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實在是餓怕了,窮怕了,沒什麽都不能沒錢,沒什麽都不能沒糧食。


    從糧店出來,她圍著馬車轉了一圈細想了想,又去買了口鍋,去肉攤買了十斤肥肉煉油,十斤瘦肉,二十斤大骨,滿滿當當的裝了一馬車,一共花了三兩八錢銀子,這還不算雇馬車的費用,這頓采買足夠普通人家一年的花費。


    蘇桐捂著胸口心肝肉疼了一陣子,暗自勸著自己,都是該買的,命比錢重要。


    趕車的是個二十三四歲的壯年漢子,叫趙俊生,身高體壯,很有一把力氣,一石米拎起來玩似的就給裝馬車上了。不但力氣大,難得的還不多話,蘇桐一個年紀八九歲高的小丫頭買這麽多東西,他雖覺得意外,但也沒多問一句。


    買完東西,裝車收拾妥當,已經到酉時了,冬日天黑的早,蘇桐坐上車轅看了看天色,尋思了一下馬車到達鬆江村的時辰,差不多到亥時。


    臨行之前蘇桐專門去了趟“天香居”見了一下劉掌櫃,一是感謝酒樓今天兔子給了她高價,二是給自己壯膽拉個假後台,當初雇傭馬車的時候,她見趙俊生在往“天香居”後廚送貨,送的都是山上的野味,兔子、野雞、野豬肉等,打問了店裏的夥計才知道他是個獵戶,專門給酒樓送野味的。知道了趙俊生的底細,她才打著劉掌櫃的名號,雇傭了他的馬車,讓趙俊生猜想她與劉掌櫃熟悉,就不怕趙俊生他起別的什麽壞心思。


    大慶朝是曆史上沒有的朝代,它的發展究竟是如何走向的,蘇桐並不知道,但經過近二個月的摸索與接觸,她卻知道鬆江村這裏的人思想愚昧封建落後的狠。


    鬆江村三麵環山,村子周圍的都是參天古樹,茂盛挺拔,村裏有百餘口人家,對比周圍四五十口人家的村子來說,鬆江村算是個大村子了。村裏的田地大多是山地田,平鋪田很少,田裏用水有時靠山上流下來的,有時靠河道水灌溉,雖然田地不好,但好在不幹旱,收成還湊活,大多數人家裏都能吃得上飯。


    能吃得上飯的鬆江村,在周圍稱得上很富有的大村子了。


    真穿越了,蘇桐才發現書中說的那些女主很幸福的日子根本不存在,甚至可以和她現在過的日子南轅北轍了。她的年齡和家庭限製了她不能做出什麽帶金手指的事情來,因為稍有差池,就會萬劫不複。


    蘇桐在鬆江村生活了兩個月,對這裏的人和生活習性都有了些了解,她明白像蘇家這種窮困家庭出身的孩子,一旦做了什麽了不起的事情,讓自己木秀於林,引起眾多人的關注了,往往就會被當做不守婦道的典型。


    任何朝代,都是三人成虎,眾口爍金,人言可畏,一旦超過了他們所認知,所容忍的底線,要麽被捆綁起來沉塘,要麽就是被火燒死祭天等不好的悲慘的事情發生。


    蘇桐覺得自己好像是想的太多了,太悲觀,把人都想的那麽壞,雇傭趙俊生的馬車,生怕他會起什麽壞心思,還特意扯上劉掌櫃這麵障眼法的大旗做後盾。讓趙俊生錯以為,她一個小孩子買那麽多的東西隻是在給“天香居”做跑腿的事情。


    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在人身安全問題上,蘇桐覺得自己不可以掉以輕心,得慎重在慎重,妖魔鬼怪她不怕,吃苦受累她不怕,她生怕自己萬一有什麽好歹,蘇家這一大家子人剛燃起的希望會就此破滅。無論如何,她要把蘇家的四個小孩或者六個小孩都得拉扯大,讓他們活下去。


    到家的時候是亥時一刻,馬車雖然繞了道,還是很順利的到了鬆江村,這個時辰,為了省油,村子裏的人家點燈的少,村子裏漆黑一片,馬車悄無聲息的停在了蘇家門口,沒有驚動任何人。


    蘇桐在蘇寶田夫妻住的房間敲了一下窗戶,剛叫了一聲“爹,娘!”就聽到蘇寶田、周芸娘迫不及待的答應聲,緊跟著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很快,門就打開了。


