋千戶麵前一舉說:“哪個是韋東陽韋大人。”


    韋千戶臉皮抽了抽,往前湊了湊身子將那枚令牌看了個清楚,見上麵是寫著朝廷正六品侍衛馮,雖然官職沒有他高,但這令牌是錦衣衛特有。他頓時一凜,弓著身子抱了抱拳說:“我就是海灣集衛所是千戶韋東陽,不知馮大人來此衛所為何事。”


    那位馮大人收起令牌,眯著眼睛打量了他一番,抱拳往上作了個揖說:“我奉皇上指派,前來接應穆王殿下,聽聞穆王便衣來了奉賢府城,穆王殿下在奉賢府私訪期間,我奉命接管海灣集衛所兵士護衛殿下安危,韋大人隻管與我交接便是。”


    韋千戶臉色一變,向南辰不是說穆王還沒到嗎,怎麽現在說私訪到了奉賢府城,一想到自己管轄的境地,被人暗地裏窺視,他這心裏急得差點火上牆了。上次向南辰還和他商議怎麽接待穆王,這才幾天,就變了,而且這傳旨意的還是錦衣衛的人。


    第66章 錦衣衛所


    朝廷的錦衣衛, 可不是他一個府城的武官可比的,錦衣衛直接聽命與天子,這一來就讓交接職權, 說是要護衛穆王殿下的安危, 這話怎麽聽著讓人這麽別扭,像是要下了他的權似的,自己可沒做什麽出了格的事情。


    韋千戶將自己這幾年所做的事情,迅速地在腦海裏過了一遍,發現自己確實沒有惹到什麽人。唯一出格的就是眼前裴川這個嗆刺的小子,讓他私下裏辦理蘇寶田的事情, 這不還沒辦明白,就先斷了自己一條發財的路子、


    裴川被護衛拖拽著,人還沒出去,一字不拉的全聽見了, 錦衣衛接手海灣集衛所,搞不好,韋千戶的千總之職就給拿掉了, 這對蘇家來說可是個天大的好事情,以後就不用躲躲藏藏的了。他的差事丟就丟了倒沒什麽關係,蘇家人的命可是重要的很, 想到此,他嘴角不自覺的上揚起來。


    韋千戶此時心裏像是掛了幾個水桶,七上八下地晃動, 腦門上也因他的激動沁出許多汗珠, 他賠著笑臉衝著錦衣衛說:“馮大人,容下官跟屬下交代一番。”說完抬袖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眼角掃到裴川上揚的嘴角, 頓時無名火起,轉身衝著護衛冷聲嗬斥說:“還不給我把這小子拉下去責打,三十軍棍一個都不能少。”


    護衛傻了眼,三十軍棍,剛才不是還說二十軍棍,就裴川這小體格,二十軍棍怕都挨不下去,在多出的十軍棍來,怕不將人給打爛了,千戶大人怕是存心想要了裴川的小命。看著韋千戶鐵青的臉色,護衛也不敢在為裴川求情了,拖著他的兩隻胳膊就往外拽,嘴裏小聲說著:“小老弟,對不住了,千戶大人這是要你的命呢?哥哥保不下你了。”


    裴川心急的砰砰直跳,韋千戶這是拿他撒氣呢?他這邊脖子一挺,伸手將拖拽他的護衛打了個跟頭,直著嗓子衝著韋千戶嚷嚷道:“大人,小的不服,趙閻王魚肉百姓,禍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本就該死,我殺他不過是替天行道,為民除害,雖有過錯,但不致死,大人這是想殺人滅口嗎?”說完,轉頭衝著麵前站著的錦衣衛喊道:“這位京城來的大人,小人有冤,千戶大人這是想殺小的滅口。”


    韋千戶被他這一嗓子喊的臉色忽地一變,連忙向馮大人解釋說:“大人,別聽這小子胡說八道,他越職殺人,本該責罰。”說完,轉身衝著裴川憤怒地說:“混賬,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殺了趙閻王,犯了王法,理應受罰,三十軍棍便宜你小子。”


    裴川忽地朝著錦衣衛跪了下去,抬眼望著麵前這個臉照寒霜的人說:“大人明鑒,趙閻王開的聚財賭坊在奉賢府做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了,眾多百姓為此家破人亡,城內一家繡坊的女掌櫃不知因何緣由得罪與他,趙閻王竟讓將她及為她繡坊做活的女子都抓起來賣進了滿春園,小人趕到時,那女掌櫃因不願做皮肉生意,生生被滿春園的老鴇子給打死了。這個惡人可是該殺,更讓人可恨的是,此人竟然能與人千戶大人暗中勾結,多次拐賣良家女子賣與奉賢府城各家妓院。此等喪盡天良的惡事惡人天理不容,千戶大人因此責罰我三十軍棍,明明就是公報私仇,殺人滅口。”


    馮大人冰塊似的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你小子跟我告狀,可知我是誰,憑什麽要管你這閑事。你向我狀告你的上官,如此吃裏扒外的屬下,我為何要攔著韋千戶責罰你。”