    屋裏的柴火堆點燃了,有了亮光,蘇寶田滿臉擔憂的看著她叫了一聲。蘇桐擺了擺手,示意他低些聲音,然後讓趙俊生幫忙將馬車上的東西都卸了下來,滿滿堆了一屋子,卸完東西,趙俊生直接走了,沒有多問一句話。


    蘇桐心裏還琢磨著趙俊生要是問了,她該怎麽說呢,想了一路的理由,也沒用上,她暗自讚歎了一聲,這叫趙俊生的漢子還真讓人省心。


    蘇映雪、蘇映梅還沒睡覺,兩人聽到聲音爬了起來,見蘇桐回家,懂事的一個去燒水,一個去端盆,忙活著讓她洗了手臉,喝了口熱水。


    跑了一整天,蘇桐實在是太累了,洗完手腳,簡單的跟蘇寶田和周芸娘講了一遍,采的藥材賣了三十兩銀子,存鎮上錢莊二十五兩,買了吃的米糧和用的棉布等等。


    “爹,娘,這是剩下的銀子,今天花了三兩八錢,雇車五十文,吃飯五文,剩餘一兩一錢,加上賣兔子的三百文一共是一兩四錢,還有錢莊二十五兩票據,你數數。”蘇桐將身上的銀錢和票據都拿了出來,放在蘇寶田和周芸娘麵前。


    蘇寶田和周芸娘兩人驚愕地看著蘇桐,兩個人還沒從家裏有糧的震驚狀態中恢複過來,眼前大閨女做的事情超出了他們對她的認知。


    半響,蘇寶田將麵前的放著的銀錢票據往周芸娘麵前一推說:“芸娘,咱們家的銀錢你收起來吧!”說完看了一眼蘇桐一眼又說:“桐丫,銀票你娘收著,零散的四百文你拿著家用。”


    蘇桐沒有推辭,將零散的四百文錢收了起來,蘇寶田腿腳不便,周芸娘麵臨生產,往後家裏的雜事跑腿還是她來做,手裏不能沒有一個銀錢。


    周芸娘看著麵前的錢莊票據和散碎銀子,灰白的眼珠滾動了一下,淚珠瞬間流了下來。她這一輩子也沒有見過這麽多的銀子,顫抖著雙手拿了起來,反反複複的看過看來過去,忽地雙手抱住身子,壓著嗓子嚎啕大哭起來。


    蘇寶田顫抖著嘴唇看著她哭了片刻,才伸手拍了拍她說:“芸娘,顧著孩子。”


    周芸娘反應過來,止住哭聲,抬起衣袖胡亂的抹了把眼淚,神色複雜和蘇寶田對望了一眼,雖有疑慮和擔憂,但都沒有說話。


    兩人眼底的欣慰和苦痛蘇桐無暇理會,她現在又困又累,跑了一整天,她這具營養不良的身體已經吃不消了,精力嚴重不濟,她看了周芸娘和蘇寶田一眼,沒去想他們眼中的意味,跟兩人說了一聲,便睡去了。


    周芸娘就勢往上起了起身,蘇寶田扶著她在炕上坐的高了點,換了個讓她肚子覺得舒服一點的姿勢。自蘇桐一進來坐下,周芸娘就一直想著變的靈巧強勢了不少的蘇桐,到她轉身回西間睡覺她都一直在想,想的久了,她也累了,閉上眼睛,任眼淚刷刷的流個不停。


    半響,周芸娘在也忍不住了捂著臉低泣起來,蘇寶田坐起身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說:“芸娘,別吵到孩子了,她累了一天,得好好睡一覺。你別胡說亂想太多,孩子自有孩子的福氣,桐丫長大懂事了還不好,你我兩個也能放寬心了。”


    周芸娘止住哭聲,抽噎著說:“當家的,你說的我都懂,就是這心裏呀,疼的難受,她才多大的人,就操心起家裏的事情了,那銀錢和西間半屋子的米糧,你說她個半大的丫頭片子,咋弄回家裏來的,我的苦命閨女呀,到底遭了多少的罪啊!”


    大閨女變的懂事了,聰明了,做事情也比往日裏靈活利落了,這些變化,讓沉浸在絕望裏的一家人看到了活的希望,他們就當是老天爺可憐她們家,送來個明白閨女給她。


    蘇寶田的嘴巴緊抿著,瘦削的臉頰,深陷的眼窩,讓他看起來憔悴不堪,對於大閨女蘇桐的變化,他和周芸娘一樣的心思,別管如何,能讓全家人活下去,就當是菩薩顯靈,保佑他們家。


    第6章 占便宜


    蘇桐穿過來還沒有和她那對極品偏心的爺奶打過照麵,主要是因為那對極品偏心的老頭老太成心的躲著她們家。從不把她們姐弟幾個當成孫子,老實說,現代裏,她什麽樣的人沒見過,但偏心成蘇老頭、蘇老太這樣的極品,還是挺讓人惡心的。


    今日她出門背柴火的時候,老遠的就看到那個穿著湖藍布衫裙子的蘇老太,對方看見她,一張粉白的圓胖臉皺成滿是褶子的包子臉,抬手捂住口鼻,扭身往另外的胡同走了。


    蘇桐麵無表情的看著蘇老太蠕動著的肥胖背影,“呸”!的聲往地下吐了口唾沫,不認她,看到孫女惡心的捂口鼻,這樣的惡奶奶她還不想要呢?


    被蘇桐稱之為惡奶奶的蘇老太一共生了四個孩子,三個兒子一個姑娘,老大蘇寶田,老二蘇寶山,老三蘇寶河,老四蘇青苗是家裏唯一的姑娘。


    鬆江村是一個百十來戶人口的大村子,都是農戶,讀書人家很少,窮家破戶,莊戶人家飯都吃不起了,哪裏還有銀錢供娃讀書。更別說像蘇老頭、蘇老太這樣的極品爺奶會讓原主的爹讀書,還讀出了一個童生出來。


    蘇桐是不相信蘇老頭和蘇老太那麽好心的,況且蘇家有四個孩子,挑著撿著也輪不到不討喜的蘇寶田身上。但蘇寶田確實識字,還真是個童生,這就讓她有些想不通了。


    蘇寶田十五歲考中童生,是鬆江村第一個考中童生的人,還在鬆江村轟動了一把,隻是沒想到,他的好運沒持續多久,就樂極生悲了。


    事情的起因發生在他準備府試考秀才那年,在趕考路上遇到強匪打劫,不但搶去了他趕考的銀錢,還被踹折了腿,更因為救治拖延了時間,落下了殘疾,腿瘸了。


    大慶朝律法規定,身有殘者不得考取功名。


    蘇寶田就這樣斷了考科舉的心,腿瘸了,成了廢人,蘇老頭和蘇老太的心就更偏了,湊巧的是,事隔幾年,蘇寶山、蘇寶河,也是在十五歲那年考中童生。


    蘇家門裏出了三個童生,蘇家三兄弟頓時成了鬆江村的名人,老大蘇寶田因為瘸了腿,不能考科舉,便被村民稱呼為瘸腿童生。


    蘇家分家的時候,蘇寶山、蘇寶河因為有了童生身份,分了大部分家產,又因為兩人要考科舉,便把上好的田地都賣掉了,蘇寶山用賣了田的銀錢在縣上開了家綢緞鋪子,娶了縣裏姚主薄家的閨女。平日裏姚氏打理鋪子上的生意,蘇寶山在縣學準備科考,現已有二女,有錢有地位有前程,據說還考中了秀才,家裏的日子過的好的很。


    老三蘇寶河有二女,娶妻方氏,是鎮上方大戶的女兒,他分家分了二十畝田地,加上王氏和蘇老漢的私房錢貼補,在老丈人的支持搬到了鎮上住,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老四蘇青苗長得漂亮,是蘇老太的心頭肉,對這唯一的閨女,蘇老太可是疼到骨子裏了,幾乎是含到嘴裏怕化了,捧到手裏怕摔了,嫁人的時候專門挑了段家莊的段秀才,人品俊俏,婆家富裕。蘇青苗嫁的婆家門檻高,蘇老頭和蘇老頭給她陪嫁了好多嫁妝長臉麵。