    裴川猛然一愣,他怎麽忘記官官相護了,麵前這人可是心狠手辣的錦衣衛,就是朝中一品官員犯事落到了他們的手裏,也是油鹽不進地打罵嗬斥,與韋千戶相比,錦衣衛更是心狠手辣,眼裏揉不得半粒沙子。


    他臉上青紅一片,頹然坐在地上,憤恨地說:“難道大人和韋千戶是一丘之貉,官官相護,我裴川今天就認栽了,大不了,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來吧!不就是一條命嗎?拿去吧,一命抵一命,小爺不虧。”說完,張嘴衝著韋千戶呸了一聲罵道:“小爺給你這種人麵獸心的人做護衛,真是丟人,你讓我暗殺蘇寶田一家,一個尋常百姓,如何得罪你一個千戶,不定是誰給了你好處,如此草菅人命的狗官,你的日子也久不了。”


    馮大人斜眼看了一下韋千戶,陰陽怪氣地啞著嗓子說:“韋大人,這又是怎麽回事,一會是與人勾結拐賣良家女子,一會是收人錢財草菅人命,這哪裏是朝廷命官所為。若不是我親耳聽到,親眼所見,還以為這是江洋大盜的山寨呢?”


    韋千戶抹了把頭上的冷汗,臉色煞白,身體微顫地賠笑說:“大人辦案多年,什麽樣的牛鬼蛇神沒見過,這小子不服我責罰他,狗急跳牆胡亂攀咬,就如剛出大人所說,這等吃裏扒外的下屬,合該責罰打殺。”


    馮大人繃著的麵皮顫了顫,勉強擠出一絲紋路,雙手抱拳往上一舉說:“你的下屬你管教,隻是剛才我聽到的那些,也自會向聖上如實稟告。奉賢府城的治安成了亂麻,朝廷命官拐賣良家婦人,草菅人命,你這衛所的千戶監守自盜,行為不檢。”


    韋千戶驚駭之下,雙腿發軟,差點給他跪下,慌忙道:“大人明鑒,一個小刁奴而已,他的話當不得真。”


    馮大人眼神銳利地掃了他一眼,倒背著雙手走到門外,看著被人摁倒在地的裴川,冷森森地說:“韋大人,剛才本官進來的時候,你怎麽責罰這不知好歹的小子呢?”


    韋千戶不明所以,臉上的橫肉抖動了片刻才沉聲說:“下官方才說要責罰他二十軍棍。”


    馮大人冷哼了一聲,一股迫人的戾氣隨即散開:“那就按本官接手海灣集衛所的時間算吧,韋大人說的二十軍棍,本官進來恰好聽到了一半,就免去一半,責打十軍棍吧!”說完,便眯著眼睛衝著按壓裴川的護衛道:“重打他十軍棍,以責罰他以下犯上,誣告上官之罪。”


    韋千戶臉色一變,暗自一咬牙,衝著護衛使了個眼色,示意十軍棍責罰要狠狠地打,他惱怒成羞地暗想,打完之後,在尋個機會要了裴川這小子的命。這會子,他萬分後悔自己心慈手軟,沒早日殺了裴川,給自己惹下這等禍事。


    護衛將裴川摁倒,褪下褲子,劈裏啪啦一頓好打,由於有長官看著,誰也不敢偷奸耍滑這十下棍子打了個結結實實。


    裴川硬咬著牙,一聲不吭,隻拿眼狠狠地盯著韋千戶和那錦衣衛,心裏暗自咒罵,小爺今日虎落平陽被犬欺,他日我若起勢,定讓要了你們這狗官的性命。


    馮大人倒背著雙手,眼神戲謔地看著裴川,樂嗬嗬地說:“你這小子倒是人物,這十棍子給你個教訓,韋大人太心慈手軟了,若是我,直接便要了你的命,哪裏還輪到你活著告狀,吃了雄心豹子膽,給我耍滑頭。”


    韋千戶提心吊膽地站在他身邊,身體微微打顫,朝廷的錦衣衛,權利大的很,眼下也不知這奉命而來的馮侍衛是個什麽意思,他不敢詢問。雖說自己官職比他這個六品要大,但他身上這身皮就是無品級,直接聽命與天子。朝中任何官員犯事,他們都能說打就打,何況自己這個平常的從四品武官。


    十軍棍刑罰打完,裴川疼的額頭滿是冷汗,嘴唇咬出了血痕,十指緊摳著地,半個身子都失去了隻覺。


    馮大人吹了吹手指甲裏的灰塵,低笑著說:“小子,本官瞧你順眼的狠,屁股都打爛了,還能咬著牙一聲不吭,倒是硬氣,來我手下當差可行。”


    韋千戶臉色突變,慌忙衝著錦衣衛賠笑著道:“大人,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如何能入得了大人的貴眼,此人以下犯上,已被下官逐出衛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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