    蘇家的四個孩子,除了蘇寶田,蘇老頭和蘇老太的兒女們哪個都好,一個比一個爭氣,蘇老頭和蘇老太更是以此為傲,走路都抬著頭,越發看不上蘇寶田一家子了。


    蘇寶田因為腿瘸,家產什麽都沒分到,蘇老頭和蘇老太說供他讀書科舉花費的銀兩太多,他的一份家產都抵完了。對於蘇老頭和蘇老太的不公平分家,蘇寶田爭論了許久,也沒爭過來,村裏的裏長也無奈,誰叫蘇寶山、蘇寶河一個是縣上主薄家的女婿、一個是鎮上方大戶家的女婿呢,有錢又有權,明知蘇老爹倆口子做事不地道,也不敢得罪他們,多管蘇家的家務事。


    原本蘇寶田不考功名,靠著在鎮上代寫書信,或者給村裏的幼童開蒙,也能生活的不錯。但耐不住蘇老太走街串巷的到處吆喝他是個倒黴星,誰挨著他誰倒黴,到處敗壞他的名聲。這麽一來,村裏人不願意得罪蘇家,更不願意摻和蘇家的閑雜事,便不在將孩子送來他家開蒙,書信也不找他代寫了。


    原主蘇映桐六歲的時候就學會了燒水煮飯,七歲的時候一個人帶著四個弟妹。如今換了芯子的蘇桐接管了她的責任,不但要帶著四個小的,還要照管爹娘的身子,想辦法維持家裏的生計。


    好在,蘇家現在的生活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有了米麵,蘇家頓頓都能吃得上飽飯,且每天一人一個雞蛋,時不時的還有肉湯,飯食跟上了,蘇家人的這精神氣馬上起來了。


    周芸娘的臉上紅潤了,蘇寶田的身體也強健了不少,四個小的變化最大,臉色圓潤了,鼻涕不流了,小身板吹氣似的長了起來,尤其手上腳上的凍瘡也抹上了凍瘡膏,養護的非常好。


    吃飽穿暖了,四個小的比平時活潑多了,也有力氣你追我趕的在院子裏嬉笑打鬧,小孩子總是天真無邪的,蘇家院子了開始有了孩童的笑鬧聲,開始有了生機盎然的蓬勃之氣。


    蘇桐歇了幾天,緩過勁卻更忙了,天氣清冷,趁著沒下雪陽光好,她將家裏的破被褥、破棉衣全都拆了漿洗了一遍。蘇映雪、蘇映梅很懂事的給她打下手,燒水、洗衣、做飯、一刻也不得閑,姐妹三人每天都忙的熱火朝天。


    隔壁的蘇三嬸見蘇映雪、蘇映梅不去給她們家打豬草了,專門來家裏看了一趟,見她們姐妹三個小丫頭漿洗被褥棉衣,忙的團團轉,嘖嘖地歎了口氣,說周芸娘生了三個好閨女,一個比一個能幹,就是家裏太窮。又說丫頭太能幹了將來命不好,是勞碌命。


    她自己個站在院子裏碎碎念了半天,蘇桐姐妹三個也沒有理她,窮人家的孩子,什麽命好命不好,都到這地步了,命還能不好到哪去。


    看在平日裏去她家常借東西的麵子上,蘇桐咬了咬嘴唇,沒有吱聲,平日因著常去麻煩蘇三嬸子家,姐妹三人輪流給她們家豬扯豬草還她們家情,原主還因此磕了頭死了。這人情原主連命都搭上了,也該還清了。


    這幾日家裏忙到實在是狠了,她沒讓蘇映雪、蘇映梅出去,天冷,豬草不好找,要走十多裏才能扯到半簍子,山路不好走,對兩個六歲的孩子來說太累了。


    沒想到才兩天沒去,這蘇三嬸子就找上門來了,嘮嘮叨叨的說了半天她家豬沒得草吃了,又說鄰裏之間應該相互幫襯,誰家沒有個不方便的時候,但是別人幫了,別管幫了多少,你都得記著恩情,不要轉臉就忘記,那樣不就成忘恩負義的人了。


    蘇桐抿了抿嘴角,心裏暗自歎息一聲,蘇三嬸子這是來她們家表功呢?還是諷刺她們家的大人不懂人情世故呢?她穿過來還沒去蘇三嬸子家裏借過什麽東西,以前都借過什麽她也不知道,但想著蘇家的情況,料想蘇三嬸子也不會借給她們家多重要的東西。何況,


    蘇家姐妹給還她們家扯了那麽多的豬草,付出的勞力可遠比借的東西多多了。


    她將手裏的布頭縫在一起,起身說了句:“三嬸子,天冷的厲害,我娘身子重,我爹也沒在家,有什麽事情等我爹回來你和他說說。最近天也冷了,雪丫和梅丫也不愛出門,你也知道我娘快生了,家裏得有人看著。平日了蘇三嬸子也幫了我們家不少的忙,我這裏補褥子多了塊布料,三嬸子若用就拿回去吧!”說著,將手邊半塊灰布料子拿起來,遞到蘇三嬸子的手裏,舍點小東西,息事寧人吧!


    “哎呦,瞧你這丫頭說的,我就不見外了。”蘇三嬸笑的露出滿口牙,伸手接過布料說:“俗話說的好,你來我往,相交才長,鄰裏之間就是這樣,你幫我,我幫你,誰家沒個難處。”


    她邊說邊用手摸著蘇桐扯回來縫在一起做被麵的一塊大布頭料子不撒手,斜著眼睛衝著蘇家裏屋的周芸娘喊道:“石娃他嬸子,你家啥時有這麽好的料子,瞅瞅這棉布多厚實,少是少了點,這縫起來也好看。我家晴翠有件紅棉布的裙子短了,要是用著料子接上一截肯定行,他嬸子,左右你家布頭料子多,扯給俺們點唄!”


    周芸娘肚子大了,一直躺在炕上,平時也不出門,蘇家分家分的不地道,蘇寶田瘸了腿又被蘇老娘在村子了壞了名聲。鬆江村誰家都知道瘸腿童生蘇寶田家窮的米湯都喝不上,一年有半年的時間都在借糧,村裏媳婦們躲她還來不及,更別提和她交往要好了。


    蘇三嬸子平時也不怎麽和她說話,更別提什麽交情,眼下看上她們家裏一塊布頭料子,這是想占便宜呢?


    周芸娘躺著屋裏,看不到院子裏的情形,她性子雖然有些軟,但人不傻,聽了蘇三嬸子要不頭料子的話,沒有吱聲,假裝沒聽到。


    “石娃他嬸子,你咋不說話,平日裏你家借啥東西,我可從來沒說不借,俺家晴翠的裙子短了,你家正好有塊布頭料子合適,你不吱聲,我當你同意,拿走啦!”蘇三嬸子裝模作樣的衝著蘇家裏屋的窗戶喊了一聲,一把撈起一塊一尺來長的布頭料子轉身就走。


    “三嬸子,你別,這塊布頭我大姐還要縫褥子麵呢?”蘇映梅性子急,不等蘇桐講話,便伸手拽住蘇三嬸子手裏拿的布料不撒手。


    第7章 還糧債


    窮人家一年到頭見不到新布料子,誰家的被褥麵不是補丁摞補丁舊衣服補的,蘇家三個丫頭浪費好東西,這麽好的布料拿來補被褥。


    蘇三嬸子一把扯過蘇映梅手裏布料,陰陽怪氣地說:“梅丫,你娘可是同意的,平日裏你大姐可沒少借我家東西,我可是很大方的,每次都借給你們,怎麽,這麽點布頭你家倒是舍不得了。你娘,你姐還沒說話呢,哪有你小娃子說話的地,去去,一邊玩去!”說完,將手裏的布料用力一拽,揉成一團,動作迅速地塞進懷裏。


    蘇映梅個子小,冷不防被她一拽,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眼見蘇三嬸子將布頭料子塞進懷裏,氣的兩眼包淚,聲音哽咽地喊了聲:“還我們料子……”


    蘇桐見她塞進了懷裏,知道布料這是怕要不回來了,細想以往的時候,蘇三嬸子雖然貪圖蘇家三姐妹給她打豬草幹活,借東西的時候也左右不舍,但到底是借了的,眼下卻是不能將人得罪的太厲害。


    她走過去,想拉住蘇三嬸子的手跟她說話,卻不想蘇三嬸子占了便宜,怕她跟她奪布料,忙用手護住撒潑說:“桐丫,你娘可都沒說啥,你借我家的東西行,我這用你們家的不行。咋啦,這是發財就不認人了,都有銀錢買布料子了,借的糧食啥的也都該還了吧!信不信我去村裏一說,來你家催債的堵不上你家門”


    “三嬸子!”蘇桐眉頭皺了起來,強忍著氣說:“這布頭料子三嬸子要用什麽盡管拿去,但三嬸子你也知道我娘身子重,冬日裏天冷了,家裏的褥墊子也破的厲害。這布頭料子也是跟人借的,你家急用,我們家就是先不用。但還請三嬸子別胡亂說什麽發財不認人的話,窮人家裏能有幾個錢。”


    “借的!”蘇三嬸子眼睛一瞪,撇著嘴神叨叨的說:“村裏誰家有這麽好的棉布料子,就是有也不會拿來借給你家的,你家還的起嗎?借的糧還不知道能不能還得起呢?”


    “誰說我家還不起。”蘇寶田恰好挑著擔柴進了家門,聽到蘇三嬸子的話,臉上陰沉的能滴下水來,將柴擔子用力的往地下一頓,一瘸一拐的走到她麵前,看了蘇桐姐妹三人一眼說:“她三嬸子好大的脾氣,好厲害的嘴,我蘇寶田窮是窮,還沒欠了誰的東西不還的,我家借的糧可都是高利糧,沒虧待過誰家。”


    “哎呦,那是,寶田兄弟向來仁義,讀書人嗎?說話落地生根,一口唾沫一個坑,說話算話,可跟我們地裏刨食的莊稼人不一樣。別跟我們這目不識丁的人一般見識”蘇三嬸占了便宜,急匆匆的轉身就走。


    “爹!她拿了我姐要補被褥的布料。”蘇映梅眼見蘇三嬸子走了,急的眼淚都掉下來了,她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那麽新的布料呢?


    蘇寶田一聽,轉身就去追,無奈他腿腳不便,剛到門口,就見蘇三嬸子已經快步走了出去,邊走還邊高聲說:“寶田兄弟別那麽客氣,不必相送,你家都用上新棉布料子了,年關還糧食肯定也沒啥問題。”說完,捂嘴笑了起來,快步進了家門。前幾日,她就發現蘇家的幾個孩子臉色圓潤起來,說話走路中氣十足,也不給她家裏的豬扯豬草了,她可是暗地裏盯了好幾天了。


    “爹,回去吧!”蘇桐扯了扯蘇寶田的袖子,看著幾乎是小跑著歸家的蘇三嬸子,是她大意了,沒想著叮囑蘇弘文、蘇弘武兩兄弟,在外別亂說話,四個小的氣色好了起來,估計是讓人瞧出來蘇家吃上糧食了。


    蘇寶田臉色黯然,扭頭看了她一眼說:“桐丫,年關了,村裏人家都缺糧食,這幾日,你跟著爹把糧債還了。


    蘇家的糧債可不是小數目,蘇桐買粗糧的時候就預備了一石糧食用來還債的,當下點了點頭說:“爹,我知道了。”話音剛落,就見出外撿柴的的蘇弘文、蘇弘武兩人抬著一捆枯樹枝搖搖晃晃的到了家門口。


    放下柴火,蘇弘文手裏拿著根樹枝,噔噔跑到蘇桐麵前獻寶似的搖晃著:“大姐,大姐……你看,這柴大不大!”


    “大姐……大姐……你看!”蘇弘武緊跟著跑過來,嘴裏有模有樣的大聲喊著,不甘落後的拿著樹枝跑到蘇桐麵前晃了晃。


    “嗯,弘文、弘文真乖,可以撿柴幹活了。”蘇桐挨個的摸了摸他們兩的頭。


    冬天太費柴火了,燒水煮飯,燒炕取暖都得用,村裏的人家總要攢一些留著深冬下雪天裏用。眼看更冷的天氣就要來了,村裏的人家家都在儲存柴火,山腳下的柴火被撿的越來越少。這幾日,蘇寶田帶著兩個小的天不亮就上山撿柴,父子三人,一天能撿上兩大捆。


    “爹……”蘇桐轉身就看到蘇寶田將放在門口的柴擔了起來,便疾步走過去說:“我來吧!”說著伸手要接過蘇寶田身上的柴擔。


    “你擔不動。”蘇寶田別過她,挑著擔子走進院子。


    蘇桐隻得幫他托扶著柴擔,蘇寶田朝大閨女看了一眼,沒在多說話,側身歪了歪,將柴擔重頭往身上移了移。


    “去坐會。”蘇桐將兩個準備幫忙的小的領到一旁,蘇弘文、蘇弘武平時很少跟爹娘親近,蘇寶田夫婦平時都在田裏忙碌,四個小的都是蘇桐在帶,大多數的時候,他們都聽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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